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提起我舅

  • 孃親舅大。每次放學回家,看到爸爸,沒看到媽媽在家,就會問老爸“媽媽呢?”惹得老爸經常說閒話,說我們不問起他。舅舅來家裡坐席,要坐首席,坐正上方。
  • 爺爺奶奶去世得早,爸爸11歲時爺爺就走了,奶奶在哥哥3歲的時候就走了。自我出生以來,十一屆三中全會後,土地剛下放,大家都甩開膀子加油幹,我就只有在土地背溝裡待著,拉屎拉尿爸媽管不了那麼多,後來外婆來家裡看到幹豇豆的我,把媽媽罵了一頓,把我揹走了。
  • 我就在外婆的呵護下,在舅舅姨孃的手心裡捧大了,三歲讀幼兒園回到了爸媽身邊。
  • 媽媽顧孃家,媽媽兄弟姊妹八個,小舅比我大四歲,只比我哥大一歲。外婆是家庭主婦,一生基本上沒上山幹農活,一生都在家帶孩子,帶大了自己的孩子,接著帶外孫,孫子。外婆家裡原來土地沒下放時,外公的父母是地主,那時光景好“家庭成分不好,媽媽讀了初中本可以去代課,沒去成,嫁給了貧農的爸爸”。土地下放後,條件不那麼好了,就因為外婆經常在爸媽面前唸叨把我救活了,都說女兒的前世是老爸的情人,女兒是老爸的冰糖罐罐,女兒是要給老爸打酒喝的。我爸從不打我罵我,倒是我賭氣捱了老媽一頓打。
  • 那些年,爸媽加油幹,我們家的條件比外婆家好了很多,媽媽經常接濟我外公外婆,還有舅舅姨孃些。雖然爸爸有時會不滿,會發牢騷,自己養家餬口,勤快發狠地做,經常睡覺醒來,爸爸還在煤油燈(88年才有電燈)下剝篾條“用於編席子來賣錢”。爸爸是獸醫,十里八鄉的,醫豬醫牛,也是村幹部,後來還跟老外公學做生意“到各屠宰場收購豬蹄筋”,那時候,我們家修了樓房。
  • 剛修完樓房的第二年,哥哥初中畢業,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師範“畢業後就可以當小學老師,有了鐵飯碗”。那時的家境真的很好,在我們十里八鄉,都認識老爸。
  • 然而,當爸媽不再為我們的學費擔憂了,可以掙錢自己養老了。我們可以自食其力了。
  • 小舅,初二就不讀書了,在外打工十幾年,掙了點錢。不想打工了,外公外婆年齡大了,幫他帶不了小孩了,想回家創業。我那親哥,覺得小學老師那點工資發不了財,一直都在折騰,先是小打小鬧,餵雞餵鴨餵豬,栽各種果樹,養各種花草,只是拿自己家的地在那裡瞎折騰。
  • 現在好了,小舅出資七萬元,他倆要大幹,在哥學校周圍承包了四十畝地栽核桃,租金是400斤玉米的價格。桃三李四柑八年,核桃成氣候也要好幾年。小舅說哥教書,有工資,核桃園沒收益,他想養魚,哥貸款八萬在我們家門口,承包了20畝田,租金六百元一畝,挖成3米深,修成魚塘。達成口頭協議,哥離學校近,管理核桃園,舅吃住在爸媽家,管魚塘。
  • 小舅在我們家,爸媽相對而言比較節約,他們那點錢,都是省吃儉用攢出來的。年輕人用度大一些,浪費多一些,老爸看不慣,會經常唸叨。加之小舅沒事喜歡打麻將,有時兩三天都不露臉,魚都不喂。魚大些了,這是能吃的東西,小舅會說外公外婆喜歡吃魚,經常帶一些魚回去,爸爸也心裡不舒服。那幾年,他們時有矛盾,爸媽生活差了,小舅會說我媽開的什麼伙食,比餵豬的還差。
  • 記得那年回家,看到小舅那樣吼我爸,幾十歲的人了,我心目中那麼能幹的老爸,現在變得那麼忍心吞聲了。
  • 後來由於種種原因,小舅看到核桃園也虧本,魚塘也虧本,他想散夥。他要我哥給他80萬,不給就把我哥滅了,當時我哥真被他氣暈了,簽了80萬的條子。
  • 最終鬧上了法庭,白紙黑字,我哥得付我小舅80萬,否則,我哥的“鐵飯碗”也保不住了。後來的幾年,爸媽拼盡老命幫哥攢錢,田土要租金,又沒有收益。
