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3個歷史故事中獲得的深刻認識:不必恐懼技術脫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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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有很多市場人士對於技術脫鉤產生了一系列的恐懼,但事實上,從人類三百年的技術發展史和新一輪全球化特徵來看,我們對這個問題大可不必恐慌。

從歷史視角看,任何一個新興大國的崛起都是在技術封鎖、貿易封鎖中不斷成長起來的

我們可以從3個歷史故事來認識“任何一個新興大國的崛起都是在技術封鎖、貿易封鎖中不斷成長起來的”這一觀點。

第一個故事是歐洲大陸對英國崛起進程的封鎖和二者的脫鉤。英國的產業革命,之所以在英倫三島這樣一個偏遠之地,或者是像法國年鑑學派所講的,能夠在早期資本主義最薄弱的環境中生根發芽,最後茁壯成長,是因為它的特殊歷史環境和智慧。

在早期的發展過程中,英國最早的技術來源於紡織,來源於圈地運動,來源於蒸汽機動力技術的發明,這些發明特別是紡織技術,最早來自於什麼地方?來源於荷蘭,來源於意大利和法國。當時為了防止英國獲得這些技術,整個大陸地區在17世紀對英國的發展進行了全面的封鎖。英國採取了一系列的應對舉措都難以突破這種封鎖,但最後還是因為大陸地區新教革命和宗教衝突,導致大量的技術工人逃離到英倫三島,傳播了很多的技術,使新技術不僅在英國紮根,而且孕育出全面趕超歐洲大陸的新技術和產業革命。

第二次大封鎖發生在18世紀末,當時英國的經濟已經出現了明顯的趕超,與歐洲大陸地區開始並駕齊驅。在英法戰爭和拿破崙戰爭期間,整個歐洲大陸對於英國又進行了全面封鎖,其中最厲害的就是造船技術、木材、鋼鐵的封鎖,但這種封鎖的結果卻是英國造船技術的突飛猛進。

從3個歷史故事中獲得的深刻認識:不必恐懼技術脫鉤

第二個故事是英國對剛剛獨立的美國進行的技術封鎖和技術脫鉤。英國成為世界老大之後,對於接下來的趕超國也同樣採取了一系列的封鎖,最為經典的封鎖就是英國在1774年至1785年對剛剛獨立的美國採取了全面的技術封鎖,不準任何一個英國技師、任何一張英國圖紙、任何一臺英國機器運到美洲。但最後這個嚴厲的封鎖卻被英國的一個“叛徒”塞繆爾·斯萊特打破了,他成功把這些圖紙和技術裝到腦袋裡面,帶到了美國,拉開了美國工業革命的序幕,最後塞繆爾·斯萊特也成為“美國工業革命之父”。

第三個故事是歐洲列強在20世紀初對於德國的科技封鎖和技術脫鉤。1913年至1914年,德國已經崛起,法國、俄國、奧地利以及美國等國家利用德軍入侵比利時並焚燒了魯汶圖書館的事件,對德國進行了全面的科學與技術封鎖。所有的國際科技協會都對德國科學家進行全面封鎖,不允許他們參加任何學會,不允許他們在國際雜誌上發文章,不允許任何的科技專家與德國合作。

但封鎖的結果是,德國在20世紀初葉通過構建其大學體系、研究院體系、實驗室體系,成為20世紀初期全世界專利技術、工業技術發展最為迅猛的一個國家。

從上述歷史事件中我們可以得出結論:任何新興大國在其關鍵成長期都會遭受守成大國在技術上、貿易上無以復加的打壓,但任何一個成功的新興大國都是在這種打壓中成功實現了技術的全面趕超和全面崛起。

目前中國的地位和當代全球化的特性決定了我們與美國的關係與過去這些新興大國與守成大國之間的關係完全不一樣了

更重要的是,目前中國的地位決定了我們與美國的關係與過去這些新興大國與守成大國之間的關係完全不一樣了。這個不一樣來源於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個方面是中國的體量。我們根據一些歷史數據可以發現,德國當年在趕超的時候,其體量大概佔核心守成大國40%左右的水平;日本在與美國進行技術挑戰的時候,其GDP佔到美國GDP的32%左右。我們現在是什麼情況呢?2018年我們的GDP按照現行匯率計算已經達到了美國GDP的69%。中國目前所擁有“龐然大物”的體量和超級的市場容量是它最為獨特的地方。過去的很多體量比我們小得多的新興大國都可以在完全封鎖下完成相對良性的自我循環和技術全面的趕超,我們現在完全有信心依賴於中國超級體量實現相對良性的自我循環和技術的進步。

