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家鄉的白麻》

我記得那是我很小的時候,我們家鄉的土地上都種長得高高的白麻。幾乎每個家庭都種,因為它是家家戶戶 的重要經濟來源。

我只記得春天的時候,爸媽會讓我經常去麻地裡看看有沒有偷吃的雞,還要去驅趕麻雀之類的鳥雀,每次當我偷懶不想去的時候,媽媽總是說:“冬天你不想吃好吃的了嗎?”只要媽媽一說這句話,我便乖乖的就範,而且還是一路小跑的到地裡去。我媽望著我的背影,微笑著搖搖頭又去忙她的了。

就在我不停的看望中,地裡的麻苗一天比一天竄的高,葉子也一天比一天密。終於天氣已經熱得讓人無處躲藏了,地裡的蟋蟀和蟈蟈高聲鳴唱著,招惹的每一個孩子只要在草叢邊聽見一聲叫聲便會蹲下來靜靜地等上一兩個小時,直到徹底有了收穫才肯離開。不一會兒每個孩子的手裡便會提著一個用麻編成的漂亮籠子神氣活現的出現在村裡 ,綠色的籠子裡裝著一隻綠色的蟈蟈兒或黑色的蟋蟀。

地裡的麻已經長得密不透風了,而人們也迎來了一年中最熱的幾天。拔麻的日子終於來臨了,母親前一天便在家裡做著各種準備活動,首先是要蒸幾大籠饃,給饃點紅點兒是我最愛乾的活兒,這些雪白的帶著紅豆兒的饃是為第二天前來幫助拔麻的人準備的乾糧。

第二天所有的親戚朋友便早早地來到我家,吃過母親為他們精心準備的早飯後,他們就下地了,到了地裡青壯年負責拔麻,年長的人則用長長的麻刀砍掉所有的葉子,然後再把麻分成一個個的小捆子。在大人揮汗如雨的忙碌著的時候,小孩子們則忙著搜尋那些細細的麻 ,好用它們來編蟈蟈兒籠子。

拔麻是一個重體力活兒,中間休息的時候是要吃乾糧的,幫母親往地裡送乾糧是我最喜歡乾的事兒了,媽媽挑著重重的擔子走在前面,汗水不停地從額頭滑落,我則挎著三舅姥爺給我編的新柳條籃子晃晃悠悠的跟在後面,微風吹過我的臉頰,蜻蜓和蝴蝶常常吸引著我的全部注意力,害得母親不停地催促我。

當地裡所有的麻被拔完以後,大人們便趕上大車把麻一捆捆的運到麻池裡,長方形的麻池裡被注滿了水,一捆捆的麻被放進了麻池裡,直到最後所有的麻都被放進去,大家在上面壓上石頭,漚麻的工作才剛剛開了一個頭。

我到現在也不太記得清楚,也許是隔半月十天,大人們就要穿上長筒雨鞋去麻池裡翻動麻捆,那些曾經綠色的麻已經被漚的發黑了,所有的麻捆都要被翻動的底朝天,確保每一捆麻都漚到最好。

炎熱的天氣已經結束,秋風颯颯的時候,地裡的其它莊稼都已經全部歸倉了。大人們又一次來到了麻池,撈麻的工作開始了,那是一個又髒又累的活兒,經歷了水裡長時間的漚泡,麻池裡散發著一股難聞的刺鼻味兒 ,麻捆也黑乎乎的,讓人不想靠近。夜幕降臨的時候,麻池裡已經恢復了平靜,河灘上晾曬著新撈出來的麻捆。

之後的每一天,大人們都會到河灘上來翻動這些麻捆,經過秋天的太陽的照射,原來黑乎乎的麻捆一天天的雪白起來,白花花的鋪在整個河灘上,遠遠望去是一片炫目的白色。

在人們不停地翻動中,麻捆已經徹底乾透,而冬天也不知不覺的降臨了。於是家家戶戶套上牛車馬車將所有的麻捆搬回了院子裡。他們把一捆捆的麻齊齊整整的擺好,院子裡忽然多了一份別樣的美麗。

當屋裡生起小火爐的時候,大家圍坐在一起剝麻的日子開始了。剝麻是一個技術活兒 會剝麻的老農剝下來的麻是齊整的,而且很少從中間斷掉,麻的外形看起來也好。

我記得我伯父和我父親剝的又快又好,麻桿的噼啪聲不停地響著,不一會兒地上便堆滿了雪白的麻桿,母親便將這些麻桿整整齊齊的碼到院子裡,待到做飯的時候把麻桿放到灶塘裡,紅紅的火苗舔著鍋底,散發出一陣自然的清香。

種麻多的人家大約得在臘月二十多才能將所有的麻剝完,那個時候過年需要的東西都在剝好的麻裡了。我最喜歡乾的事情就是跟著父親去供銷社賣麻,在父親將所有的麻賣掉之後,他會滿足我的很多願望,我最喜歡的糖果和餅乾他都會給我買,盼了一年只為這一天。

很多年後,家鄉已經不種白麻了,而我也已經長大 每當我和父母回憶當年的往事時,我們的心裡都充滿了複雜的情感,既有我童年的快樂,也有對父母艱辛不易的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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