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田立禾侃相聲|知識·6.單口對口兩種使法



大家好,今天哪咱們談談,傳統相聲中的同是一個段子,有的人一個人說單口兒,還是這個段子換成兩個人說,又成了對口相聲,到底兒這個段子是單口相聲呢,還是對口相聲呢?這裡邊兒原因很多。

在早年單口相聲和對口相聲,界限分明,劃得很清楚。早年是指那年呢?我聽老先生們說,當年哪,是民國初年吧,萬人迷,就是李德鍚先生,他跟張德泉、馬德祿、周德山先生合作的時期,經常三位在一起呢,說《扒馬褂》,李、馬、周,在一起說,我記得五〇年在天津市有位老票友兒,那時候他就將近六十歲了,他能同時模仿李、馬、週三位的《扒馬褂》,他在桌子後頭,桌子上呢,放這個電鍍的鐵架子,鐵架子上放著一塊白紡綢的手絹兒,拿它當幕,他在幕後說,學這個李德鍚、馬德祿、周德山的《扒馬褂》,他呢,聽得多,會的多,比方說,要說這個《耍猴兒》這個段子、《豆腐堂會》,就說李、馬、周的合作時期,說這個段子,張德泉先生逗,李德鍚先生捧,要說《賣麵茶》,就是《粥挑子》,《對春聯》、《交地租》,李德鍚先生逗,張德泉先生捧,有時候李先生說單口兒,那二位呢?歇著!不上場,可照樣兒分錢,光在園子演哪,捧哏的一個月啊,比方說吧,賺一百多塊錢現大洋。看來李先生,他的段子,看誰逗好,誰就逗,誰捧的好,誰就捧,藝術第一,把最好的、最精的段子,獻給觀眾。

可同是一個時期,一個輩分的演員,就不這樣了,比方說老前輩盧伯三先生,藝名兒叫盧德俊,他呢,單口兒說得好,有時候兒說對口相聲,對口相聲呢,叫誰捧呢?叫徒弟站在一邊兒,給他捧哏,我的老師張壽臣先生就說:“盧爺,淨收大棉襖的徒弟!”這是怎麼一句話啊?就是盧先生啊,有“嗜好”,冬天呢,有人送他一個大棉襖,想拜師,他就收,不會說怎麼辦呢?他說單口兒啊,叫徒弟站在邊兒上,這樣呢,就沒規矩了。

上世紀二十年代中晚期,我的老恩師張壽臣先生在北京已經是有名氣了,他跟我說嘛,他夏天在天橋兒撂地,上有天棚下有板凳,中午一點多是老師的三個師弟尹鳳岐——尹鳳岐是誰呢,是當時京劇著名花臉尹小峰的兒子——還有白寶亭——是白全福的叔叔——再有呢,於俊波,他們三個人呢,說前場,到了三點半了,老師啊,跟夥伴兒,這才來,他的夥計是誰呢?老先生,劉德智,兩個人啊,逗幾個對口相聲,然後呢,我們老師再說幾個單口相聲,每天能賺多少錢呢?老師跟我說:現大洋能掙三十六七塊錢,這個數目在當時是相當可觀了,老師說到這兒,很得意的說:這個相聲場子了沒有?比三間門臉兒的綢緞店收入都多!看起來啊,劉德智老先生給他捧,捧下來呢,老師呢說單口兒,他一個人說,捧哏的不能給捧。有的單口相聲為什麼捧哏的也捧呢?他說:“那是捧哏的沒有志氣。”這可是老皇曆了,這個規矩早就沒人遵守了。

老師說過:“沒有‘一頭沉’這個詞兒。”就是對口相聲過去啊,沒有“一頭沉”,就是逗哏的話多,在那兒說,那個捧哏的在旁邊兒,隨口搭音兒,捧哏的可有可無,那不成,你一個人兒能說,你就說單口兒就完了嘛,捧哏的話,別看少,但是沒有不行,那是對口相聲,你比如說《吃元宵》,捧哏的話不多,到了結尾呢,逗的說:“聖人得理不讓人:‘這是我們唸書人筆下留情,’”捧哏的問:“要不留情呢?”“十字上邊兒添一甩兒。”“那一文錢?”“就吃你一千了!”“哦,包圓兒啦?”這個底,一對一句兒,子母哏,差一句都不成,高低快慢,那是非常有準的,這就是對口相聲,對口相聲換一個人說單口不行,怎麼呢?這說不了。

