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城內有座萬松山


淮安城內有座萬松山

若問淮安有山嗎?肯定有人回答國“有,缽池山。” 不,我問是城內。大概多數人會回答:“沒有。” 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大家,淮安城內曾經有山,而且不止一座。

一座叫紫霄山,當年古蹟、道家神廟紫霄宮就在此山之上。不過縣誌記載稱之為“高阜”,而明代金銑《重修紫霄宮記》就稱之為山。他說此山“而與缽池等勝,……其地在郡城之內巽隅。主山隱隱隆隆,如岡如阜;客山對峙,宛如覆鍾。山之下有池靚深,時雨初霽,水聲泠泠。風恬波靜,倒浸林影。山之左,埤堄百垛,自北而東而南,環抱委蛇;山之外,一水抱城,自南而東而北,漣漪且駛。”他煞有介事地描繪主山、客山、山上、山下、山左、山右,“隱隱隆隆”的山,“風恬波靜”的水,紫霄山之山水之美盡為這廝寫得。

清末民初,淮安楊棨編了一本鄉土教科書,在其第3章《山川》第7課《其他諸山》中說,“於舊城之中央,突起五峰,更南為紫極山、蛟龍岡、薄甸岡……”紫極山當為紫霄山之訛。紫霄山在紫霄宮大院中,巔上有一道院,樹木森森,是文人“偷得浮生半日閒”,來這裡登高嘯詠,與道士談玄論道的地方;蛟龍岡在城外東南,今龍光閣在其上,與文通塔遙相呼應;薄甸岡在馬甸,當年上有楓樹林,秋天,城內士人懷揣一壺酒,騎著小毛驢到那兒看紅葉,做做詩,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府縣誌上都有記載。可惜“改天換地”以後,已圯為平地了。

另一座是萬松山,在當年漕運總督署內東南,是一座人造的山,是乾隆初年漕運總督顧琮造的。顧琮(?—1754),伊爾根覺羅氏,字用方,滿洲鑲黃旗人。乾隆六年底至十一年閏三月在淮安任漕運總督。總督署內東部有一射圃,是官員吏卒習武的場所。射圃東南有一空地,垃圾雜物都望那裡堆放,成了一個垃圾場,日子久了,有圍牆那麼高。顧總督是個風雅文人,看了很不順眼。乾隆八年(1743),他到實地察看,見其地“方廣十餘丈”,便將垃圾歸總,並將別處的建築垃圾也堆到這裡,向空中發展,搞了兩個月,居然堆成了一座小山。在山上種了上千株松樹,給山取了個名字,叫萬松山。山北面原有五間破房子,加以修理,改向面南朝山,取名“萬松山房”。

成書於乾隆十四年的《乾隆淮安府志》的編者,隨即將萬松山記入新編的《府志》卷4《山川》之中,與缽池山、金牛岡、護城岡(即蛟龍岡)、薄甸岡放在一起,好像淮安真有這樣一座自然的山。書中說:“萬松山,在漕院署內東南隅,漕使顧公公餘所築,高二丈有奇,上建草亭,四圍環植松樹,鬱蔥可觀。”

名山往往有名人作記,萬松山也有。當時的兩江總督尹繼善有一篇《萬松山房記》,全文在《乾隆淮安府志》卷29《藝文》中。他於記中說:他聽說顧琮建築了萬松山房,未能一遊其地。乾隆九年(1744)之夏,出公事往來淮安徐州之間,想一遊觀,而顧總督督運去了京師,又未能遊成。到了秋天,顧公回來了,知道我雅慕乎山房,便請人繪圖二卷,一繪其山之南,一繪其山之北。並寫了一封信,說明建築萬松山的原委。又寫了一篇自敘,連圖一起寄給我。最後說這樣的雅事,是不能沒有一篇記的,就煩請你大筆一揮吧。尹繼善看了圖卷以後,作無限遐想,便參考顧琮寫的敘,寫了一篇《萬松山房記》。記中大發感慨與議論,文字通俗易懂,現移錄於下,供大家欣賞。

餘惟山林園圃之樂,非仕宦者所得兼也,乃考古名臣賢大夫,往往不廢觀遊。柳河東有云:氣煩則慮亂,視壅則志滯。君子必有遊息之物,高明之具,使之清寧平夷,恆若有餘,然後理達而事成。然則遊觀之不可廢,豈僅以資宴娛已乎?餘素亦頗愛山水,宦轍所經,靡不留意。曩昔嘗於金陵官舍,葺一小亭,牆外數峰環列,足供憑眺,爰題為“望山處”。昨歲重來,承乏於此,事隔十年,亭榭猶新,山巒依舊,而政事繁劇,幾倍往時。晨夕屏當,罕復及登臨之趣。今公持故節再蒞淮陰使院,獨能以轉漕餘暇,自出經營,化積壤為青山,闢蕪園為名勝,高明遊息之處,唯興所適,不假遠求,且兼為便於閱射計,卒無所謂以玩替政,以荒去理者。葢公之才浮於事,志慮從容,亦其瀟灑曠達,有大過人者矣。或曰浙西有號萬松嶺者,公之築是山也,亦以萬松名,得無有羨於彼者與?餘曰不然,平地為山,孔子以為學者自強之喻,而於松栢,則嘆其後雕。公學問崇深,措諸事業,炳曜海內,殆亦如為山然,必欲其層累高峻,弗以覆簣而止也。若其廣樹以松,不雜他木者,則大夫之所取鑑也,又何可議公之寓意焉。
記之成也以仲冬,適在歲寒,吾知公坐山房之幽清,對松林之蒼翠,必有悠然獨會於心者。餘雖未獲從公遊,猶幸得省書披圖,歷歷在目。方將登吾望山之亭,臨風遠望,動仰止之思於無已,公何以慰之?

尹繼善(1695—1771),章佳氏,字符長,號望山,滿洲鑲黃旗人。雍正元年(1723),不到20歲考中榜眼,入翰林院,六年後即出任江南巡撫,剛剛30歲就做了封疆大吏。一督雲貴,兩任總河,三督川陝,四督兩江。兩江總督第一個任期在乾隆八年(1743)二月至乾隆十三年(1748)九月,兼理兩淮鹽政。他生平好吟詠,是當時八旗文壇的領袖人物。其詩婉約恬雅而切近生活,在清代詩壇頗負盛名。喜與名士遊,與蔣士銓、袁枚等交往甚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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