窗外有風

攝影：芬蘭攝影師Joni Niemela

晴朗的天空常常不見一片雲彩，一種寂寥的空闊橫亙胸臆，偶爾，群飛而過的鴿子或翩然掠過的喜鵲，會帶來一絲生氣。這便是北京的天空，白茫茫的看不出深淺，只在夏秋之際會看到白雲舒捲的藍天。在這不知深淺的天空裡奔流著的，便是北方的風，像男子般剛勁而粗豪，溫厚而凜冽的風。風從你的窗外經過，帶給你各種各樣的感受。

當夜晚來臨的時候，窗外忽然捲進一片篩豆子般的響聲，淡藍的窗簾飄揚而起。這時，你會懷疑是在巴山掌燈的那個夜晚，多情的秋雨叩問你的歸期。然而，這只是風之手在撥動樹之弦，琴聲在夜空裡盪漾。閉上雙眼，品味這暗空傳來的天籟，感覺它忽遠忽近，忽急忽徐，忽高忽低，忽陡忽平。如夜裡深巷的叩門聲，又如情人在耳畔細語；如雨打芭蕉，珠墜玉盤，又如泉水輕流，琴聲幽幽；如飛流直下的瀑布，又如酣然退落的海潮；如拍岸驚飛的巨浪，又如清光幽淡的湖泊。彷彿整個夜晚的清涼和星月的輝光都融入你的胸膛。

攝影：芬蘭攝影師Joni Niemela

這就是夜晚的風撫窗而過時叩開你心門的奇景，而白天，則另有一番壯觀。

浩蕩長吟聲中，青山莽莽，松濤漫卷，如波瀾起伏。天與地彷彿一片無邊的水域，有位大力士正握著一把巨大的棒槌，在水中攪拌。於是，蒼龍摶聚，拔地而起，扶搖直上九萬里。近處的樹木，如舞蟒猛獸，傲嘯不屈。

攝影：芬蘭攝影師Joni Niemela

人在屋裡，隔窗而望。心衿搖撼之下，意氣直摩雲端。那一陣一陣的風聲，如濤，如浪，如大海的鼾聲。身在四壁之內，如寄身小舟出沒江海之中。所不同者，房屋的四壁遠勝小舟的堅固。於是你可安然做自己想做的事，跟好友聊天，捧一卷詩書，泡一盞香茶，在芬芳墨韻裡揮灑自己的生活。倦了抬頭看看窗外，聽聽大自然的歌聲。“自歌自舞自開懷，無拘無束無礙”，心馳神蕩之際，身體如一根輕輕的鴻羽，隨風飄搖而去。

這時你不必計較風中行路的艱苦，你只須知道大自然也是一位卓妙的歌手。同時你也會想到——同面一陣風，李白生出“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的想望；杜甫則拄杖看著坍塌的茅屋，發出“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浩嘆；而蘇軾卻揮毫寫下了“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的快語。你便可知風之內涵非僅如是而已。

攝影：芬蘭攝影師Joni Niemela

窗外有風，風比雨更洶湧恣肆，更活潑不羈，更渾厚雄放。窗外有風，橫空而來，卷地而去，奔騰而來，呼嘯而去，高吟快哉！窗外有風，風濤激盪處衣袂翻飛，豪情勃發，更使霞光變幻，雲迷月暗。窗外有風，獨居斗室，想滄海潮生，望鴻飛天際，胸中自有風月！

攝影：芬蘭攝影師Joni Nieme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