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咕咕叫了。
我拍了一下格子間鋁合金擋板,迪迪哦了一聲,伸了個懶腰,我左邊,杜康也抬起頭,笑眯眯,掛掉了他那盞護眼檯燈。迪迪站起來,“今天還是眉州東坡。”
我沒問題,午飯這件事上,我慣隨大流,迪迪看杜康,杜康忙說,嗯吃眉州東坡。
走到門口,迪迪忽然扭頭問:“小張呢,怎麼不跟我們一起吃。”
我說:“她帶飯。”
迪迪皺眉:“又帶飯。”
杜康雙手插在口袋裡,壞笑。
小張其實比我們都大,因為進公司晚,自然是晚輩,我們都叫她小張,她待人和善,辦事勤懇,屬於那種拋到人群裡不起眼,但世界的運轉又需要她的那種螺絲釘類型的人。
迪迪是公司中層,近一二年在老總那很紅,人嘛,總是見風使舵,圍在迪迪身邊的人不少,可迪迪也怪,她不是誰都能看得上,我和杜康能與她成為飯搭,說明我們還有點品位。
迪迪看得上小張,因為小張不起眼,沒威脅,不像有些上躥下跳的小姑娘,接近,是為了超越。可小張偏偏不知趣,來公司兩個禮拜了,頓頓帶飯,不給別人一點可乘之機。
眉州東坡,我們的午飯小團體圍坐著。
“我很可怕嗎?”迪迪突然這麼問。
“你不可怕,你可愛。”杜康永遠油嘴滑舌。
“人家也許就是不喜歡在外頭吃。”我說。
迪迪翻了翻白眼,“這個不好吃,明天吃吉野家吧。”
五月一過,辦公室裡生日就開始扎堆,先是我,我不過,也不收禮,再是杜康,他看我不過,他也不過,不過迪迪對他不錯,給他封了個紅包。接下來是女同事的天下了,先是合作部的小崔,她是從我們部門過去的,回來過生日,相當於回孃家。
她走到小張的格子間前,“張姐,晚上一起吃飯,我過生日。”
小張說:“我得接孩子,生日快樂啊。”
小崔背過臉,朝我們,臉綠了。
錢櫃KTV,我們端著蛋糕盤,小崔冷不丁發了個感慨,“這個張姐,真是比茅坑的石頭都硬!”
我打圓場,“得接孩子,理解吧。”
迪迪坐著,腿翹的老高,手裡端著杯酒,“我們的聚會不排斥帶孩子一起來。”
“誰要能把小張請來吃飯!豬都能上樹了!”
包間裡燈光很暗,杜康拿著話筒,開始唱《想和你去吹吹風》。
小崔說:“馬上迪迪姐生日,咱去個高檔點的。”
迪迪沒說話。
不知道是小崔這頓飯有問題還是我腸胃太過不好,生日會後,我斷斷續續拉了三天,去醫院開藥,醫生告訴我,這一個禮拜,少吃,吃清淡,我謹遵醫囑,早晨喝稀飯,中午吃餅乾,我不得不缺席我們的午飯糰了。
中午,迪迪帶著一幫人,呼嘯著走了,留下對我腸胃的嘲笑聲。
有新人入職,眾星捧月,她喜歡這種感覺。
辦公室只剩我和小張了。
十二點十分,小張站了起來,看我還在,她顯然有些意外,“沒去吃飯啊。”
“不舒服,吃點餅乾。”
她手裡端著一隻鋁製的長方形盒子,類似八十年代的產品,盒面凹凸不平,可見用了有一段時間了。她朝小會議室走,推門,被鎖上了,她又只好退回去,貓在工位上。
盒子被打開了,我側著耳朵,金屬摩擦的聲音,有些讓人起雞皮疙瘩。
她開始拿勺子了,也有摩擦聲。
“樓下有微波爐。”我的手撐在欄板上,伸著脖子。
“不用。”小張站起來,抱歉似的笑著,“天熱了,吃涼的就行。”
我走出工位,路過小張那時,不露聲色地瞟了一眼,她的飯盒裡,白米飯為床,上面躺著幾棵花椰菜。
迪迪的生日到底來了,七月份的尾巴,獅子座,中午吃完飯,迪迪經過小張的座位。
“晚上一起吃個飯。”
“行。”小張這次倒很爽快。
迪迪沒再多說,回到座位,杜康忙不迭說,“哎呀,臉大的就是臉大。”
迪迪得意微笑。
我有些不屑,小張說到底,也不過是個俗人罷了。
小崔生日不能去,迪迪的就能去了,活在這個世代,誰沒點眉眼高低呢。
迪迪的生日派對擺在馬克西姆,法餐,有檔次。
我們都跟著沾光。
到了地方,迪迪落座,好像女王,小張突然扭捏著站起來,說,“對不起我家裡突然有點事,我得回去。”
迪迪鐵著臉。
全場靜默,我們看著小張從腿上摘掉方形餐布,怯生生站起,留下一個倉皇的背影。
迪迪把刀叉朝桌子上一撂。
火山即將爆發。
“都吃。”迪迪終於壓住了火。
(未完,關注我讀系列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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