《拔牙·點痦子》,我的老師單口相聲集裡頭,有這段兒,是單口兒,這是無疑的了。我的《拔牙》錄的呢,也是單口相聲,可是我的師兄劉寶瑞先生跟馬季先生二位的《拔牙》,就是對口相聲,沒跟您說嗎,單口對口的界限,早已經打破了。現在就是靈活運用了,他們二位的拔牙,可能當時馬季先生還年輕,劉先生是帶著青年演員演;郭全寶先生的《掄弦子》,是單口,我呢,跟劉學仁先生合作,這《掄弦子》就成了對口兒了,這因為什麼呢?這是我們的關係近,叫他幫忙,說行話呢?“站一個”;還有相聲大會一場挨一場,一場比一場火爆,單口只能在前場說,輪流演,怎麼辦?老上前場?那哪兒成啊!為了攏住了觀眾,怎麼辦呢?單口相聲倆人說;或者捧哏的業務水平差,沒有合適的子母活逗,臨時啊,急茬兒,抓一個吧!上臺你給我站一個吧!這種情況千變萬化。

有一次我的夥伴兒任鳴啟任大哥,五八年哪,汙水改建,挖河去了,我隨便找人捧吧!因為我呀,沒辦法,平時不逗的段子都演了,我跟馮立鐸先生就說段兒《黃鶴樓》,我不能唱啊,是逗的,逗哏的不能唱,還可以,這馮先生嗓子也不怎麼樣啊!唱出來也不好聽,他唱完了,我再唱呢,他翻了個包袱兒,什麼包袱兒呢?“好麼,他這放我的錄音來了!”這個包袱兒前後臺都逗樂了。日子一長呢?我也說單口,說單口正是觀眾起滿坐滿的時候一個人上去,那不好辦,找一位捧哏的,我說哪段兒呢?《假行家開藥鋪》,這個甭事先對詞兒,對方呢,也沒什麼話,就上去了,為什麼呢?為了號召觀眾,一個人兒上去觀眾就走啦,倆人說呢,把握還大一點兒,說白了吧,就是找一人兒啊,仗膽子!像單口相聲《五興樓》啊、《吃月餅》、《考高眼》、《打油詩》、《借火兒》、《掄弦子》、《抬槓鋪》、《三近視》、《白字會》,這些個段子都屬於單口相聲,可都有倆人說的,就是各人不同的場合,根據場次、劇場的大小、觀眾的層次、劇場的秩序、前場的氣氛,甚至於連氣候的冷熱都影響效果,所以業內人常說:說相聲這包袱兒,最嬌氣,差一點兒都不響。同是一段單口相聲,開場行,放到後場,就怕不行,這什麼呢?演員的藝術水平,和知名度,跟觀眾對象,都分不開的,人家觀眾盼著有知名度高的演員,唯一的辦法,單口改成雙的了,改成對口相聲,說單口笑話兒呢,拉上一個捧哏的,改成雙口兒的了,捧哏的不反對,觀眾能接受,誰也沒辦法。

有一回,我說對口相聲,返場,再說個小段兒吧!因為事先哪,沒商量,上臺呢,來不及了,刻不容緩,沒有對詞兒的工夫兒,上去呢,說個小單口兒,下來呢,我對這問題根本就沒想,沒考慮,捧哏的過來了,對方說了一句:“田先生,您那,給我留說話的地方啊!”哎喲!我正換服裝啦!我一聽,人家對我有意見了,可態度挺好,樂著說的,“您給我留點兒蓋口。”這是行話,留說話的節骨眼兒,我明白了,太大意了,我趕緊道歉,“哎喲,對不起對不起!”沒給人留話,沒有說話的地方,這不對,幸虧對方的脾氣好,我們關係也不錯,要是過去,人家在臺上就說話啦:“您得讓我說話呀!”嗯,有的捧哏的,逗哏的在臺上不讓捧哏的說話,應該說的他不讓人說,那捧哏的就不願意:“哎!您得給我來一句啊!您的話太多了。”當時,這個不滿的情緒在臺上就發洩出來了。我說“這樣吧,咱們下回再說這段兒,咱還是對對詞兒吧!還是我給你留空檔兒,你隨便插話呢?”本來這個段子,不必要對詞兒,是有經驗演員,留出檔子來,插的話,那就準確,說行話這叫什麼呢?叫“活蓋口”,不是死詞兒,“這樣吧,您給我留檔子吧。”就這樣,單口相聲變成倆人兒說了,就說這個靈活性非常大,這是我對單口相聲變成了對口相聲的靈活掌握、靈活處理的這麼一點兒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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