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美人草

陸彬是個職業模特,因為出眾的外型,漸漸小有名氣。這天他陪女朋友靚妮逛街,很快就拎滿了大包小包,最後實在走不動了,終於被恩准在商場中間的休閒吧等侯。陸彬把貝雷帽扣在臉上就有點迷糊。

這時傳來一陣鞭炮響,他睜開眼睛,原來是旁邊一家髮廊新開張。髮廊的裝修是復古式的,半個門臉兒就是一張畫,畫中的古裝女子披著滿頭秀髮坐在亭中,身邊一位白衣少年枕在她的長髮上,鳳目微閉,亭外杏花飄飄。

不自覺中,陸彬邁步進了髮廊,裡面的人也都是古裝打扮。陸彬坐在藤椅上,吩咐簡單收拾一下發梢,一個古裝女子走過來,對著他右側頭髮就是重重一剪……

這時他的頭被重重敲了一下,跳起來一看,原來是靚妮回來了,再看周圍哪有髮廊,剛剛不過是自己的夢。他俯身撿起掉到地上的貝雷帽,靚妮突然驚呼道,“你頭髮怎麼少了一塊?”陸彬忙找鏡子看,果然在右側的頭髮少了一大片,露出光亮的頭皮。

陸彬找了幾家醫院都沒得出結論,有老人說他這是鬼剃頭。從那天起,陸彬的頭髮開始大片脫落。直到變成光頭,不管陸彬用什麼辦法,都沒能再長出一根頭髮。陸彬從小睡覺時不注意,把頭睡偏了,原來有一頭濃密的黑髮,做髮型時可以掩蓋,可是現在沒頭髮就顯出問題來。他的模特生涯因此受到了影響。

陸彬把自己關在家中,不敢出門見人。這天他正在網上瘋狂搜索治脫法的偏方,突然聽到門鈴響了。陸彬打開門,眼前是一個臉色蒼白瘦瘦的女孩,衣著打扮很普通,只是頭上包著一個鼓鼓的大頭巾。這時節經常有山上的少數民族下來揹著簍賣山貨,他不耐煩地說,“我不買東西!”

女孩伸手拉住房門,輕聲說,“你記得你救助的幾個山裡孩子嗎?我就是其中一個,我叫草兒。”陸彬愣了一下,原來為了公益形象,他確實資助過幾個貧困學生,可是名字哪裡記得,看來這女孩是來求助的,雖然自己現在已經落魄,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從錢包裡掏出三百元,遞到女孩手裡說,“這些夠不夠?”

草兒急得眼睛都紅了,擺著手說,“我不是來要錢的,我聽說你的頭髮掉了,是來幫你治病的。”

說著草兒已經擠進屋來,她從揹簍裡拿出一包黑色的粉末,讓陸彬拿來熱水和水盆,把粉末衝好,這才讓陸彬仰面躺下,脖子擔在水盆沿兒上,閉上雙眼。草兒挽起袖子,開始按摩陸彬的頭皮,陸彬只覺得一陣陣麻蘇蘇的,盆裡的水蒸汽帶著淡淡的香味,他說不出的舒服,不知不覺就睡著了。朦朧間,他好像換了一個地方,紗帳輕垂,他枕在一位美人的腿上,美人黑鴉鴉的頭髮柔順地掃過他的臉,他的心底蕩起一陣異樣的感覺。

陸彬猛然坐起身,草兒嚇了一跳,蒼白的小臉有些紅暈,她匆忙收拾一下告辭出來,約好兩天後再來。

草兒又來了兩次,陸彬的頭上已經長出些青青的頭髮茬,他心情好話也多。草兒說她馬上就大學畢業了,而且有很好的一次就業機會。兩個人正說得開心,靚妮闖了進來,本來因為陸彬變成禿子,她一直嚷著分手,現在聽說陸彬的頭髮有治了,就過來看看。見到草兒,靚妮就滿臉的不高興,隨口問道,“你頭上包的這是什麼?怪里怪氣的。”草兒沒回答。

靚妮是任性習慣了的人,鑽個空子趁草兒不注意,走過去一掀,草兒的頭巾掉在地上,一頭秀髮如水般瀉下來。陸彬和靚妮眼都直了,他們從來沒見過這麼美的頭髮,黑緞一般散發著誘人的光澤,一直拖到地上。草兒很慌張,胡亂把頭髮包好,沒有說話就離開了。

望著草兒瘦瘦的背影,陸彬心底的異樣感覺越來越強烈,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和草兒似曾相識,尤其是看過她的頭髮後。

靚妮好像越來越不放心草兒了,每次草兒來給陸彬做按摩,她都會如時來守著。陸彬卻開始不喜歡靚妮的出現,他心裡有個願望,就是再看看草兒的頭髮。這天正好靚妮沒在房間,陸彬趁機對草兒說,“再給我看看你的頭髮吧。”

草兒苦笑一下,搖了搖頭。沒想到靚妮一直留心他們有舉動,幾步竄過來,狠狠瞪了陸彬一眼,然後用力把草兒的頭巾一揭,說,“要看就看,有什麼偷偷摸摸的!”

