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都知道抗戰時期八路軍打鬼子非常苦，但具體艱苦到什麼程度你知道嗎？一個八路軍新兵，過年都沒有新鞋穿，大冬天光著腳上戰場跟鬼子拼刺刀。沒想到鬼子放冷槍，四五個八路軍戰士犧牲，他們的戰友氣得把鬼子劈成兩半。那個光腳的小戰士在犧牲之前說：讓俺娘給俺捎雙新鞋……
一塊破布疊一疊，堵住鞋底的洞
山西盂縣上社鎮，平山團的駐地，1938年大年早晨，一片寂靜。華北淪喪，村落已不燃鞭炮。平山團的戰士們端起一碗白開水，加上幾粒鹽，再盛一碗紅高粱米粥，就是大年的早餐。
走向抗日戰場的河北平山縣農家子弟
這些戰士的老家都在河北平山縣。平型關大捷後，120師、115師都先後到達河北平山縣擴軍。在短短的一個月時間裡1500多人參加了120師的359旅，組建了718團，即平山團，移師三晉。在平山團，父子、兄弟、叔侄一起參軍的不在少數。
慄家叔侄幾個此刻都聚到3營，雖沒有吃上餃子，他們還是面朝家鄉，鄭重其事地給祖宗磕了頭。接著慄吉子給父親慄政治、叔叔慄政民、慄政通拜年。吉子輩分小，人卻比政通叔叔還大一歲，但他按照拜年的禮節，口裡叫著：“三叔，給您‘老’磕這兒了！”“撲通”一聲就給政通磕頭。大家被他的搞笑動作逗樂了。
政通看到吉子的鞋破爛不堪，鞋底子磨了個窟窿，走路硌得慌。政通左翻右找，找了一塊破布，疊一疊，給吉子當鞋墊，堵住鞋底的洞。當時八路軍就是這樣，軍裝沒有，就你穿上衣，我穿下衣。鞋也沒有。很冷了，他們看到南方來的團首長們還穿著草鞋、單衣。
那塊當鞋墊的破布早跑沒了，他只好光著腳
1938年3月初的一天，3營與敵人交火了。慄政通看到吉子跑步行進在隊列中。叔侄兩個擦肩而過，吉子的臉上很緊張，朝政通做了個鬼臉。政通瞥一眼奔跑中的吉子，發現吉子光著腳。吉子的鞋早穿爛了，原來當鞋墊的那塊破布早不知蹤影，只好光著。赤裸的腳印深深印在淺淺的薄雪上。政通看自己的腳上，鞋子也已經破爛不堪，母親離家時，給他多拿了一雙鞋，他節省著穿。而吉子和大多數戰士一樣，早就無鞋可穿。
戰鬥打得很激烈。平山團的戰士們沒有槍，每個人只有四五個手榴彈，此刻都衝上高地，輪番向公路上扔出手榴彈。團長陳宗堯提前預計，這樣的伏擊戰，手榴彈的作用會很大。果然，轉瞬間，日軍汽車多被炸壞，車隊癱瘓。最後，戰士們的子彈打光了，敵人也死傷大半。戰士們就跳出掩體，跟日本鬼子拼刺刀。一時間，新老戰士一齊衝向鬼子，以絕對的優勢團團圍住敵人。慄吉子等一群小戰士，扔完手榴彈，各自拿著紅纓槍、砍刀，也往前衝殺。
平山團在行軍
拼刺刀時，鬼子放冷槍，四五個戰士倒下了
在搏鬥的過程中，一個老鬼子忽然用左手拔出手槍，連續向四周亂射一通。四五個戰士倒下了。吉子的胸部中了一槍。身為3營領導的劉德元急忙開了一槍，老鬼子中彈跪在地上還想掙扎。劉德元氣憤至極，上前撿起老鬼子的軍刀，奮力劈了兩刀，把老鬼子劈成了兩半。
戰鬥結束了。吉子倒在冰涼的地上，薄雪、泥土、鮮血混雜在身下。劉德元一邊指揮打掃戰場，一邊憐惜地安慰吉子，要他挺住，有人去抬擔架了。看到吉子受傷，有人慌忙去喊慄家的人。
