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歷險記

我是十五歲下的學,下學以後就跟著同村的兩個哥哥開始了挖水井。那個時候一個農閒季節,可以掙個幾百塊錢。挖水井是相當苦的,每天揮汗如雨下,泡在水裡,冒著生命危險去掙錢。

第一次遇險是在湖北省宜城襄北農場那一帶。水井挖了有十五米深,水特別好。房東從山上撿了好多石頭,找些幫忙的就開始砌井了。房東和幫忙的那些人撿石頭往筐裡裝,兩個哥哥往井下放石頭,我在井下砌石頭。當砌有三四米深的時侯,突然從井口塌下了一大批土,我在井下聽到了土下來的風聲,本能的抬起頭靠到了井壁上,土帶著風聲從我眼前直直地砸到了井裡。井上的兩個哥哥被著突如其來嚇傻了。久久沒有反應過來,我在下面大喊:

“哥呀,快下鉤子,把我拉上去。”

上面的哥哥們聽到了我的喊聲,回過神快速的放下繩鉤把我繳了上去。

第二次是在我們鎮上挖水井。我們鎮屬於半山半平原地貌。把土挖完以後,出了岩石仍然沒有水,房東就找來炸藥之類,讓我們繼續往下挖。也就是放炮往下挖的第二天,當我點著導火線升井到井口的時候,我那個弟弟因為體力不支突然鬆了轆擼把,在這關鍵的時候,我抓到了井架子,然後懸在哪裡。房東見狀快速跑過來幫忙把我拉了上去,搬完井架子還沒來得及蓋稻草,炮就接連的響了起來。

第三次是在山西晉城下關鎮下村礦山。那年我二十歲,正是不怕危險的年紀。春節剛過,跟著鄰村的一幫眾人就去了那裡。起初的時候我們是在下村煤礦,因為煤礦年內透水事故,整個煤礦巷道被淹了。水抽了半個月也一直無法抽乾,無法幹活。後來就離開了煤礦,找了個鐵礦井。那個礦井有七十多米深,井下的水像暴雨一樣,穿著雨衣在下面幹活。那個礦是新開的,我們的主要工作是開巷道。巷道採進大約有六七米的樣子,那天是我一個人在井下,當我把導火線點著以後,收拾完燈具站在礦桶的時候,突然停電了。我猛敲礦桶,可是井上升井員始終沒有反應,要知道這可是沒地方躲,心急的呀……在這緊要關頭,我突然靈機一動,快速去了掛鉤,翻過大礦桶把它扣在了我的身上。稍頓片刻,炮聲接連響起。礦石雨點般撲過來打在桶上,震耳欲聾。炮聲過後,我翻開礦桶,在煙霧中摸了塊礦石,拼命的敲礦桶,升井員聽到了我敲擊的聲音,把我拉了上去。上來後我質問她,他說沒有想到會停電,忘了發動發電機。後來別人給我說那天不是停電,是升井員正在和男朋友熱吻,沒有聽到我敲桶的聲音。得知真相後,我氣憤不已,半個月的工資沒要就離開了。

從礦山裡開後,找了個鍊鐵的活。鍊鐵雖說沒有礦下危險,但是也是相當難乾的,沒有一定的吃苦精神是很難堅持下來的。鍊鐵爐有五米高,從頂端上料,在上料位置搭一個斜坡架棚,工人用簸箕端著煤碳、礦石、青石往爐內倒。棚架下是鼓風機房,鍊鐵爐中間是大肚子,圍有進風管,往下稍端是三個鋼板做的進風筒,風筒中間是風管,中間加水防止被燒。再往下是三個火門,是放鐵的火口。依次每小時排放一次,這叫放火。放火的時候,用火槍搗開出鐵口上的黃泥,鐵水會順著沙模向鐵模裡流,而後岩漿隨著流出。當鐵水和岩漿流完以後,就要開始進槍。火槍有五六米長,所有人都要抓著火槍向爐內猛搗,爐內的火苗夾著火炭,像子彈一樣密集地飛來。打在身上立刻就是一個大洞,火碳真是無孔不入,衣服裡、手套裡、鞋裡那那都鑽,常常是去了護腳,脫了鞋子腳卻被燒傷了,常常是腳腫的穿不上鞋子。即使是這樣,都得頂火往上衝,不敢退縮,帶著傷繼續幹。放完火堵好口子開始往爐頂上料。煤碳、礦石、青石的配比在正常的情況下是四比三比一,每簸箕的煤炭重約有二三十公斤,礦石重約三十五到四十公斤,青石重約十到十五公斤。每個人撿滿簸箕端起跑步前進,快到爐跟時,雙手舉至平頭,向爐內拋倒而去,繼而轉身飛奔而下。就這樣一個班要上煤碳約十二噸,礦石約九噸,青石約一噸。爐內出鐵量四到五噸,爐渣清理全部。做好沙模,風銅內加水,而後等時間放火。乾的快了,每小時可以休息十到十五分鐘。如果遇到出鐵口沒堵好,跑漿就難弄了,二個小時是正常的,實在沒辦法就關風機,堵好了再開風機,遇到這種情況往往是精疲力盡的。