第二個方面也是更為重要的方面,是當前的經濟全球化與過去三輪全球化有本質的區別。人類已經經歷了四輪全球化,每一輪全球化都會遭遇逆全球化,大國衝突帶來的逆全球化一般要經歷12年左右,如果沒有大國博弈的逆全球化,一般在6年左右。目前中國所處的時代,是大國強力博弈開啟的時代。逆全球化的時期可能會在10年以上。

我們發現,前三輪全球化都是構建在垂直分工體系基礎上的,也就是基於我們的傳統比較優勢理論——你進口A產品,他進口C產品,分工模式是部分分工,難以出現單純的“角點化”模式,貿易模式也以產業間貿易模式為主。我們目前可以看到,全球的產業體系、價值鏈體系、技術鏈體系與過去完全不一樣,50%左右是以產業內貿易為主體,50%的分工是以水平分工為主體,整個這30年的國際貿易一個很重要的發展趨勢就是製造業外包、服務業外包,各種產業的分工進行了全面細化,從而導致任何一個產品並不能在任何一個國家完全獨立生產,很多發達國家完全依賴創新和金融等價值鏈的最高端進行經濟引領,產業空心化十分嚴重。這導致了本輪全球化國家經濟主權的高度依賴性,大大超越了前三輪全球化的依存性。

目前我們高舉合作共贏旗幟,它的時代背景是第四輪全球化,以水平分工、產業內貿易,以新型價值鏈、產業鏈為基礎的全球化,這個背景我們目前難以擺脫。雖然過去一年中美貿易戰持續不斷地開展,美國在貿易方面該使的招也使得差不多了,但是可以看到,我們1-10月份的出口增長速度依然在4.4%-4.5%的水平,沒有像很多人講的,我們一季度就崩潰。我們經常說,全球化很脆弱,但是全球化也很頑強,這一輪的全球化尤其頑強,我們要抓住這樣一個時機。

第三個方面,我們目前的全球化在本質上就是一個不對稱的全球化。這個不對稱表現在貿易全球化進展很好,技術全球化和人力資本全球化卻步履蹣跚,與貿易全球化的規模和速度完全不相稱。有很多人講技術脫鉤對於我們而言是致命的打擊,但是,我們從來沒有跟美國技術進行融合。新中國成立70年來,美國從來沒有在關鍵技術和核心技術上與中國進行合作和對接,中國技術與美國技術基本上是處於脫鉤狀態的!“巴黎統籌委員會”以及《瓦森納協定》嚴格禁止敏感技術出口給中國,美國各種技術審查、國家安全審查以及產業投資審查都嚴禁將先進技術轉讓給中國。

靠技術封鎖、技術脫鉤來打壓中國,註定失敗

我們現在的確引進了很多技術,但是大家一定要看到,從技術經濟學角度來看,如果要遏制一個後進國家進行技術趕超,最重要的方法不是封鎖,而是有步驟地轉讓落後技術給後進國家,這種落後技術的轉讓可以從根本上顛覆後進國家的自我研發體系,特別是當落後國家自我研發剛剛有所收穫的時候,發達國家的技術轉讓會直接讓這些自我研發體系在競爭中被摧毀,從而導致落後國家技術積累和技術趕超出現夭折。過去的故事也告訴我們,西方發達國家已經在靈活運用這一法則。

在過去數十年我們所制定的“市場換技術”戰略從來就沒有成功!我們可以看到我們的汽車生產,現在銷售生產的量已經超過兩千萬輛,但是我們發動機還解決不了。原因是什麼呢?答案很簡單,就是在這種技術博弈中,先進國家通過有步驟地釋放落後技術給後進國家,從而阻止後進國家的技術發展。所以,我們要清晰認識到,從技術經濟學的角度來看,要想阻止後進國家的趕超步伐,不是進行技術封鎖,而是進行惡意的、有步驟的落後技術轉讓!

因此,我們會發現,美國現在所採取的很多策略,從歷史上、從理論上來看,並不是很高明的策略,他們全面遏制中國,企圖通過技術封鎖、技術脫鉤來打壓中國的戰略必將失敗!我們一定要有信心,在我們目前這樣的一種戰略佈局下,在我們目前超體量的經濟基礎上,我們必定會把未來的發展道路走好、走遠。我們可以通過經濟外交等多元化的手段,與世界各國一道實現合作共贏。

(作者為中國人民大學副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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