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大學畢業後，我來到了北方一個礦產豐富的小城工作。確切說來，我的工作地點還在群山包圍著的一片鳥不拉屎的戈壁灘上。
比起很多打零工的，我的待遇還算不錯。唯一叫我恐慌的是，身邊的女工大都名花有主，男職工裡光棍奇多。結了婚的男職工，大都把老婆寵上了天，即便有幾個婚姻不幸福的，也不敢離婚，生怕離了就再也找不到老婆了。
看著食堂裡清一色的光棍我就知道，我的婚姻大事，絕對不容樂觀。
那時候我怎麼也不會想到，我們廠出了名的絕色美女宋雅琴，差點給我帶來一段飛來豔遇。
02
那是我去食堂打飯的第二週。食堂的飯菜談不上口味，但管飽。那天我正沒滋沒味地扒拉著飯盒裡的幾顆米粒，不經意一抬頭，就看見一個漂亮得像是從西洋油畫裡走下來的美女，正坐在我對面，一眼不眨地看著我，面前的飯菜幾乎一點沒動。
我嚇了一跳，這荒山深處竟然還有橫空出世的絕色美女！周圍的人都穿著多少沾染著油膩的藍色工作服，只有她穿著件桃紅色的襯衫，襯得圓圓的臉蛋更白了，嘴巴也更紅。
見我O著嘴，半天合不上。美女朝我笑了下。她的眼睛很大，眼睫毛很長。長睫毛一忽閃，我的心也顫了下。
被美女看得發毛，我的臉陣陣發燙。我尷尬地問她：“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美女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你好小黃。我是工會的宋雅琴。寶蓋頭的宋，雅緻的雅，彈琴的琴。”宋雅琴的普通話很標準。
我愣住了，“你知道我名字？”
宋雅琴又是一笑，有點得意，“我當然知道你名字，他們說你叫黃昆，剛分開的大學生！”
見她上下打量著我，我心裡開始毛毛的。我注意到，周圍很多人都正往我們這兒看，原本喧囂的食堂，現在就像被消了音一樣。
“嘿嘿。那個，宋師傅，你找我有事？”我正了正身子。
“嘻嘻，也沒啥事，就是聽他們說你挺帥的，特意來看看你。”刺眼的陽光照著宋雅琴，好像用金粉把她塗抹了一遍，她的臉蛋也粉撲撲的，煞是好看。
我的心跳得厲害。大學校園裡盛產奶茶妹、綠茶姐，我還很少見這麼陽光、率性的美女，印象中美女都甚是清高。
不顧周圍人的異樣眼光，宋雅琴說，“小黃，咱們以後就算認識了，有啥需要幫忙的就來工會找我啊。”
周圍似乎傳來了噓聲，也許是我幻覺。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好的，等我有需要的時候，會找你幫忙的。”
“你不要不好意思，有啥需要一定跟我說啊小黃，我們這兒的生活乏味單調，沒啥娛樂項目可消遣，你們這些來自繁華大城市的大學生，肯定待不慣。我在工會工作，你下班後可以來棋牌室玩，還可以唱卡拉OK……”
周圍有人起鬨：“宋女神，你也太偏心了吧，讓我們也一起去唱呀！”
宋雅琴不理他們，只笑盈盈看著我，又拿出手機，“要不咱倆加個微信吧。”
宋雅琴的目光火辣辣的，看客的眼球也是令人恐怖的攝像頭，我的臉更燙了，我來這兒可不是指望當網紅的。
“謝謝你啊宋師傅，有需要我會去找你的。”我蓋上飯盒，準備溜之大吉。
“歐呦，有需要我會去找你的！”周圍有人學舌，語氣誇張下流。我憤怒而羞恥，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宋雅琴大聲喊，“你別理這些烏合之眾！我們工會還有圖書室，肯定有你喜歡的書！”
我身後響起陣陣鬨笑，夾雜著幾句“哎呀呀宋雅琴，你又逮著新獵物了是吧？”
03
被美女青睞當然很滿足虛榮心，但這位美女未免也太熱心了吧？
我的室友李強也聽說了我被宋雅琴搭訕的糗事，笑得前仰後合，卻又見怪不怪，“這個宋雅琴呀，可是我們這有名的女神，也是如假包換的顏控，見了一般人都愛理不理，只對小鮮肉熱情備至，已經有好幾個小鮮肉被她嚇尿了呢。”
我很奇怪，“被女神追求不好嗎？為啥會嚇尿？”
李強說，關鍵她做得太過了，人家小鮮肉明明有對象她也不管，只當人家女友是空氣，人家女友來看男友，倆人正頂著門在宿舍裡親熱，她卻端著一罐剛煲好的雞湯去叫小鮮肉補身體，人家不開門，她就啪啪啪地一個勁打門，搞得像大婆捉姦一樣，這誰受得了？