為了提高鍊鐵技術,我喜歡把遇到的困難和破解方法記錄下來,然後反覆琢磨。比如怎樣避免被火燒,進槍時用一把槍斜插入爐內,火和碳順著火槍跑,人則在反方向進槍,這樣就不會被燒了。每逢下班後的晚上,工友們都睡了,我喜歡搬個凳子坐在爐上方不遠的地方,靜靜的看著火焰。起初看火時會產生許多幻想,看久了,爐火逐漸在我的眼中細化分出,不同的火色,不同的形狀和不同的位置表示著什麼,然後再根據實際情況來確定問題所在。

解決出問題的爐子有時候是非常危險的,沒有足夠的經驗和膽量是不敢幹的,比如爐內因溫度過高或過低都會產生結塊,就象消化不良。如果結塊在上放,把料放到一定程度,用泥包上炸藥扔進爐內,把料震下去即可。如果是在底部,那就難弄了,通常是把炸藥綁在火槍上,包上泥,導火線四指長,然後手持火槍快速的向爐內扎去,而後快速側身躲開,隨後爆炸的火碳會向外噴射幾十米遠。通過這種辦法把凝固的鐵炸開,達到冶救的效果。然後開始投入大量的酒瓶子,把放空的料重新上滿。通過洗爐把積於洗乾淨。

為了更全面的掌握爐的技術,不久後我就離開了那個鍊鐵爐,找了個砌鍊鐵爐當小工的活,工資是二十元一天。大師傅砌爐的時候就把所有的流程和數據默默的記在了心裡。爐子幹完以後,我就找其它爐老闆,喜望能把砌爐子的活給我幹,只要別人工資的一半。爐老闆持著懷疑,認為我這個年齡不應該有這個技術,不過最後還是答應了。我砌的第一個鍊鐵爐,內外看著十分美觀,出鐵量相當的好。爐老闆相當高興,到處給我攬活。

鍊鐵爐上還有一個非常危險的活,是很多人是不敢幹的。但工資很高。爐子因為出問題或過年停工。要是重開爐,就要把爐渣用炸藥炸開清出,重新維修。如果爐溫完全冷了,倒沒什麼危險,只是髒些。但要在旺季,昨天停的爐子,今天老闆就要求你幹,這種情況只能用水往爐內灌,然後把三個出鐵口的耐火磚打掉,用水管子猛衝降溫。稍微能站人的時候,兩人配合,一人扶鋼釺,一個掄大錘,開始打炮眼。打完炮眼後,用水猛衝炮眼降溫,然後快速裝藥堵土點導火。有時候,藥裝一半或正在堵土,炮眼內藥熱化了,往外冒煙,這個時候就要快速躲開,隨後就會炸響。有許多同行們都倒在了這個環節上。

第二年秋季,我從家裡帶了十幾個人包了座鍊鐵爐幹,那個鍊鐵爐的出鐵量相當的好,可是隻幹了十來天,人全部燒趴了。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就把爐子停了。之後不久,幾年沒見我的母親來山西找我,就一起離開了山西。結婚後的第三年,我來到了烏魯木齊,幹起了和家裡類同的挖樁基的活。去年在雅山幹活,車翻下了二百多米的山坡,所幸被甩了出來,撿了條命。現在康復在家。回想起自己所走過的路,不免一股心酸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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