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為什麼說“逼捐的多是那種自己分文不掏的人”呢?我相信,真正捐款的人,內心都有某種善良,這種善良使他們不會去綁架別人,不會把自己的善變成攻擊別人的暴力。相反,越是一分錢不捐的,倒會熱衷於當那種鍵盤警察去審查別人善良,窺探別人的捐款清單。用“你看他那麼有錢都不捐”來滋養自身內心的陰暗和汙名財富的憤激心理。再面對逼捐時,別不好意思了,別給他們臉,別覺得欠誰的,理直氣壯地說一句:滾,關你屁事啊。
曹林|文
疫情吃緊,逼捐之風也在緊刮。潘長江和女兒曬日常生活,無意露出家中紅酒櫃,被噴子逼問“捐款了嗎,捐了多少”“已經是不差錢了,我就想看看你捐了多少”。潘石屹轉發“武漢加油”和致敬馳援者時被噴子逼問“除了喊加油,你捐了多少錢”。還有不少企業和明星,都遭遇了逼捐者氣勢洶洶正義凜然的逼問。
我看潘長江還回應了,說“不要道德綁架,肯定捐的比你多,就是不想曬”,一般被逼捐者都會回應一下,或者說自己捐了,或者曬出捐贈證明,或者表現自己在這些事務上一直熱心參與,以此證明自身的正當性。其實根本無須回應,無論如何回應,都進入了逼捐者的話語陷阱,讓那些人覺得自己“逼”出動靜逼出效果了,從而刺激著他們的綁架熱情,助長著亢奮的逼捐之風。當事人根本不用理,自然會有人回敬那些人:關你屁事啊。
有人說,都2020年了,怎麼還有逼捐這樣的事情存在。唉,真不用驚訝,這樣的人從來就沒有消失過,隱藏在你我身邊,戴著面具,窺視著別人的財富。一有風吹草動,嗅到某種血腥味,碰到大場面,便會跳出來混到烏合之眾的人群中,露出猙獰的面孔,以正義堂皇的名義去綁架別人,哄抬一種支配他者正當財物的輿論暴力,用聖人的標準要求別人,用賤人的標準要求自己。
雖然公眾痛恨這種逼捐者,但基於其自詡的道德形象,逼捐似乎從來屢試不爽,每一次都能有所斬獲。被逼捐者即使滿心的反感,即使像潘長江這樣BB幾句,也還是會說一句“肯定捐得比你多”來自證一下正義性,不服氣地低個頭。
可怕的不只是這種逼捐者,逼人捐錢,更可怕的是,這種逼捐思維蔓延在每個角落,在公共空間根深蒂固,遠不只是逼人捐錢,而用胡攪蠻纏的思維綁架著各種正當權利,逼人當英雄,逼人犧牲,逼人“說話”或“不說話”,逼人當志願者,逼人捐出教育公平,逼人感動。
比如,當你反對給醫護子女中考加分的規定,他會說:有的人嘴上喊著“白衣天使偉大”“我們要尊重醫護人員”“要給予他們更多尊重和關愛”。一旦涉及自身利益了,就使勁擺手,“不行啊”,“不公平啊”。不讓從一線撤下的護士回家,看到給醫護人員子女加分又叫不公。試問這些人,你們都做了什麼?――好一句“你們都做了什麼”?這就是逼著你非要讓渡出某種利益,甚至犧牲公平去表示感謝,誰給你的這種權力啊?
比如,當你反對某種過激防控之舉,比如侵犯別人的權利,打人罵人,違法斷路,等等,就會有人跳出來說:不這樣防控,那怎麼防控呢?要麼你去一線防控啊。――這是逼人閉嘴,好像不去一線防控就不能批評那些違法行為。
比如,當你反對給醫護子女加分,他會說:人家付出了那麼大的犧牲,你知道人家面臨著多大的感染風險嗎?你不在一線,有什麼資格有這裡指手劃腳。你看,仍然是道德綁架。人們的工作不一樣,社會分工不同,人與人、崗位與崗位是平等的,每個人在各自崗位上履行著自己的職責,沒有一種崗位可以在道義上凌駕於其他崗位之上、可以說“我在做什麼、你沒有什麼、你就沒有評價的資格”。
“逼人不說話”的另一面是“逼人說話”,你是作家,這麼嚴重的疫情,怎麼不說話、不寫東西啊。你是評論員,怎麼這樣寫東西、而不那樣寫東西啊?別人寫不寫、說不說,是自己的事,你想寫就寫、想說就說,憑什麼去綁架別人啊。沉默與表達,都是自由,正如捐不捐款、捐多捐少一樣,也是人的自由。
種種逼捐、逼問和綁架,不只是邏輯的混亂和常識被碾壓,背後是對民眾個人正當法律權利的蔑視。日常生活中,這種病毒潛伏著,一旦有大事發生,病毒便會膨脹起來,夾雜在洶湧的人群中以輿論暴力作為掩體,站在道義高地,肆無忌憚地碾壓著常識和法律。
回到那個標題,為什麼說“逼捐的多是那種自己分文不掏的人”呢?我相信,真正捐款的人,內心都有某種善良,這種善良使他們不會去綁架別人,不會把自己的善變成攻擊別人的暴力。相反,越是一分錢不捐的,倒會熱衷於當那種鍵盤警察去審查別人善良,窺探別人的捐款清單。用“你看他那麼有錢都不捐”來滋養自身內心的陰暗和汙名財富的憤激心理。不是說不捐錢就不可以評價別人,捐不捐是每個人的自由,捐不捐,都不可以去逼別人。
我也相信,越是在抗疫一線努力工作的人,越不會說“你不在一線就閉嘴”之類的話,一來他們沒有這閒空,更重要的是,他們身在一線拼命努力,就是為了保護跟自己父母孩子一樣的人們,怎麼反會惡狠狠地去綁架別人呢?倒是那些身在舒適區的鍵盤俠,常常以“你在不在一線”之類的身份綁架,去侵犯和破壞那些真正一線工作的人所捍衛的價值:生命、自由、財富、平等和法治。
再面對逼捐時,別不好意思了,別給他們臉,別覺得欠誰的,理直氣壯地說一句:滾,關你屁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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