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的深秋,霓虹閃爍中,康德恍恍惚惚地走著。二十來年了,他還是第一次步行在香港的街頭。
他是剛從前女友麗娜的家中出來的。
二十多年前,康德和麗娜同在一家演藝公司工作,都是跑龍套的,薪水都不多。
康德二十四歲,在家中排行老二,上有一個哥哥,下有三個妹妹。麗娜二十二歲,在家排行老大,下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康德帥氣。麗娜美麗。
跑龍套的日子,就是看著一桌桌的大餐垂涎三尺,回家只能吃煮地瓜。好在康德有麗娜,麗娜有康德,他們遂覺得日子便如烤得熱乎乎的又軟又甜的紅薯。
他們也想時時刻刻在一起吃紅薯,怎奈兩個人的薪水都得接濟家裡,這樣的日子只得往後拖。
他們可不怕拖。愛得那麼深,別說是拖個三年五載,就是拖得頭髮白了,背也駝了,只要愛在,日子總歸還是會如烤紅薯的。
可第二年,麗娜就提出了和康德分手。沒有理由。沒有理由是最好的理由。麗娜說。
康德只是想,窮,是麗娜和自己分手的理由。
麗娜和康德分手後不到一個月,就辭了職,據說是被當時小有名氣的黑社會老大包養了。
自此,康德的內心中不僅住進了“恨”這個小人兒,且再也不相信愛。
麗娜離開後不到半年,康德就由跑龍套的變成了男主,演藝事業做得風生水起,身邊的女人也如走馬燈似的,但沒有一個成為康太太。
後來康德成立了自己的演藝公司,取名為“在水一方”,招聘演員時,最後的面試康德要親自把關。
面試到有位叫康娜的女演員時,康德一下就認出了是麗娜,但麗娜沒有認出康德,因為麗娜始終沒抬頭正視評委。
康德和身邊的評委耳語幾句後,離開評委席,走出面試大廳。
康娜落選了。之後,康娜在所有的演藝公司的初試都沒有被通過。
後來聽說,康娜成了陪女,住在一棟破舊的高層公寓樓內,都是男人主動上門,除非不得已,康娜幾乎不怎麼下樓。
日子在康德的忙中,過得快極了,覺得日子還沒有來得及享受,就從指間滑過去了。
日子在康娜的閒、辱、窮中,過得慢極了,每天的太陽都像風箏似的,一旦上了天,就定在了天上。
康德的公司做得順風順水的,他不再演戲,而是讓他人演給他人看,他只是拿著缽等著收錢就是了。
康太太的位置還是空著,但康德身邊的女人還是去了穿紅的就是掛綠的,公司的女演員更是不在少數的明著暗著的,只在夜晚做著康太太。
康德公司的女演員的藝名大多是康德給起的:麗妲、麗嫣、麗菡、麗藻、麗琨、麗闌……
這些女演員有的被康德包裝成了明星,有的卻辭了職。
人們隱約從辭了職的女演員口中聽說,夜晚的康德是魔鬼,是變態,“性”不是康德讓女人留下過夜的目的,而是變著花樣奴役她們。
能忍受的,就紅了;不能忍受的,就辭了。
雖如此,但康德從來不用擔心自己公司的女演員資源匱乏,總有那為了出名,連命都能豁出去的。
加上康德還大做慈善,媒體的每一次大幅度地曝光,都是對那些小道消息的掩埋,甚至到了後來,康德簡直就是慈善事業的形象大使了。
一晃,二十年過去了。
一天,康德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是一個女人打來的,說讓他去一個公寓樓,樓內住過一個女人,叫康娜,兩天前去世了。去世前囑咐這個女人,等她去世後,給演藝圈那個叫康德的男人打個電話,讓他來收拾她的遺物。
康德是坐車去的。車是司機開著的。康德讓司機在樓下等著。
他進到康娜曾經住過的房間。房間內有一張大床,一張梳妝檯,一把椅子,一個衣櫃。梳妝檯上擺著一張照片,還有一個已然泛黃的信封。
照片上有兩個人,一個是二十四歲的康德,一個是二十二歲的麗娜。
信封裡裝著一份手寫的簡單合同。
合同上部寫有:
一、我叫麗娜,承諾從今以後不再和康德交往,如若交往,任馬四處置,包括生命。
二、我叫馬四,承諾讓康德走紅,若麗娜違反了合同,康德和麗娜兩人將生不如死。
下面是兩個人的簽字和手印。
看完合同,康德一屁股坐在了屋內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司機走進來。
康德下樓後,香港的街頭已經是霓虹閃爍。康德讓司機開車走了,他想自己慢慢溜達溜達。
他走啊走啊,麗那時而在他的左面,時而在他的右面,時而挽著他,時而靠著他,眼前是她,回頭是她。都是她。
康德時不時地狠狠掐自己一下,確認眼前的一切是夢是幻還是真,更多的時候,他是很想扇自己幾個嘴巴,可他只是蹲下來,無聲地哭了。
不知哭了多久,腿都蹲麻了。康德站起身來,往前走去。
一片光中,麗娜笑著向他走來,他立即跑向前。
第二天,香港的多家報紙都刊登了康德因遭遇車禍不幸離世的訃告,還有悼念康德的文章,但最多的是關於他的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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