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一位武漢女孩跟我視頻聊天了

昨晚,一位武漢女孩跟我視頻聊天了

隔離14天,核酸檢查正常,她前天晚上回家了。

爸媽都是這次疫情的感染者。

媽媽走了,爸爸還在重病監護室。

醫生說,爸爸病情不樂觀。

女孩沒哭。

她說:“我沒媽媽了,希望爸爸平安回來。我不能失去爸爸。”

我說:“不會的,放心,你爸一定能平安回來!”

聽完我的話她反而流淚了。

她目光雖然轉向了別處,盯著不動,

但我看到了她面頰上滾動的淚水。

我問她:“你看什麼呢?”

她反轉鏡頭,我看到陽臺上,她媽洗的衣服還掛在那裡隨風飄動。她媽養的肉肉擺放在陽光下,一盆盆長得真好。

她說:“一個多月沒見到爸媽了,很想他們。爸爸會回來,可我再也見不到媽媽了。我媽就我這一個女兒,她臨走我都沒能送她……”

我沒有安慰她。我說:“孩子,想哭就哭吧。”

她說:“我不哭。我爸還在醫院,流淚不吉利。我爸還不知道我媽走了,等我爸回來,我們一塊哭一場……”

昨晚,一位武漢女孩跟我視頻聊天了

女孩給我講述了疫情期間的一些事情。

她說:“一開始我們並沒有緊張。我在天津讀書,放寒假回到武漢時,疫情雖然開始擴展,但大家還過著有序的生活。爸媽還像平時那樣去上班,爺爺奶奶還讓我去吃飯,人們還像平時那樣去超市準備年貨,大街上還像平時那樣繁華,夜市燈火通明,餐館人頭攢動,春節就要來了,人們喜氣洋洋,完全不知道一場災難正在靠近。1月19日晚上,我還和媽媽去商場,給姥姥姥爺、爺爺奶奶買了過年的衣服。我給媽媽買了一件,媽媽說,‘我沒穿過這麼貴的衣服,謝謝女兒犒勞我’,可是媽媽再也穿不到這件新衣服了。醫院通知我媽媽去世了,我想把這件衣服給媽媽穿上,可因這個病去世的病人,醫院不允許家屬接近……”

昨晚,一位武漢女孩跟我視頻聊天了

說到這裡,女孩哭了。

稍後,她接著說:

“直到1月23日武漢封城,人們才真正意識到事態的嚴重。隨後,公共交通停了,商超關了,社區封了,小區封了,這個時候誰都不敢出門了,也出不去門了。隨後就是媒體上傳來各種各樣的消息,還有微信裡親朋好友天天在說,誰家一家幾口感染了,哪個小區出現了多少例感染者,今天又死了多少,毛骨悚然。那時有一個感覺,就像整座城的人都被病毒綁架了,大家都是人質,都被困在家裡,暴徒隨便抓人殺人,這一個是他,下一個不知道是誰,也可能就是你、就是我。

“那幾天媽媽天天流淚,爸爸也戰戰兢兢。媽媽那邊的親戚有幾人死了,爸爸這邊的親戚也有幾個住院的。大年三十晚上,我們看到新聞說解放軍醫療隊連夜來武漢了,我們高興極了,看到希望了。所以這個除夕夜,我們一家先悲後喜,過得還不錯,我爸媽互相碰杯,喝了不少酒,沒想到這是我媽與我們過的最後一個春節……

“大年初一、大年初二、大年初三,隨後的幾天,全國各地的醫療隊趕來了,火神山、雷神山醫院在緊急興建,方艙醫院也開始改造。1月27號晚上,幾個小區組織晚上8點在家打開窗子唱國歌,我和爸媽都參加了,向來不會唱歌的爸爸也唱得那麼賣力,唱著唱著我們都哭了……

昨晚,一位武漢女孩跟我視頻聊天了

“爸爸是1月29日確診的。進入2月份,尤其中旬以後,每天增長的確診、疑似和死亡數字,讓人膽戰心驚。那是一種絕望,灰色的看不到亮光的絕望。爸爸住院後,我和媽媽的心情可想而知,2月5日媽媽也確診住院了,5天之後我也被集中隔離了。2月15日我接到醫院電話,媽媽走了。接到電話時我沒有哭,我不能哭,我爸爸還生死未卜,我怎麼能哭呢?我很平靜地問打來電話的醫生,‘我能給媽媽送件衣服嗎?’得到的答案是不能……

我沒有打斷女孩,一直聽她訴說。疫情發生以來,武漢這座英雄城市裡的人們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罪。但他們的意志沒有坍塌。女孩說:“醫護人員這樣拼命,全國各地的人這樣不遺餘力地支援我們,社區工作人員冒著這麼大的風險照顧我們的生活,我們有什麼理由不堅持?還是警察、外賣小哥、環衛工人,他們都像往常那樣為這個城市工作著,我們又有什麼理由自暴自棄呢?”

昨晚,一位武漢女孩跟我視頻聊天了

她說:“昨天晚上我去隔壁看了看李爺爺,他也是剛剛解除隔離回家。我進門時,他正捧著老伴和兒子的照片看。這場災難,他老伴走了,唯一的兒子也走了。我陪張爺爺聊了兩個多小時,我們互相鼓勵,互相加油。他打開窗子,空氣裡消毒水的味道越來越淡,窗外長江大橋上的霓虹燈越來越亮,那8個大字那麼醒目,‘武漢加油,中國必勝’。我和爺爺看著那8個字,都流了眼淚……”

最後,我問女孩:“樓下的櫻花開了嗎?”她說:“早櫻已經開了,有春天的味道了,城市也漸漸有了生氣。我希望爸爸早些回來,等疫情結束,我採集一些櫻花,去看看媽媽,送給她,還有那件新衣服……”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