“她差掉就離間了好幾對小情侶呢！搞得小鮮肉們一見她就抱頭鼠竄！”
“現在她還單著？”我怕問。
“那可不。都老姑娘了還嫁不出去！”
我感嘆，“她看著倒是不老，我以為和我同齡。”
“胖嘛，臉上的褶子都被脂肪撐起來咯。”
我倒沒注意到宋雅琴多胖，李強說，“那是你沒看見她大擺裙子下的兩條大象腿！”
我有點懵，“你看過？”
李強一笑，“我倒沒，很多人都說見過。嘿嘿。”
“很多人？誇張了吧！”
李強壞壞一笑，“以後你就知道了。反正，這女人啊，聽說隨便得很。”他壓低聲音，“你要是耐不住寂寞，可以找她玩玩的。她不是跟你說了嘛，你有需求可以去找她。”
“你想去你去，我怕髒！”我擂了李強一拳。
李強冷笑了下，“其實，幾年前我剛來的時候也假正經，總覺得這些人咋這樣！就拿隔壁的大劉來說吧，有次半夜忽然來砸我門，我以為有啥要事，他竟然說，他從市裡約了個小媳婦來玩，剛進行到一半，哥幾個打電話喊他去打牌，三缺一，咋辦？只能由我發揚下人道主義，去安撫下那位寂寞少婦咯！”
我再次被驚到，“你去了嗎？”
“我哪有那麼厚顏無恥？要知道我當時還和大學裡就談的對象異地戀著呢！再說了，我還嫌那種太隨便的女人髒呢！我跟大劉說我不去，我感冒了只想好好睡個覺！大劉說什麼，屁呀，你還不是怕掏錢，別怕，不用掏錢的！人家男人在非洲打工，寄來的錢都花不完！總之，遇上這些人，我就無語了。你說咱跟這種人還有啥清高的！”
“那，後來你被說服了？”
“怎可能！那時候我剛來，實習期都沒過，萬一那些人嘴長，傳出去說我作風不好就不好完了！我的大學貸款還等著靠轉正後的高工資還呢！”
我笑問李強後來他的貸款還完沒有。李強說，上學時的倒是還完了，但又背上了新的貸款！他家老爺子摔斷腿要做手術，老頭是收入稀薄的農民，這手術費只能由自己這個捧著鐵飯碗的兒子掏咯，因為尚無積蓄，他只好又動用了信用卡，現在才剛還完。
李強搖搖頭，“你別笑話我哈，其實一度我都想，當初要是去會會那少婦就好了，聽大劉說這女人出手大方，去年還五萬多給他買了輛二手車呢。可惜，今年春節時被他賭掉了。”
我諷刺地一笑，“再問那位豪放女要唄。”
“要個屁啊，”李強吐掉嘴裡的菸蒂，“這女人的老公前兩月突然從非洲回來了，差點把她打死，打得她肚子裡的娃兒都流產了，人現在還在醫院躺著呢。”
這個話題太沉重，我笑笑，“咱不是說那個……宋雅琴嘛，咋又扯出這麼一堆是非了？”
“對對，本來正說著那位大唐美人呢。你老實說，那天她目不轉睛看著你的時候，你的心裡也小鹿直撞？”
“嘿嘿。但很快就被驚到了，感覺這美女可不像正常人。”
李強搞怪地挑了挑眉，“慢慢你就知道了，咱這兒就是不正常的人太多了，才顯得宋雅琴這樣的正常人不正常呢！”
“哎呦李哥，我才發現你還是個哲人呢！”
“哲人在咱這兒就是神經病的另一種說法！雖然在我看來這裡到處都是神經病！”李強怪笑了兩聲。
想到自己已置身於不正常人集中營，很可能還會花費大半輩子時間和這些人耗下去，我忽然有些心灰意冷。
04
雖然我並不打算打一輩子光棍，但我是絕對不會娶一個名聲不佳，又年長自己好幾歲的女人的。
但也因為宋雅琴對我過於熱情，甚至窮追不捨，有幾次嚇得我都不敢再在食堂露面，只好託李強他們幫我帶飯。
有天宋雅琴又見李強給我打飯，就問李強我是不是病了，怎麼好幾天沒見。李強含混地嗯了一聲就逃離了她。
宋雅琴和我的辦公地點分屬兩個大院，男女工宿舍又分屬兩個宿舍區。只要我不出門晃悠，我和宋雅琴碰面的機會並不多。
誰知李強剛回宿舍不久，宋雅琴就拎著一把香蕉跟到了我們宿舍。“聽說你病了，我來看看你！”她朗聲笑著，滿臉紅光。她果然胖得好像是從唐朝穿越來了，但說真的，不難看。
她把那串香蕉小心翼翼放在了我們堆著菸灰缸、啤酒瓶和臭襪子的簡陋桌子上。一本正經地解釋說，香蕉是她週末去市裡玩時買的，因為幾天沒遇見我，表皮都有點黑了，叫我不要介意。
我瞥了眼旁邊怪笑的李強，一時間大腦死機，手足無措。
想了想，我彎腰去拎桌角的熱水瓶，“要不我給你倒杯茶吧。”李強卻高聲說道，“那都昨天的水了，這個熱水瓶不保溫的！”他背對著宋雅琴，給我使了個眼色，又朝門的方向努努嘴，意思好像是叫我趕緊把宋雅琴打發走。