  • 小舅看到實在拿不到錢,哥的工資一年也只有三四萬塊錢,法院全給他領完,80萬也要等20年後才拿得完。
  • 後來找幾個姨,幾個舅來跟爸爸說,讓哥哥湊40萬現錢給他,欠條就還給我哥。
  • 這就是舅舅,我哥栽在小舅身上,我們兩口子的錢,栽在哥手裡,哥是我孩子的舅舅。
  • 現在爸媽口裡“莫提起他舅”,在我老公口裡“莫提起他舅”。
  • 現在那些姨,那些舅,都和我爸媽斷了聯繫,原因是小舅是姨孃,舅舅的小弟,哥是他們的侄子,是爸媽沒把兒子教育好。
  • 以前我是感激這些舅舅姨孃的,當我能幫忙時,也經常幫五姨看孩子,做家務,搞得五姨生三胎都想生個女娃。那時的我太優秀了,在學校成績好,還年年當班長,成了“老班長”,在家裡,又很懂事,看到爸媽太辛苦,8歲就搭著板凳“灶臺太高”學煮飯,洗衣服,割豬草……總是想著幫爸媽多幹一點。
  • 自從哥和小舅那件事後,那些舅舅姨孃都站在小舅那邊,幫小舅說話,年三十了,還在商量著怎麼對付我哥,怎麼讓我爸媽把錢拿出來。差點讓爸媽走上絕路,幾十萬,對於一輩子在土裡刨食的爸媽,一輩子也掙不了那麼多錢,88年修樓房才一萬多塊錢。小舅兩口子打工,一年也只有5萬塊錢的收益,我也不知道我哥那個豬頭怎麼會給他籤80萬的條子。
  • “錢”確實是個好東西,可以讓我們買到房子車子,只要有錢,沒有我們得不到的,只有我們想不到的。
  • 外婆因為腦溢血走的,那時哥和小舅還在扯皮,應該是帶著遺憾走的。這些年,哥不再跟媽媽的孃家人有任何的往來了。
  • 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問。為了錢,我們失去了應有的親情。在以前物質匱乏時,親戚朋友還互相接濟,那時五姨家沒油沒柴,媽媽經常讓我給五姨家送熬好的豬油去,經常給外婆家送吃的東西,那一年,讓五姨父從我們家給二舅家拉了一車柴,五姨家一車,外婆家一車。每年暑假,舅舅姨孃家的小孩都會來我們家,我們那裡屬丘陵,土多田少,米少紅薯小麥玉米多。都想吃白米乾飯,小叔家的孩子也要來,經常一桌都坐不到,爸媽還要站著吃飯。
  • 爸媽那時是那麼能幹,康慨的人,而到老了,卻過得那麼的艱難。
  • 一方面遠嫁,一方面在外打工,更多的是“一代親,二代表,三代四代認不到”。我們和舅姨才走到第二代,就走不下去了。
  • 莫提起我舅。老公他大舅也是奇葩一枚。大舅媽因為胃癌走了,留下大舅孤苦伶仃一個人,做飯洗衣都不會,兒子女兒都在外面。婆家媽看他怪可憐的,讓他來我們家,衣服髒了給他洗,有好吃的讓他來吃,有時會多做些,讓他帶回老家。後來他經常來我們家,婆家媽說他賣了糧食的錢放在老家不安全,拿來放在我們家,他用的時候再來拿。誰知道前年他好像生病了,阿爾茲海默症“老年痴呆”,他硬說婆家媽想她的錢,他要打婆家媽。後來他後人來接他走時,婆家媽把錢給他後人了。
  • 其實婆家媽對大舅好,一方面是可憐他,另一方面,婆家公以前在單位上班,婆家媽一個人在家帶兩小孩,舅舅些經常幫忙修房子,栽秧子,打穀子,還有,以前不夠吃,舅舅些也幫忙接濟。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人總想著報恩。
  • 現在婆家媽和大舅也不見面,發誓死不相見,雖然大舅的兒子女兒還來我們家,但,大舅不再來我們家了。我婆家媽傷透了心。大舅在我們家十年,差不多照顧了他十年,到頭來還沒有落個好,只落了個圖他錢。
  • 莫提起我舅。以前有人欺負我時,我總提起我舅,現在,我不再提起我舅了,傷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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