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年前的這場演唱會上,中國內地流行音樂人集體亮相,25歲的崔健抱著吉他上場,《一無所有》開啟搖滾時代

1984年,埃塞俄比亞大饑荒造成數百萬人死亡,震驚全球,隨後英國音樂界和美國音樂界相繼推出Do They Know It's Christmas和We Are The World兩首公益單曲,共召集數十位知名歌手共同錄製,掀起全球公益浪潮。

樂壇新人力圖打破偏見

1986年初,中國錄音錄像出版總社的錄音師張丹麗到廣東探親,買了一盒《明天會更好》的水貨磁帶,聽後大為震撼,回北京後馬上把磁帶拿去給中錄的音樂編輯吳海崗聽,兩人一拍即合,心想這才是他們想要做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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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會更好》專輯封面

當時,大陸樂壇剛剛湧現出一批很有才氣的流行歌手,但大眾對於流行音樂,總體上還是難以接受,甚至還有一部分人對流行樂持排斥態度。很多人覺得,通俗歌曲(那時流行歌曲被稱為通俗歌曲)唱的都是些小情小愛,沒什麼內涵。有關部門還出臺了硬性規定,“三個流行歌手不能同臺演出”,這使得很多喜歡流行音樂的歌手和音樂從業者都在期待一個改變大眾偏見的機會。

張丹麗和吳海崗向當時的社長孟希非和編輯部主任丁穎彙報了自己的想法,想要試探一下領導的態度。沒想到領導都比較開明,當即表示支持他們做一首“大歌”,還要超過《明天會更好》的規模,請100位流行歌手合唱,也錄一盒暢銷磁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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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1986年是“國際和平年”,吳海崗想到可以弄一個“百名歌手獻禮國際和平年”的主題,但這不是一個小事情,需要有官方的授權。吳海崗託朋友找到外交部的工作人員,打聽到他們正好在策劃國際和平年的活動,於是這一切策劃都變得順理成章。

接下來就是寫歌了。這樣宏大的主題和規模,按理說只有找谷建芬、施光南這樣的樂壇大咖才行,可編輯們於公於私都還是想效仿港臺音樂,創作一首更年輕更有時代感的歌曲,一方面改變大眾對流行樂的偏見,另一方面也能有更好的效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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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詞作家谷建芬

吳海崗想到了一個合作過幾次的小夥子,這個小夥子就是錄音師張丹麗的男朋友郭峰。郭峰當時還是一個年僅22歲的小夥子,在東方歌舞團搞創作,腦子靈活,對歐美和港臺的流行音樂研究比較多,寫的歌很活潑,而且,他還受過正統的音樂教育,古典音樂功底也非常紮實。可正統可時髦,正是音樂編輯們對這首“大歌”的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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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峰年輕時

郭峰聽說要找那麼多人一起演唱自己的作品,非常激動。剛好他那時候新創作了一首《走進明天》,本來是打算給韋唯唱的,他回去馬上把這首流行單曲改成了三個樂章的組曲,形式上更宏大,但仍然流行味兒十足。

異類小夥被逼到絕境

郭峰作曲還行,作詞就差點意思了,吳海崗便找來一個叫陳哲的小夥子,他後來寫的《血染的風采》《黃土高坡》《同一首歌》《走西口》等歌曲至今仍廣為傳唱。當然,這是後話了。當時的陳哲,是一個辭掉首鋼集團的好工作,偏要寫歌的傻小子。工人出身的他文化程度並不高,但文字能力驚人,寫的歌詞極具洞察力,而且充滿哲理,也算是個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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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詞人陳哲

一般來說,這樣資歷尚淺的年輕人,能被人如此看重應該挺高興的,陳哲卻不然。他倒不是懷疑自己的創作能力,只是領導們都如此重視這首歌,他擔心未必能讓自己隨心自由創作。吳海崗和他談了好幾次,陳哲才答應試試。

就這樣,郭峰、陳哲、劉小林臨時組建成主創小組,他們將作品確定為溫暖、有使命感、有力量,與意識形態無關的主題創作後,陳哲便開始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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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峰經典造型

這邊主創小組在忙著創作,那邊中錄的工作人員也在忙著物色歌手,這免不了也要東方歌舞團幫忙。當時東方歌舞團的團長是著名女高音歌唱家、歌劇《白毛女》中喜兒的首演者王昆,她一聽這事挺有意思,提議既然要找這麼多人來錄歌,不如順便辦一臺晚會,中錄自然也是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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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高音歌唱家王昆

