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西安橋墩下的那個啞巴


故事:西安橋墩下的那個啞巴

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那年我十二歲。

我是一個人生經歷很坎坷的人,三歲上下被人拐到寶雞農村。在養父母家裡呆了差不多9年的時間,但養父母對我一點都不好。我聽村裡的人說我是被拐來的,老家應該是在四川。為了能夠活下來,也為了能夠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十二歲那年,我不得不離家出走。

我是扒火車到的西安,聽說這裡有前往四川的火車。但到了西安以後,我卻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走,在城裡面轉了兩天,身上分錢沒有。我有一天,飯也沒有吃一頓,水也沒有喝一口。最後實在受不了,在鐵路技工學校傍邊的垃圾桶裡翻垃圾吃。

到了晚上,西安的氣溫很低,我手上裂開的冰口子讓人鑽心的痛。我很想找個能夠過夜的地方,但只要我靠近那些飯店、旅館的屋簷,裡面就會出來人把我往外邊趕。晚上風很大,我把路邊撿來得報紙塞進脖子下面,但還是感覺風不停得往我身體裡鑽。

我感覺自己活不下來了,腦袋裡一片空白,邊哭邊沿著灞河漫無目的的往前走。真的,要是我當時倒在地上,可能永遠就醒不過來了。

走了差不多三五里路,實在沒有力氣,便用手扶著欄杆喘氣。我藉著朦朧的燈光,發現前邊有座橋,橋下面有兩個橋洞。橋洞裡應該比外面暖和,求生欲讓我徑直去了橋洞。

橋洞裡不是很大,但我依然能夠感覺有人在這裡住。緊挨著河水那邊的橋墩上放著兩個塑料桶,一個鐵盤,幾件破爛衣服隨意的丟在一床破草蓆上面。

我不敢到草蓆上面躺,怕別人又攆我。便找了個角落裡靠牆蹲下來,努力睜著眼睛,不敢睡下去。過了一會,有三個人,也像是流浪漢來到橋墩下。他們抽著煙,不經意發現了我。他們問我怎麼來的這裡?姓什麼?

我不敢回答,把身體捲縮的更緊,就傻傻的盯著他們。可能是我的沉默激怒了他們,他們衝過來對我就是拳打腳踢。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這樣恨我,踢在我身上的每一腳,彷彿都用盡了他們的全力。我感覺自己身上的骨頭就像受到了鈍器的重擊,甚至可以聽到腳碰到骨頭的沉悶的響聲。

我哇的哭出聲來,求求他們不要再打我了。但我的哭聲和求饒並沒有讓他們停止下來,三個人邊笑邊打,似乎把這當成了他們人生不多的樂趣。

“a ba a ba?”我聽見有人過來了,打我的三個人才停下來朝外面跑去。

來的人也是個流浪漢模樣,但很高大,在1.8米左右。我不停的流著淚,但不敢哭出聲來。因為我怕自己的哭聲又給自己惹來麻煩。

高個子在橋墩邊點了支蠟燭,看來他是這個地方的主人。"a ba"他用手示意我的身上的傷,原來是個啞巴,我沒有出聲。他就走過來,撩起我的衣服,查看我的傷勢。

我記得他用酒在我身上擦了很長的時間,然後擦我手的時候,我突然叫了一聲。因為那上面全是冰口子,粘不得酒。

啞巴停下來,沉默了很久。他去紅色的塑料桶裡翻了很長時間,找出來一小瓶清油,仔仔細細的塗了我手上的冰口,又用一截秋衣的袖子幫我包紮。

我可能是太疲倦了,迷迷糊糊的就睡了過去。當我被啞巴推醒的時候,他手裡拿著一塊饃,放到我的嘴邊。“a ba",他示意我吃了饃。我其實早就餓壞了,把饃接在手裡,想都沒想就往嘴裡送。可能是太著急了,饃裡有紅糖,黏著我乾裂的嘴皮子。饃吃完了才發現,嘴巴上全是血。

故事:西安橋墩下的那個啞巴

第二天天亮,啞巴起身並沒有叫醒我,但我其實早就醒了。看他出去,我就一路跟著他。因為想到昨天晚上那三個流浪漢,我怕他們還會回來找我。

一路上跟著啞巴,走到席王村路口。啞巴發現了我,他在身上摸了很久,但是沒有摸出來一分錢。他看看我,又看看早點攤上的油條、包子,沉默了很久。

後來啞巴把我帶到席王派出所,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他。我又經歷了很多年,才找到了自己的家人,現在我的小孩已經8歲。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我很慶幸自己能夠活下來,慶幸能夠遇到像啞巴那樣的人。

那時候,啞巴估計四十多歲的年齡,也不知道他的姓名。2017年,我回西安,專門到灞橋去找,希望能看到啞巴的身影,最起碼給他道聲謝。但那裡已經不是二十多年前的樣子,原來的橋洞已經拓寬,跟河堤連在了一起, 上面鋪了一層瀝青路。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依然記得那晚橋洞裡的情景,依然記得啞巴遞給我的那塊饃,雖然說不出來味道,但我想那一定是甜的。願他能夠平平安安!

故事:西安橋墩下的那個啞巴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