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門泡了一壺老樹茶

抬頭望飛瀑,耳畔聞鶯啼,一盞茶湯,便是一處超然淨界。

出不了門,就泡茶喝。於是翻出舊年做的一款生茶。

茶是臨滄大葉種老樹,條索粗壯,根根虯曲有力,自有一番天然的野態與不羈。

忽然想起南宋王十朋的一闋《點絳唇》,正暗合老樹茶的風格:

野態芳姿,枝頭佔得春長久。怕鉤衣袖。不放攀花手。試問東山,花似當時否。還依舊。謫仙去後。風月今誰有。

王十朋,號梅溪,浙江樂清人,南宋建炎年間狀元及第,以名節聞於世。

相傳,王十朋幼時即具才名。某日,當地一土豪名喚錢百享者攔路求詩,王即興做打油詩曰:

錢家魚肉滿籮筐,百姓糠菜填飢腸。享福毋忘造眾福,升官莫作殃民郎。

由此可見王對為富不仁者的厭惡與不合作。

士人自立於天地間,能做到不阿附於權貴,不為五斗米折腰,可謂“野態芳姿”。即使後來入了體制內的王十朋,身居高位,依然心心念念“東山花似當時否”,初心也算難得了。

老樹普洱茶的迷人之處,在於野態,更在於芳姿:植根山野,流嵐清風為伴,沐斜陽,飲朝露,納腐壤,披青苔,隱於雜木,和光同塵,新梢老葉,應乎四時,與天地同春秋矣。其炮製,則土灶炒,則烈日曬,則重石壓,則綿紙裹,則竹箬封,皆取法天然,心手相應,百端有情。

閉門泡了一壺老樹茶

大葉種老樹茶的開湯,似一場山野的盛宴。

看沸水激盪,條索漸次充盈,鼓脹,顫抖著極力舒展開來,如冬眠已久的烏蛇復甦,一絲鮮活從枯乾中透出,頃刻間已春意盎然。

茶湯中湧動的小小氣泡,恰是條索的呼吸——既逃離了茶餅的封印,她的生命此刻在水中綻放,歡唱。而條索的精華,正悄悄從葉片的最細微末梢滲出,與水融為一體,再也不分彼此。

茶湯開始濃釅起來,油油潤潤,細細滑滑,襯得細瓷杯越發的白。茶的香氣毫無拘束地逃逸到空氣中,是山野的騷香,似野桃花開得正豔時的氣息。湯甫入口,眼前早已蜂飛蝶舞了。

那是茶之魂魄。

小心地含她,咂她,以舌齒逗弄她……大葉種老樹茶的奔放足以讓人眩暈。厚而不滯,穠而不纖,野而不妖,韻而不矯,一種風流態度,自是“佔得春長久”。

彷彿流連山野間。

抬頭望飛瀑,耳畔聞鶯啼,一盞茶湯,便是一處超然淨界。唇舌與茶湯的纏綿,便如同一場驚天動地的戀愛了。

野態芳姿,或許就是老樹茶的至高之境。登臨者少,體悟者鮮矣,試問“風月今誰有”?

文:老茶鬼(茶界獨立評論員)20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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