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殺納粹》:亞馬遜的架空歷史大劇是怎麼撲街的?

不斷有歷史學家和哲學家警告人類:那些慘絕人寰、喪盡天良的人為災難,短期內的確有可能促使人類進行深刻的自我反思,痛定思痛。然而隨著時間長河繼續流動,曾經造成巨大破壞性的運動、充滿敵意的歧視和偏見、毒害人心的思潮,總會在現代社會中以另一種方式復活,捲土重來。

你也會發現,總會有人迷戀著過去的那份榮光,在歷史的塵埃下,過去的劣跡斑斑被覆蓋或抹去,只留下那些閃亮的部分粉墨登場,它試圖以榮耀之名吸引那些願者上鉤。

以歷史的磅礴視角看來,也許這就是架空歷史類的影視作品頻頻出現的原因。它在架空歷史中提供了一種全新的可能性,如果歷史不是以如是這般發展,而是前往另一個方向,會帶來怎樣的後果?

與那些純粹幻想類的作品會構建完全虛擬的宏大世界觀不同,架空歷史類作品的成立前提首先是要建立在一個真實的歷史節點上——從某一個真實的歷史節點起步,那些歷史中的個人或事件,在創作者的作品裡,開始擁有了一種全新的可能,這個結局與歷史上已經發生過的“現實”是截然不同的平行世界。

昆汀·塔倫迪諾的《好萊塢往事》中有一條好萊塢大導演羅曼斯基妻子沙朗被滅口的敘事線,這部影片前期用大量篇幅描述波蘭斯基的妻子沙朗·塔特在被殺前幾天的生活,熟悉這段公案的讀者自然會感到揪心,因為觀眾理所應當會覺得,她在結局處會被殺死,“何時發生”成了牽動觀眾的敘事懸念。但是,昆汀並未這麼設計,在故事的結尾處,原來的殺手誤入了波蘭斯基的鄰居家,遭到了主角們的反殺——故事也在此結束。這部影片的亮點在於,前期觀眾完全不會覺得這是一個架空歷史的題材,因為故事一多半的時間可謂是嚴絲合縫地遵循著歷史描述的。可見,優秀的架空歷史作品,有時候關於“架空”的情節並非越多越好,如果“架空”多到完全大過了歷史,架空歷史又與幻想題材作品有何區別呢?

亞馬遜2020年的開年大劇《獵殺納粹》同樣也是一部架空歷史題材劇。《獵殺納粹》的故事建立在這樣一個歷史真實的基礎上:二戰後期,隨著冷戰的開始,戰勝國對起訴納粹戰犯的興趣不再,許多中下層的納粹開始隱姓埋名,躲在歐洲和美國過著正常人的生活,而那些從奧斯維辛出來的猶太人不能忍受納粹戰犯們的罪行就這樣被法律無視,他們開始追尋散落於世界各地的納粹的線索,以將其送上審判庭、接受法律裁決為最終目標。

不過,亞馬遜的這部新劇並非是對歷史事實的忠實再現,這部劇只是截取了這個歷史事件的一個斷面,在這個斷面上開發出一個偏重於傳奇演繹質感的故事。劇中,一夥在戰後倖存下來的猶太人開始在美國對那些隱藏於美國社會中的納粹分子進行搜捕和私刑審判。而與此同時,多個納粹分子已經滲入到美國的政府高層,他們企圖在這裡重新建立起希特勒第四帝國。這部很可能是在《魔戒》出現之前亞馬遜最重要的一部劇,在一口氣全部放出來後,並沒有取得預期的輿論效果。大眾網站IMDb上給出了7.1分的一般成績,而Metacritic的媒體分只有55分。

《逃出絕命鎮》的導演擔任製片人、阿爾·帕西諾闊別熒屏多年來,以八十多歲的高齡首度出演劇集,兩個大咖明星的坐鎮顯然也沒有為這部劇集帶來更出色的表達。原因到底出現在哪裡呢?從劇作的立意看,《獵殺納粹》是一部有著嚴肅內核的歷史大劇(縱然是“架空歷史”),然而從實際操作看,我們卻看到了一部超英氣質濃厚的漫畫式劇集,如果你還記得去年亞馬遜推出的那部超英劇《黑袍糾察隊》的話,那麼我們可以類比,《獵殺納粹》像是一部節奏沒那麼緊張的歷史版《黑袍》:兩者都以一個有些怯懦的男主的視角開場,同樣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後決心改變自己,突破瓶頸後成長,進入組織好的小隊,完成獵殺任務。

然而《獵殺納粹》雖然有這些和《黑袍》相似的劇情元素,卻完全沒有《黑袍》的強節奏敘事,整部劇集始終如劇中的那些猶太老人一樣,絮叨而拖沓,很多觀眾早已提前就能預知的劇情,劇集仍然故作鎮定地展開。而這部劇的另一個男主的設計,同樣有很大的問題,作為和阿爾·帕西諾出演老少配的年輕人,角色根本沒有遇到很強的外界阻力,劇情前幾集一直在描繪的是他如何突破自己的懦弱,外界的危險並未真正的以直接的方式作用到他身上,這也就導致其內在的成長改變軌跡顯得層次不夠明確。劇中的男主處在一個迷戀超級英雄的年紀,常常將獵殺納粹的活動與自己閱讀的漫畫世界進行想象勾連,這一層次本身就像是主創的一個隱喻——別當真,這部劇從來沒試圖探討一個更嚴肅的歷史問題。

在美國的幾大流媒體中,亞馬遜雖然即將推出它的史詩性大作《魔戒》,然而這份答卷究竟如何,畢竟還要等到明年或後年才能知曉。以現在的視角觀之,亞馬遜開發的原創劇集常常處於不溫不火的尷尬狀態,這或許與他對原創內容投資的謹慎計劃不無相關,對內容投資更慎重,這也預示著他在進軍內容領域時方向不會過分的旁逸斜出,而是遵循已有的爆款規律(亞馬遜的《高堡奇人》同樣是一部建立在二戰世界觀背景下的架空歷史劇,算是該平臺旗下開發較為成功的一部劇)。據統計,亞馬遜在去年對原創內容的投資有60多億美元,這一年Netflix的內容投資則高達153億美元,而2020年Netflix預計還要追加更多的投資,Netflix是在用堆量的方法中挑金子,一年上千集的劇集總有幾部是成功的,而亞馬遜則總是如履薄冰,不敢輕易試水。《魔戒》已經是亞馬遜推出流媒體平臺以來,野心最大的一部作品了,然而如果這部劇沒有激發出一些水花,或許在接下來這場流媒體大戰中,亞馬遜會成為最先掉隊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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