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煙臺街的風花雪月 【四】

有人專門寫了老煙臺的街巷,卻沒人寫老煙臺街巷裡發生的不為人知的故事。做為老煙臺的土著,我把自己所知道的告訴大家,一起咀嚼歲月留下帶有濃郁海風的味道

----王林

老煙臺街的風花雪月 【四】

【四】

侍候老掌櫃睡著了。小娘披上衣裳回到堂屋,默默地續上了一根蠟燭。

她痴痴盯著看自己塗在牆壁上一個空虛誇張的孤影兒。怎麼看,怎麼覺得彆扭。唉,這夜如此漫長,沒著沒落的難熬。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小娘學會了從淒冷單薄的影子裡自己讀自己。外面的風,從窗戶的縫隙逼仄進來,她眼裡含著一滴淚,身子下意識顫抖了一下,內心一股莫名的冷,透過她的脊樑,伸手把披著的緞綢夾襖扣上了釦子。

翠玉打七歲入了戲園的師傅門。雖說啟蒙學戲,可頭一年她燒水、掃地、洗衣、做飯、倒尿罐子,當成幹粗活的丫環兒使喚。師傅偶爾高興,也讓她練壓腿,下腰,拿頂,劈叉,卻不講戲文。轉過年,正式學文戲。那時,學戲叫“打戲”。按教戲的規距:“人是苦蟲,不打不成。” 教戲的師傅,手裡從來不空,持一根藤條鞭子,翠玉象一隻小猴似的,只要一忘了戲詞兒,不是擢臉腮膀子,就是脊背上挨鞭抽。這叫不打,出不來玩意兒。翠玉的開蒙戲是《鴻鸞禧》和《六月雪》,從頭到尾一字一腔,一板一眼,一招一式的調教。兩年之後,教戲的師傅掂量著翠玉夠塊材料了,就對東家說:“這個丫頭片子成了,該讓她露露了。”那年,翠玉十五歲,按理正是“幼女嬌嗔爺孃慣”的年齡。

翠玉以《醉酒》出戏。人瘦小鳳冠又太大,僅包頭就纏了厚厚三塊水紗,戴上鳳冠後,還是直晃盪。她上身的女蟒袍打了褶,還是拖到了腳背面。不管怎麼樣,師傅最後還是把翠玉給忙活上了戲臺。或許是因為她年紀輕輕,戲工底厚,前半場,就贏得個“滿堂紅”,賺了不少的喝彩聲。師傅躲在後臺一角,高興得跺著腳兒直誇。誰能料到,後半場出大事了。

扮演高力士的小花臉,因嗓門兒高亮,身量瘦長,人送外號“脆黃瓜”。這人生性馬大哈,平日畫眉調嘴的,尤其喜歡與小師妹們逗樂。那天,由他與翠玉頭次配戲。他也不看個火候,只想逗逗小玉翠,便在戲中自做主張添油加醋。當演到高力士向楊貴妃敬酒時,翠玉問道:“你敬的什麼酒?”脆黃瓜應答:“通宵酒。”翠玉說:“哇!哪個與你通宵?”這時,脆黃瓜獨出心裁,忽然鬧了個“對戲”時本沒有的扭曲嘴臉,他伸出一寸長的舌頭根子,衝翠玉扮個怪模樣。翠玉見狀,先是一愣,繼之沒忍得住“撲哧”一聲,緊捂著個胸口“咯咯”笑場了。“笑場”和“炸場”沒什麼兩樣,都屬戲家犯了款,是天塌下來的大事,這可怎麼了得。好不容易捱到了戲散,師傅堵在臺下,見翠玉出來,上去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爆打。幸虧,筱舞臺的經理,在旁邊提了個醒:“哎呀,可別往這丫頭的臉上打,明兒的晚場還有她的戲哩。”師傅喘著粗氣方才罷手。 笑場事件後,害得師傅和劇場的經理向觀眾不斷地道歉賠禮,這還不夠,只能自認倒黴,全額退還了整場的票銀,總算平息了“犯眾惡”的尷尬結局。翠玉與脆黃瓜,為此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半年多一分賞銀也沒撈到。

後來,每每念及此事,戲已拋荒的翠玉,依舊是長吁短嘆,藝路苦長步步辛酸。

未完待續

王林,生於煙臺,畢業於魯東大學中文系。一直在煙臺衛生系統從事行政領導工作。自幼酷愛美術,從中學時期,先後師從山東藝術學院教授劉慶孝、煙臺群眾藝術館張寧濤、煙臺藝校李桂笙、煙臺博物館館長史征夫等老師,潛心研習中國水墨人物畫創作。多年來筆耕不綴,堅持文學和美術創作融會貫通,兼收幷蓄,有散文和小說在全國、省、市各級文學大賽中獲獎,且在國內多家雜誌發表作品。多幅中國水墨人物和肖像畫作品,被國內美術愛好者收藏。

友情提示:本系列(老煙臺街的風花雪月 ) 將陸續推出,歡迎大家繼續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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