慄政通正在附近，忙跑過來，一時不知所措，抓著吉子的手大聲喊：“挺住啊，吉子！”吉子忽然睜開一點眼睛，微弱地說：“三叔……告訴俺娘，給俺捎一雙新鞋……”
他犧牲的時候光著腳，雙腳都被凍裂了
政通的目光落在吉子的腳上。只見吉子的腳面上凍裂腫脹，黑紅的血跡滲出，腳板上泥土傍著剛剛磨破的肉皮，鮮血正在一點點凝結。在晉北的寒風裡，吉子的全身迅速變得冰涼。一個還沒有弄清楚死亡是什麼的孩子，一個當兵卻沒有穿上軍裝的戰士，過大年都沒有穿上新鞋的吉子，就這樣離開了他熱愛的這片土地，帶著對母親和一雙新鞋的渴望離開了。又急又悲，政通摟著吉子瘦弱的身子，眼淚嘩地流了下來……
部隊打掃完戰場，迅速轉移到二十里以外的集結地點休息。吉子的屍體和其他犧牲的戰士們一樣，草草埋葬在凍土和碎石下。慄吉子沒有來得及見到同在部隊的父親，就這樣光著腳永遠睡在了寒風裡。
這次戰鬥，鬼子將近200人的一箇中隊，幾乎全部被消滅。燒燬汽車10輛，繳獲重機槍4挺、輕機槍15挺、長槍120支、短槍12支，大批的彈藥，以及白麵、大米、罐頭等生活物資。當地的老百姓慰勞戰士們，送來了烙餅、饅頭，吃了三個月高粱面的平山團的戰士們第一次吃到了饅頭。
政通一想到吉子雪地上凍裂的雙腳，嗓子裡像堵了個棗子，拿著白饅頭，很久都咽不下去。
母親不停做軍鞋，還拿黃表紙剪了很多鞋去村口燒
吉子的遺言傳回了家鄉，傳給了所有子弟兵的母親們。吉子的母親哭得昏天黑地，瘋了般不停地做鞋，她要做的是那種兩三斤重的“砍山鞋”，鞋底足有半寸多厚，麻線納得密密的，鞋底彎都彎不動，要給吉子穿上，給吉子爹穿上……
吉子娘後來究竟做了多少雙軍鞋，她也無法記清，只在她的腿上留下一道搓麻繩深深的溝。多少次恍然看到了吉子進了屋，醒來卻知，是自己暈倒在昏黃的油燈下。政通的母親過來了，她給吉子母親拿來了自己家節餘的鞋面，反覆安慰著吉子的母親。她也無限擔心著政通，卻又無助地惶恐著。她們倆用黃表紙剪了很多雙鞋，一起去村口燒。吉子母親喃喃地反覆唸叨：“吉子，來拿鞋吧，娘給你做好了，娘給你送去了，千萬要穿到腳上啊……”
平山縣婦救會開始發動全縣婦女做軍鞋。後來，有人把吉子的故事在婦女大會上含淚講了，臺下的母親，特別是在平山團有親人的，早已默然淚下，但她們都悄悄拽起襖袖子，輕輕擦掉，心裡暗暗起勁兒……
戰士們揹著新鞋，平時捨不得穿，上戰場才穿在腳上
後來一位負責收軍鞋的部隊幹部曾這樣回憶：我到平山縣後，有一位同志領著我去看鞋庫。這個鞋庫有兩間房大。炕上已經放得滿滿的快頂著屋頂了，地下也放了許多……鞋子是各種各樣的，有大有小，有男有女，有的做得很結實，看到這樣的鞋我十分高興。
晉察冀著名的戰地攝影師沙飛，在平山團拍攝時，發現這樣一個細節：幾乎每個戰士們都揹著一雙新鞋，平時捨不得穿，一到上戰場時，才趕緊把新鞋子穿在腳上……一雙新鞋，或許就是一個生龍活虎的小夥子離開這個世界的最後紀念，是他們所能感受到的最後母愛。自然，沙飛為他們留下的也可能是他們最後的影像，所以這樣的細節久久刺痛這位戰地記者的心房。
■文/改編自《尋找平山團》（程雪莉 著 作家出版社、花山文藝出版社出版）
閱讀更多 河北好書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