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富研究局
文 | 張工工
疫情的影響已經持續一個多月，而蛋殼最後會不會碎成殼渣子，是很多用戶的疑問。
蛋殼作為長租公寓，利用疫情期間的不可抗力因素，賺起了差價。左手拿著租戶的房租，右手和房主簽約“愛心抗疫免房租”的合約，不服者，押出去撕合約，概不賠償。
這波騷操作讓房主、租戶們叫苦不已，網上的負面輿論鋪天蓋地，各大業主、租戶維權群數不勝數。
業主維權公號與蛋殼的中門對狙
同時，蛋殼也向大眾說明了冤情，與往年春節過後就是租房旺季的局面不同，今年因為疫情的影響，行業面臨大量的房源空置、租房人口銳減、退換租房的現象嚴重，不僅要面臨以上情況的巨大壓力，從大年初一開始，他們還為武漢一線醫生免費提供房源。
租客的免租成本蛋殼負擔不起，企業資金的流轉會出現障礙，蛋殼表示，他們是與房東協商，共渡難關。
蛋殼因減免房客的租金，所以通知房主免房款，聽起來像是一件為民請願的善舉。然而這個免租金的憑證，也並非是實打實的返現金，蛋殼的公告裡提及，所謂的返還租金是抵扣房屋服務費、維修費、水電燃氣（自繳除外）、續約首付款等優惠劵，並且你如果不是分期月付的租戶，才有可抵扣的租金。
也就是說，所謂的租金返還並非到手的現金或是減免這一個月的租金，而是類似店鋪買一送一的活動優惠——蛋殼大酬賓，感謝惠顧。
蛋殼管家對此的解釋是，因為部分房東並不配合，也不同意免租，所以租客免租的錢還是要由蛋殼出，如果真的全部返還現金，公司的資金鍊就斷了。
從房主的角度來說，在無法確定自己房內的租戶是否返回的前提下，遷就這個條約似乎並不公平。
當然租金僅僅是一方面，中間商賺差價的影響是具有聯動性的，房東們不甘無故損失利益，採取一切手段止損，法律，更有甚者解除合約後開始驅逐房子裡的租客。正所謂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在這場兩方交涉的災難中，許多租客成為了犧牲者。
漂泊的房客
蛋殼的上海租戶小北，19年懷揣著夢想來滬，被管家忽悠著加入了蛋殼的租房新生態。
付款模式分很多種，月租、季租、年租……小北因為便宜選擇了年租模式，一次付清一年的房款。和許多畢業生一樣，剛進入社會的他沒法承擔年租的重擔。
蛋殼主打年輕人租房生態，對於這種情況早有準備。為了給這些年輕用戶提供免息分期借貸，蛋殼和微眾銀行合作，用戶可以直接在蛋殼app上籤署分期借貸的合同，省去很多麻煩的步驟。
而這種模式也成為了蛋殼這等長租公寓的現金流來源大頭。這些提前到手的錢被拿去投資更多的房產，在蛋殼誕生的這4年裡攻城略地。蛋殼迅速在北上廣深甚至是新一線城市生根發芽，成為了可以在美國上市的O2O平臺。
小北也選擇了這種便捷的模式，從銀行借了一年的房租，簽了這個合同，他只需要在蛋殼app上綁定自己的銀行卡、付完押金，蛋殼每個月會自動從銀行卡扣款。
半年後，小北終於在這片生態裡成長為一株肥嫩的韭菜。
但，韭菜、地主與二道販子的三方平衡被疫情打破了。
小北依舊交著自己的房租，房東那邊卻表示收不到帳了。房東為了拿回自己的利益逼迫小北和蛋殼進行交涉。
小北被迫停水停電5天。
在這五天裡，他只能努力的催促蛋殼管家解決此事，並與房東直接交涉。一開始小北在app上進行客服投訴，但沒有管家聯繫小北，撥打提示的電話也沒有用，直到他找上了官微，回覆後終於有管家與小北聯繫。
小北與房東的聊天記錄
據小北稱，蛋殼的打款並未逾期15天，無法構成直接停水停電的條件，房東的做法非常欠妥當。
並且房東恢復水電還要求賠償勞務費與車馬費。
蛋殼管家與房東的信息與轉賬記錄
“為了解決水電問題，蛋殼聯繫我說今天和業主商量這個事，我說這個費用我出都行，但是蛋殼跟我講這個費用怎麼能讓你出呢……我竟無言以對。”
在此次的蛋殼危機中，除了小北，還有無數的租戶受到牽連。
小北是因房東與蛋殼的協商不當受到牽連，北京的六六則是因蛋殼內部人員問題損失了錢款。
2月8日，帶六六看房的管家聯繫她，通知她下個月蛋殼有活動，她作為被抽中的幸運用戶可以減免服務費、維修費，只需要把錢打給他就行。
其實蛋殼的看房管家並不負責租戶入住後的事情，但是這位管家因為一直良好的服務態度讓六六對其充滿了信任。
和小北一樣，六六剛畢業沒幾年，因為年租便宜所以選擇了分期貸款，六六把錢轉到平時還貸的銀行卡里後，管家告知因天數不夠，直接從微信轉賬。六六沒有多想，把錢轉給了管家。
幾天後，六六因為微博上充斥的負面言論心中不安，詢問管家，確定交租日期是否真的不用交租，管家閃爍其詞的態度讓她更加不安，她決定要回之前打的錢款。
六六與管家的聊天記錄
可惜一切已經晚了。
六六找不到管家，只能質詢蛋殼官方，官方的回答是，這位管家早在一月份的時候就已經從蛋殼辭職了。
