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秋意正濃。
當我來到一樓大廳準備前往小院做些有氧運動時,我看見程全已經在院門處跟人說話了。
這人穿著工裝,扛著一把人字梯,肩上挎著一個破舊的帆布工具包,面對程全正頻頻點頭。
我想起來了,之前我跟程全說過,二樓走廊盡頭的隔窗有些變形,希望他能安排人過來修下,想必就是眼前這人了。
程全一邊跟這工人交待著什麼,一邊回頭看向玻璃房的二樓。
不多時,兩人一起進入玻璃房。
“ 哦!施醫生,你起來了,我帶了個師傅,上去把隔窗修一下。”程全笑著說道。
“ 嗯,那麻煩你了,師傅!”
我衝面前這位五十多歲的黝黑漢子點點頭並說道。
看著程全和維修工陸續上了樓,我來到了院子裡,呼吸著新鮮空氣,聽著耳畔的鳥鳴聲,心情難得一陣輕鬆。
做了幾個簡單的瑜伽動作後,想起還有些資料要整理,我轉身向樓上走去。
一陣叮叮梆梆的聲音響起,此刻的維修工已經站在人字梯上作業了,只是沒有看見程全。
“ 唉!美女,麻煩你把地上的那把十字起遞我下好吧,我下去不太方便,呵呵!”梯子上的維修工忽然叫道我。
“ 哦,好。”
我欣然走了過去,撿起地上的起子遞給維修工。
“ 師傅,看你也上了年歲了,這工作挺累吧!”
找到這難得的與外界人溝通的機會,我向維修工問道。
這中年漢子一邊擰著螺絲,一邊說道:
“ 可不是嘛,特別一變天啊、腰就疼的直不起來,不過也沒辦法啊,一家人等著吃飯,等著用錢呢!”
“ 是啊,現今的社會物慾橫流,競爭激烈,生活成本不斷攀高,每家都有每家的難處 … ”我附和道。
中年漢子接著說道:“ 所以才有那麼多心理有問題的人吧,我看啊還是多半自己想不開 ….. 要是 …. ”
中年漢子正說著,一旁突然響起一聲斷喝:
“ 住口!”
不知什麼時候,程全已經從房間出來,正看著我們。
我和中年漢子面面相覷,有些意外程全這是怎麼了。
“ 呵呵,跟你們開個玩笑啦,怎麼樣王師傅,弄好沒。”程全換了副輕鬆的模樣說道。
“ 哎哎,好了。”王師傅答道。
“ 那行,我送你出去吧!”
說完,程全站到了樓梯口,王師傅收拾好東西,等走到我身邊時,看了看我,極輕聲的嘆了口氣,像是自言自語道:
“ 哎,多好的姑娘啊 …. ”
隨後,程全將王師傅送到了門口,站在二樓窗前的我看到,二人在門口處又開始攀談起來,足有三分鐘,程全才關上了木門。
不多時,程全上了樓,來到我身旁,問道:
“ 施醫生,剛才你們都聊了什麼呀。”
我有些納悶,說道:“ 就…聊了些家常啊什麼的,程全,我看你們聊天的樣子,好像認識吧。”
程全看著我,默默點點頭,而後側過頭說道:“ 他是我一個遠房表叔,是個苦命人 …. ”
“ 哦,剛才走時,他還莫名其妙的說什麼多好的姑娘 …. ” 我說道。
程全看了看我,接著說:“ 哦,是,是的 …“
過了半響,程全幽幽說道:
“ 那是三年前的一個盛夏,小荷….哦,也就是剛才我那表叔的女兒,她剛大學畢業,多好的年紀啊,迎接她的該是無限美好的未來,她又是個性格開朗,心地善良的女孩;她曾無數次跟我憧憬著,將來她要做一名律師,雖然這不是她大學所修的專業,但卻絲毫不影響她實現夢想的信念 …. ”
“ 我問她,為什麼一定要選擇律師,是不是因為正義感的驅使?施醫生,你知道她怎麼說嗎?”
說道這裡,程全笑了笑似乎不打算繼續賣這個關子,很快給出了答案:
“ 她說,是,但也不全是,她說律師薪資高,而且社會地位也高,受人尊重,自己的那個家已經受盡了貧窮,受盡了屈辱,如果這世上真的沒有絕對的公平,那麼她寧願通過努力拼命站在天平傾斜的一端 …. ”
“ 後來,她交了一個男朋友,看得出來,她很幸福,終於他們一起去見了男方的家長,但見面的過程並不愉快,後來她們在樓下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在拉扯之間,小荷憤怒的要衝過馬路,接著….接著,就被一輛幾乎是從天而降的工程車給撞了 ….”
“ 哎…. 怎麼會這樣。”我不無同情的說道。
一旁的程全似乎已經陷入了表妹車禍的憂傷中,眼神充滿了落寞。
程全接著說道:“ 命是救過來了,卻落下個半身不遂,所以….所以表叔他,他看見別的女孩健健康康的,就特別感慨 …. ”
聽著程全的話,我默默的點著頭,心中對這個悲劇的家庭充滿了無限憐憫與唏噓。
一句多好的姑娘啊,像是對自己女兒的惋惜與無奈,卻又像是在我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女兒的身影。
這一聲嘆息輕的幾乎飄不進耳朵,卻又被我準確的捕捉,並真切的感受著這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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