草兒的頭巾掉下來,出乎陸彬和靚妮意料的是,她的頭髮只有齊肩長了。陸彬脫口而出,“這麼美的頭髮為什麼剪掉?”草兒沒有說話,靚妮可是醋意大發,怒道,“喲,你還心疼了!”說完抬起一腳,正踢在盆上,草兒剛衝好的藥水全灑在地上,這下輪到草兒發怒了,她恨道,“你,你知道你毀的是什麼?”

 靚妮嘴硬,說道,“不就是藥水嘛,我有錢,你再弄來!”

草兒含淚看了陸彬一眼,似乎在下決心,半晌才說,“我去取藥,一會兒再來。”草兒再來時,臉上淚痕未乾。陸彬覺得一陣陣的心疼。

陸彬的頭髮已經有半寸長,按草兒的說法,再經過三次的治療,就能痊癒了。靚妮已經等不及,天天守在他家看效果。

草兒最後一次來治療時,陸彬心裡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他突然想這治療永遠不結束。草兒似乎也戀戀不捨,幾次欲言又止,都是因為靚妮在一邊虎視眈眈。陸彬仰面躺著,水中的香氣慢慢漫上來,他的心似乎飄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可這都是幻覺,只一會兒就聽到了草兒告別的聲音。

重新出山的陸彬一下就紅了,靚妮對他也收斂許多,陸彬卻再也找不到原來的感覺,他發現,不知何時已經愛上了草兒。可是草兒卻從他的世界永遠消失了,直到有一天他無意中看到一條新聞,才知道草兒出事了。原來草兒說的工作是給一個護髮液廠家拍廣告,投資方看中的就是她的一頭秀髮,可是等到拍攝時侯,她的頭髮卻莫明其妙的剃光了。投資方大怒,告她毀約,本來前途一片光明的草兒,成了人人逃避的掃把星,她只能揹著一身債務回到山裡。

陸彬隱隱覺得這件事與自己的治療有關,其實他也發現,從他治療開始,草兒頭巾下包著的頭髮似乎在減少。心裡的不安催使他去一查究竟。

打聽很久,陸彬找到了草兒的家,草兒的奶奶是位70多的婆婆,聽到他的來意後,沉吟一下,才說,“跟我來吧。”

樹林間瀰漫著涼溼的霧氣,婆婆的腳下生風,一點也不像上了年紀的人,反倒是陸彬走得吃力。眼見著林木稀了些,不遠處有一片空地。婆婆停下腳,用柺棍兒一指說,“看到中間那堆草沒有?那叫美人草,就是草兒。”

陸彬不明就裡,走過去一看,果然有一簇草,黑得發綠,可奇怪的是齊刷刷貼根剪斷了。他俯身想要細看,沒想到嘴上叼的煙掉下一塊灰燼,夾著火星,哧的一下,美人草就燒著了,轉眼間就成了一團灰。

婆婆哈哈笑起來,可是笑聲中無限悲涼,她說,“這就是你和草兒的緣分。”

在鳳凰山流傳著這樣一個故事,古代時有個公子,富甲一方,他有個心愛的寵妾,叫綠鴉。綠鴉的美是無法形容的,據說有人看過她一次就發瘋了。她的容貌並不是最出眾的地方,最美的要屬她的一頭美髮,拖到地上,就像一匹黑色的錦緞,黑得發綠。公子迷戀綠鴉的頭髮,每天都要枕在上面才能睡著。綠鴉是個女人,漸漸的,她開始吃自己頭髮的醋。經常為這個和公子吵鬧。

有一次吵得激烈,她叫道,“你到底是愛我還是愛我的頭髮!”

公子問,“這有分別嗎?”

綠鴉哀哀地說,“有分別,如果我沒有頭髮,你還會愛我嗎?”公子嫌她無理取鬧,徑自要出門走了。等他回到家時,再見綠鴉就呆住了,原來綠鴉竟然把滿頭秀髮剃掉了。公子一怒之下打了她,綠鴉於當夜投水自盡。

綠鴉死前留下毒咒,公子生生世世都要受無發之苦。第二年在綠鴉的墳頭長出一圈青草,人們發現,把它切成粉末洗頭,就能長出頭髮來。

婆婆哭道,“你現在明白了吧?你的頭髮脫落是因為詛咒。草兒就是綠鴉的頭髮,她為了報答你前世的愛護,不惜用自己來換回你的頭髮。”陸彬這才明白,為什麼靚妮打翻藥水時,草兒為什麼會生那麼大的氣。

“草兒在哪?”陸彬急切地問道。

“她的前世是頭髮,這一世雖然化為人形,可是血脈全在頭髮上,沒有頭髮她是活不下去的。她為了救一個落水的孩子,已經永遠睡在這裡了。”陸彬不知道應該相信婆婆人鬼殊途的故事,還是相信草兒依然在山裡某處默默地守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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