雖然沒能聯繫上六六口中那位被辭退的管家，但從另一位有著相似經歷的蛋殼管家口中得知，蛋殼在這次危機裡進行了一波員工大換血，辭退了大約百分之八十的員工。
這位管家說，蛋殼從下個月開始，會陸續以業績不達標，態度不認真的原因開除管家們。被辭退的要進行仲裁，不仲裁就不給賠償。
在被開除的人裡，屬於外包團隊的甚至沒法進行仲裁。而現在，蛋殼的大部分業務都是外包團隊在做，自己的員工很少了。
上面管家收取租戶錢款的行為實際上是蛋殼要求的。這些管家因背鍋被辭退，對打進來的投訴電話統一聲稱這些人早就從蛋殼主動辭職。
直到今日，六六終於得到了管家是否還款的正面回覆。
憤怒的房東
對於深圳的房東小何來說，蛋殼的舉動讓他頗為費解。小何與蛋殼的合同簽約三年，還有一年滿約，之前說好有三個月的免租期，但第一年就已經免完，突然多出一個月，讓小何和其他房東們都很不滿。
“其實我也不是缺這一套房子的錢就不能活了，如果和我好好溝通我也會表示理解，但決定是否免房租的權利在我吧，這回免房租的事，蛋殼那是通知啊，這可不是和我商量。
管家就在微信上通知我免一個半月的房租，不同意就解約，還沒有賠償，之後再怎麼和他理論就不理人了，微信也不回，電話也不接，你說這是正常公司能幹出來的事嗎？
我也問過房子裡的租客了，他們都說沒有免房租，那我這一個多月的房租去哪裡了？”
據投中網採訪報道，蛋殼公寓相關負責人表示，平常客服在公司做外呼，會有外呼設備，公司會監控業務員與房東、租客溝通的過程，對溝通質量也有把控。
當矛盾最開始爆發時，基於最基本的信任感，房東和租戶們會選擇通過蛋殼官方顯示的400電話投訴，但400電話只有在京人員可操作，接起率只有不到20%，溝通渠道不暢、信任感的缺失進一步加劇了蛋殼與房東和租客的矛盾。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與日益激烈的輿論危機，蛋殼推出了三種解決方案提供給房主們。
蛋殼在通稿裡說明房東們不會有損失，但是房主們的反應表示並不買賬
下午四點，我撥打了蛋殼的客服電話，前面排隊的人有四個之多。當我以租客的身份與客服的溝通，表示想要退租等意願時，可以聽到有“7—14個工作日”，“不在我管轄範圍內”以及“特定日期之後”等常規話術。
對於蛋殼是否會爆雷、倒閉跑路等想法，接線員對我的問題表示很詫異並帶著一絲驚訝的語氣回覆：不會啊。
一些感想
從這場多方的爭端中，我們可以看到，儘管蛋殼在美國風光上市，但其背後，藏著雜亂無章的運營弊病，與面對危機公關時稚嫩的處理手法，以及在人員處理問題上的不嚴謹。這匹一路突飛猛進的黑馬是否會折在此時，還有待觀望。
至於這場關乎萬家經濟的疫情什麼時候會好起來，據專家估計可能還有一兩個月，但它不僅是剝了經濟的加速器，還剝光了一些企業和人的美麗外衣，正如同股神巴菲特的那句名言：只有當潮水退去的時候，才知道是誰在裸泳。
而對於我們這些個體而言，此次的動盪正好可以帶給我們之前不曾真正沉下來的思考。
日益增長的房價與自由主義的迸發，讓年輕人們開始對房子這類的不動產有一種隨意處之的態度，對老一輩人的‘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抱著嗤之以鼻的態度，四處流浪是一件富有詩意的浪漫主義情懷的體現，至於壞處？管他呢，這些都是我身為浪子的證明，是旅途中必不可缺的一環。
正是因為沒有人願意聽到壞消息，所以人們往往低估壞事發生的概率。當碰到類似疫情的不可抗力時，有一個不用擔心隨時搬離的、讓自己安穩的房子就變成了急不可耐的奢望。
餘華在《活著》的書中曾寫過，“人是為活著本身而活著，而不是為了活著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著。”那麼，有一個房子究竟是被束縛住了，還是背後有個依靠，可以更加自由的翱翔在外呢？
房子是一方面，工作又是另一方面了。你以為網上類似“前天睡醒，假期延長了2天，昨天睡醒，假期延長了7天，今天醒來，公司通知不用來上班了，因為倒閉了”的言論都只是段子，卻不知現實比段子還荒誕。翻翻論壇，就知道，這段時間裡，有多少人一覺醒來，就變成了啃老族。
確認生命中的荒誕感絕不可能是一個終點，而恰恰是一個開始。有趣的並非這一發現本身，而是我們從中能得出何種結論以及行動的準則。
說不定不久之後，會有一大批經歷了動盪，最終發現自己還是適合被束縛在格子間裡安穩一生的考公人員，或是“世界太可怕，要回象牙塔”的考研大軍。求安穩、鐵飯碗的熱潮可能在這波動盪之後席捲而來。
閱讀更多 暴富研究局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