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美人,屈子的詩與歌

一個民族初生時,最少不了的應該是歌和舞,因為這既是生物性的,也是社會性的。

詩歌,詩與歌的結合體,二者缺一不可,這是先秦時期詩歌的重要特徵。《詩》三百篇,早在兩千多年前已經唱響華夏大地,在蒼蒼草野中,在茫茫蘆葦蕩裡,人類的歌聲如初升的太陽般,磅礴而靦腆。

但很遺憾,《詩經》三百零五首詩歌幾乎都沒有留下作者的姓名,我們不知道寫出這些充滿人類早初情感的詩句的人是誰,我們只知道這些詩,很美。餘秋雨把詩經稱為“悠久的合唱,群體的美聲”。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詩經》更多的是傳唱於當時的政治中心黃河流域之中,而遠在南方的長江流域,因為少受中原文化的影響,再加上這裡山水的瀰漫奇麗,正在孕育著屬於這片流域的歌聲。

香草美人,屈子的詩與歌

這時,屈原踏著溪水、身披鮮花香草出現了。黃河流域多廣闊平原,民風粗獷直率,農作時以詩應和,形成合唱。而長江流域則多了一股浪漫之風,喜歡獨奏,適合在山間小溪間行吟。

屈原在如今的地位是我國第一位詩人。這個稱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屈原帶給世人一種意識,那就是通過詩歌表達內心,這個內心是一個人的獨白,而不再是群體的歡歌。

中國的藝術自覺出現在南北朝時期,但詩歌的自覺應該在屈原這裡就出現了。這種自覺不僅是在詩歌和吟唱上的自覺,在屈原身上,更多了份家與國的情懷。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

不撫壯而棄穢兮,何不改乎此度?

乘騏驥以馳騁兮,來吾道夫先路!

在屈原最苦悶的日子裡,被放逐到荒野,他自己卻用詩歌建起了自己的王國。當他懷著絕望的悲涼投江的時候,他的獨唱便成了中華民族的口口傳唱。

每年這個時候都有人在爭論端午節到底是不是為了紀念屈原的,甚至有人懷疑屈原本人是否曾經存在過,但在我看來,這根本就是毫無意義的爭論。因為無論是端午節還是屈原本身,都已經成為了一個文化符號,這個符號背後所承載的東西,是這個民族千百年來對生活的期盼。

去年清明節前一天曾去拜訪過屈原在湖南汨羅的衣冠冢,令人心酸的是,墓區裡的其他墓都有人去清理雜草,唯獨屈原的墓,荒草叢生,連墓碑都是簡單的幾個字。以下是去年寫的遊記,謹以紀念屈子:

2017.4.3

我來汨羅是因為屈原,這是他生前最後生活過的地方,我是來找尋屈原的足跡的。汨羅江成就了屈原的悲情和悲壯,而屈原也成就了汨羅江和汨羅,使得汨羅成為一個文化符號。我素來敬仰屈原,不僅是因為他絕唱千古的詩歌,更是因為他心中那股滾燙的情懷,觸動了我,更觸動了華夏子孫。因此,我也一直有個願望,能有一天親自踏上汨羅這片土地,去找尋屈原的理想和失落。

在汨羅我只去了兩個地方,一個是屈子祠,另一個是屈原墓。

香草美人,屈子的詩與歌

首先去的是屈子祠。屈子祠是全國文物保護單位,所以有些遊客來參觀。屈子祠位於一座小山的山頂,說是小山,其實只有幾十米的高度。來到山腳,抬頭往上,就能看到屈子祠。

忽然間感覺恍如隔世,這一刻,我感覺屈原就在我面前,我抬頭仰視,就像平時我在仰望他高潔的人格,或許,屈原只能用來仰望。拾階而上,沒想到屈子祠這麼宏大,這種建築風格還是我第一次親眼見到,很是震撼。走進屈子祠,深幽的庭院長滿青苔,空氣中都是遠古的氣息。對著屈原的牌位,深深鞠了三個躬,以表敬意,或許也只有這樣做了。

屈子祠旁邊是屈原碑林,是後世之人為紀念屈原題寫的詩句,刻成碑文。巨大的碑林裡,成排的石碑,有古人的,也有今人的,他們都懷著一個對屈原的景仰之心,在穿越千古的碑林中,我看到了屈原的魅力,流傳千古的魅力,攝人心魄。

從屈子祠到屈原墓沒有車,只能徒步,差不多20公里的路程。

走出屈子祠,對面就是汨羅江,這是一條吞沒過一個偉大詩人的江。屈原投江的地點在屈子祠的上游,還有很遠的距離,因為時間問題,沒能親身拜訪。汨羅江江面不寬,江的兩岸有大片的草地,許多牛在上面吃草,江風吹過,頗有風吹草低見牛羊之感。

沿著汨羅江,一路向東,我在用徒步這種朝聖的方式去尋找屈原。汨羅的屈原墓,其實不是屈原本人埋葬的地方,屈原埋葬在他的家鄉湖北,而汨羅的屈原墓是屈原的衣冠冢,據說有十二疑冢。雖然是衣冠冢,但是古人對其也是十分重視的,是人們為了紀念屈原而設。

隨著腳步一步步接近屈原墓,心跳莫名加速。來到一片荒山,到處都是墳墓,而且都捱得特別近,據村民說,這裡就是屈原墓所在的地方了。因為屈原墓在這裡,所以很多人想沾屈原的光,生前不能與屈原為鄰,死後也要滿足這一願望。

香草美人,屈子的詩與歌

傳說中的十二疑冢我只找到了4座,但都很簡陋,每座墓前只有一塊簡單的墓碑,墓碑的形狀也不太一樣,但基本上都寫著“故楚三閭大夫之墓”或“楚三閭大夫之墓”。當我看著墓碑上幾個字的時候,我感覺,這是我離屈原最近的時候,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有個景仰他的年輕人,在清明節前一天,看他來了。

這天是清明節的前一天,旁邊的墓地有些人來祭祖,但是屈原墓高高的土堆長滿雜草,碑前也荒草叢生,無人問津,不免心生悲涼。不知道第二天的清明節,會不會有人來祭拜屈原,這位故楚三閭大夫,不然,屈原就真的太寂寞了。雖說古來聖賢多寂寞,但是生前寥落半生的屈原,死後世人的景仰,能否撫慰他落寞而無處安放的理想呢?


他山,華南師範大學在讀本科生,學的是政治學,卻總喜歡玩過界,喜歡探古墓、逛博物館、尋古建築、集郵、看書、騎行、旅行,平時也寫點東西,自詡為文化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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