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讀過的《寬容》，對裡面的幾篇文章沒有了太多的印象，唯獨開頭的《序》，總讓我在不經意間想起來，沉思著。
從前，人類在平靜的無知谷裡過著快樂的日子。在無知谷裡，古老的東西總是受到尊敬，誰敢否定祖宗的智慧，就會遭到正人君子的唾棄。
就這樣，他們過著平靜的生活。
夜晚，小鎮狹窄的街巷裡總有一些竊竊私語，講述的是一些似是而非的、關於那些敢於提出問題的男女的故事。
有些人走了，再也沒有人見他們回來。
還有些人曾試圖爬上那遮住了太陽的石壁，懸崖下還能看見他們的白骨。
年復一年。
人們在平靜的無知谷快樂的生活著。
從黑暗中爬出一個男人。
由於長途跋涉，他雙手的指甲磨禿了，纏裹雙腳的破布佔滿了血跡。
他跌跌撞撞地掙扎到一間茅屋前，用盡力氣叩響了房門，然後就昏過去。
清晨，全村人都知道：“他回來了！”
鄰居們圍著他的床站成一圈，不住地搖著頭。他們早就知道結果會是這樣。
對於那些敢於走出山外的人，等待他們的只有失敗和屈服。
他們把流浪漢抬到了集市，人們在周圍靜靜地肅立。
長老們和令他跪下，他拒絕了。
命令他閉嘴，但是他偏要開口講話。
他背對著長老們，在人群中搜尋著不久前還與自己志同道合的人。
“請聽我說，”他懇求道“聽我說，高興起來吧！我到了山的那邊，我的腳踏上了新鮮的土壤，我的手感到了異族的觸摸，我的眼睛看到了奇妙的景象！
“小的時候，父親的花園就是我的世界。
“從東到西，從北到南，自古以來就是連綿的山脈。
“每當我問起，山的那邊是什麼，他們總是急急忙忙地搖頭，讓我趕緊閉嘴。如果我還要問，他們就帶我到懸崖邊，讓我看那些膽敢冒犯神靈的人留下的累累百骨。
“於是我就喊：‘撒謊！神愛那些勇敢的人！’這時全知長老們就會趕來，給我念他們的聖書。他們說，天地萬物都是由上天的旨意決定的，山谷是我們的，有我們掌管；花鳥魚蟲是我們的，聽憑我們的支配；但是山屬於神，山外的事情不該我們知道，永遠永遠。
“他們這是在撒謊！他們欺騙我，就像欺騙你們一樣，
“山那邊也有牧場，草地也和別處一樣肥美。男人女人有著和我們一樣的血肉，他們的城市也有千年勞作創造的輝煌。
“跟我來吧，我找到了一個更加美好的花園，那裡能看到幸福曙光！讓我帶你們到那裡去吧，那裡也有神的微笑！”
“褻瀆！這是褻瀆神靈！”長老們叫道，“給他的罪行以應有的懲罰吧！他已經失去了理智，膽敢藐視一千年前定下的法律，理應處死！”
他們殺死了他，他的屍體被拋在了懸崖腳下，以警戒那些懷疑祖先智慧的人。
在那之後不久，發生了一場大旱災，知識泉的水乾涸了，牲畜渴死了，田裡沒有一點收穫，無知谷裡一片饑饉。
村莊空蕩蕩的，人煙稀少。
一多半人已經在飢寒交迫中死去了。
活下來的人只能把希望寄託在山的那邊。
但是法律說：“不行！”
絕望，給那些曾因恐懼而沉默的人以勇氣。
長老們被推倒了一邊。他們無力地抗爭著，抱怨自己命苦，哭訴子孫忘恩負義。可是當最後一輛馬車駛出村莊時，他們攔住了車伕，逼著他帶上了他們。
通往未知世界的旅程開始了。
這時，距離那個先驅者回到無知谷已經很多年了，要找到當年指出的路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找到第一個用石子堆起的路標時，已經有幾千人在路上飢渴而死。
從那以後，旅程變得不再艱難了。
細心的先驅者們當年開闢的小徑，穿過莽莽的森林和無邊的荒野，沿著這條小徑，人們順利來到一個新的世界，這裡有碧綠的草場。
人們相視無語。
“還是他對了。他是對的，長老們錯了 ......"
"他救了我們，我們卻殺死了他......”
“發生這樣的事情真是讓人內疚，可是，要是當初我們知道事情，就不會......"
若干年後，人們為智慧先人專門修建了一座紀念館，決定把勇敢的先驅者移葬到這裡。
石頭上刻著：子孫後代敬立。
這樣的事情從前發生過，現在也還有。但願有一天，這樣的事情不再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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