我搓了搓手，抱歉地朝宋雅琴笑，“不好意思啊宋師傅，我正準備洗漱一下去衛生所開些藥去！要不您改天再來做客？”
“我也陪他去！”李強附和著我。
宋雅琴正準備落在李強床沿上的屁股果然抬起，“那你讓她們給你開些好藥，要是她們不給開，回頭我去給你找人開！”臉上滿滿的關切。
“嗯嗯。謝謝宋師傅。”
“我住東院2樓206，以後咱們常來常往哈！”
聽見宋雅琴的高跟鞋咯噔咯噔下樓的聲音，我問李強幹嘛急著趕宋雅琴走，人家好歹也是好心。
李強撕開一個香蕉，咬下一大口，“這女人，粘人得狠，你不和她拉遠點距離，她以後就賴在我們宿舍不走了呢！你不是說了你沒有絲毫想和她交往的意思嗎？招惹她做啥！一點念想都不要給她留！”
“嗯嗯，也是。”
05
我有點奇怪的是，既然大家都不那麼待見宋雅琴，怎麼沒文憑的她還能混進讓工人們眼熱的工會坐辦公室啊？不用一年四季穿著令女工們生厭的難看工作服，只需穿著一襲漂亮長裙，花園裡澆澆花，圖書室裡喝喝茶，樓上樓下發發各種小福利，三八、五一搞活動的時候幫著懸掛下彩旗、氣球，跟其他人進市裡採買些瓜子糖果，這一天天地就能輕鬆打發過去，而且工資待遇並不低。
我拋出了自己的疑問：不都說這美女作風不好，難道她和咱們的哪位頭兒也有染？抓了對方把柄在手裡？
李強關好宿舍門，這才給我交底。
宋雅琴當初可是我們單位貨真價實的廠花，還會寫幾句詩，上過總公司內刊的，從車間小工人被調去當庫管，當時單位內外很多異性追她。後來，她和來偷庫房的盜賊作鬥爭，被打暈，還差點被強暴，幸好保衛科的人來得及時，她才被救下。
但受了這次刺激，宋雅琴的精神方面也出了問題，曾兩次被送進精神病院治療。因為常吃的藥物裡有什麼類似催肥劑的東西作怪，她這才被催得越來越胖，原來趙飛燕，現在楊貴妃。
因為宋雅琴也是集團公司樹的見義勇為標兵，她從精神病院出院後，單位才照顧她，把她安排到了工作較輕鬆的工會工作。
自從得病後，以前追求宋雅琴的異性就一鬨而散，她的大學生男友也理所當然地和她分了手，他怕生出小精神病。
其實宋雅琴住了那兩次院，基本就穩了，只不過又多了些花痴的特徵。
“我那天問過宋雅琴，她為何對你那麼感興趣，她說你看上去幹乾淨淨，就像她那個前男友當初帶給她的感覺。”
我被嚇到了，決心無論如何離宋雅琴遠點。
06
這之後宋雅琴找過我幾次，我藉口加班，躲在辦公室上網，直到宋雅琴走了，才敢回宿舍。
後來，我和其他幾個大學生被單位送去參加總公司知識大賽，前後又花掉了一個多月時間。
聽李強說，不管我在不在，宋雅琴都習慣在我們宿舍待著，她說只有我們宿舍有點書卷氣。李強說，你說可笑不可笑。
眼看競賽搞完，又要回到那片戈壁灘上，我一想到又要對付宋雅琴就頭大。
事情卻在這時候出現了神轉折。李強這個老光棍竟發來微信，向我索要紅包，說他要結婚了。我調侃，“新娘不是宋雅琴就行。”但李強說，抱歉，就是宋雅琴！
這個故事很俗套，李強說那個週六閒著沒事，就翻了翻我床頭的一本外國小說，結果被那裡面的描寫搞得很不舒服，正好宋雅琴來了，新洗的頭髮香噴噴，他就一衝動把宋雅琴辦了，哪想宋雅琴笨手笨腳，激動萬分，“她不是該表現得像個蕩婦嗎？”
李強被宋雅琴的嚎叫嚇壞了，拉開燈，看見床上一抹殷紅，他非常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質問宋雅琴怎麼回事？不信她當初和她那對象就沒有那個啥過？
宋雅琴羞澀又遺憾地說，當初太把自己當女神了，執意要把第一次留到新婚夜，後來就再也沒有男人看上過她。
“你不是說好多人都看過她的大象腿？”我挖苦李強。
過了會兒李強回覆：“嘿嘿，如今看來都是意淫。”
我說：“那你就等著以後她再去搭訕小鮮肉好咯。”伴著一個壞笑表情。
李強卻很自信：“不怕，那些俗人誰看得上她呀。想來想去，也就我能接受她了。再說我得對她負責，你懂得。”也是一個壞笑表情。
“好吧，那我就祝福你了哥們。你終於要結束光棍生活了，而我卻任重而道遠！”我語氣凝重，內心卻歡呼雀躍，至少我相信了，原來大戈壁灘上也有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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