有東方歌舞團的幫忙,邀請歌手的工作也輕鬆了很多。歌舞團推薦了很多團裡的演員,中錄又在全國各地找了一圈,崔健、毛阿敏、田震、丁武等都欣然答應。據說就連當年已經出過翻唱磁帶,年僅17歲的東直門中學學生王菲也在考察範圍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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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阿敏、韋唯年輕時

這期間,陳哲的第一版歌詞也已經寫了一半。中錄的人拿著半成品去給一位資深作詞人看了一下,結果這位老前輩給的意見是,歌詞連主謂都沒分清,寫得過於朦朧。歌手都找齊了,眼看就要錄音和演出,歌詞不行,這可怎麼辦。情急之下,工作人員找來作詞經驗豐富的王健來救場。這時,陳哲正在家裡埋頭創作,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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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詞作家王健

王健寫完詞後,拿去給各方面領導看了一下,大家都很滿意,拍板決定就用這一版歌詞。郭峰和中錄的編輯還是覺得差了點什麼,這版歌詞很不錯,但與他們早期的想法不符,還是有些太“高大上”了。

等到5月4號錄音那天,中錄的編輯還是通知了陳哲,想看一下他的作品,如果作品合適,陳哲態度也堅決的話,再用回他的版本也不是沒有可能。陳哲到錄音室才得知有人寫了另外一版歌詞,而且與他們的預想差距很大,一下就急了。他拿出自己還沒寫完的初稿,剛唸了幾句,現場就沸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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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世界充滿愛》(之一)

“輕輕地捧著你的臉,為你把眼淚擦乾,這顆心永遠屬於你,告訴我不再孤單……”大家都明白,從特殊年代過來的中國人,最需要的就是這樣一種溫暖的釋放,陳哲的歌詞絕對會擊中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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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世界充滿愛》(之二)

當天,被逼到絕境的陳哲連夜寫完了剩下部分的歌詞。中錄也大膽決定,就採用這版歌詞。不過王健那版的歌名保留了下來,也就是《讓世界充滿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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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世界充滿愛》(之三)

湊熱鬧的百名歌星演唱會

1986年5月6日,128位歌手在東方歌舞團舉行了誓師大會,韋唯、常寬、張偉進、付笛生、王潔實、謝莉斯等當時內地最優秀的一批流行歌手幾乎全在其中。5月9日,“讓世界充滿愛——百名歌星演唱會”在北京工人體育館舉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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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名歌星《讓世界充滿愛》

除東方歌舞團的歌手統一坐大巴到演出現場外,其他歌手都是自己坐公交或者騎自行車來的。由於時間倉促,舞臺十分簡陋,加上之前沒辦過這麼大規模的演出,幾個單位都找不到符合要求的現成設備,十幾臺大音箱還是797廠連夜趕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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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名歌星

《讓世界充滿愛》組曲表演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和第三部分為歌手分別演唱,第二部分也就是我們後來最為熟悉的《讓世界充滿愛》這首歌則由全體歌手合唱。當百名歌手穿著統一的服裝上臺,上身工裝夾克,下身牛仔褲,唱起這首新歌的時候,現場沸騰了。等唱到後面重複的部分,有些觀眾已經能跟著合唱了。這讓臺上的歌手們也很震驚,原本他們接到邀請,大都是出於湊熱鬧的心態答應的。當時流行音樂不受重視,他們平時工作也不多,心想就當為中國流行音樂出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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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名歌星演唱會現場

這次演唱會還有一個小插曲。演唱會快結束時,崔健換了一身衣服抱著吉他走上舞臺,因為太著急,他一邊的褲腿還套進了白襪子裡。 “我曾經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當他用沙啞的嗓音唱出這一句,現場就炸了。這個剛在第一屆“孔雀杯”全國通俗歌曲大獎賽中慘遭首輪淘汰的小夥子,就此開啟了中國搖滾樂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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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世界充滿愛”現場 前排左起:劉元、崔健、王迪;後排:張勇、梁和平等

這次演唱會之後,以往對流行歌曲的各種限制被徹底打破。韋唯、毛阿敏、田震、成方圓、朱樺、李玲玉、蔡國慶、孫國慶等,成為之後許多年裡流行歌壇的中堅力量,崔健、丁武、王迪則成為日後搖滾圈大神級別的人物。而《讓世界充滿愛》這首歌,成為中國流行樂壇最珍貴、最令人難忘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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