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女“肖邦”3歲練琴,18歲成名天下知,30歲母子三人相約棄世


新中國成立,政通人和,藝術界也迎來了她的春天,百花齊放,爭奇鬥豔。

那一段時期的中國鋼琴界成果斐然,同時升起五顆新星,他們是傅聰、劉詩昆、顧聖嬰、李名強、殷承宗;他們的出色表現引起國際鋼琴界關注,稱他們為"中國鋼琴界五聖手"。

他們的風格要麼奔放、要麼婉約、要麼明快、要麼深遠。而其中最有才氣的當屬顧聖嬰,她的風格嬌而不媚、剛而不冷,驕而不燥,通達天地,貫穿陰陽,氣勢如虹卻奔放流暢,被鋼琴界的泰斗一致看好。

鋼琴演奏同高考不同,不是僅僅憑著勤奮和刻苦就能有所作為,而是需要很高的藝術素養,良好的家庭教育環境。

我們不是血統論者,但不能否定,藝術跟遺傳和環境有很大的關係。

顧聖嬰1937年出生於書香門第、望族世家,先祖是三國時期東吳名相顧雍,父親顧高地是蔡廷鍇將軍的秘書,抗戰期間曾經秘密為地下黨多番提供情報,後在國民黨國際問題研究所就職,也是個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的儒雅學士。

顧聖嬰的母親秦慎儀也出身名門,大學畢業後曾經到東京女子音樂學院深造。如果不是戰亂,秦慎儀也會是個出色的音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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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聖嬰出生在這樣一個有藝術品位的家庭,又跟培養成世界鋼琴名家、被稱為"鋼琴詩人"的家庭是鄰居。

顧家跟著名學者傅雷是鄰居,傅雷的兒子傅聰是世界著名鋼琴演奏家,比顧聖嬰大三歲。

傅聰很小時候就很有樂感,非常喜歡聽唱片。傅聰的鄰家小妹顧聖嬰也是一個天生的音樂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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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聰

顧聖嬰出生還沒有滿月,就流露出對音樂的"痴迷"。聽到客廳裡想起音樂聲,她就變得非常安詳,在搖車裡進入夢鄉。

如果關掉了唱片機,小聖嬰就會不停手舞足蹈、焦躁不安。

顧家與傅家有了兩位有音樂天賦的孩子,家長都非常珍惜。傅雷先生經常把很多古文古詩,和西方文學童話和文學書籍拿過來讓小聖嬰讀,還為她請來了鋼琴老師。

顧聖嬰的母親也把全部精力用在了對女兒的培養上,小聖嬰3歲的時候,母親就開始教女兒練琴,5歲送孩子進中西女中附小鋼琴科學習。

中西女中是美國基督教衛理公會創建的洋學校,被譽為中國女子教育的黃埔軍校,蔣夫人宋美齡三姐妹曾在該校就讀,實力可見一斑。

顧聖嬰在這樣好的學校就讀,得到了中西小學琴科主任印貞藹的精心輔導,加上自己又有音樂天賦,琴藝突飛猛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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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歲的顧聖嬰在上海市鋼琴比賽獨佔鰲頭,拿得第一名。在比賽中,她的音樂才能引起上海音樂學院楊嘉仁(李斯特的再傳弟子)教授的注意,顧聖嬰從此成了李嘉祿教授的得意弟子。

顧聖嬰就像受到了上帝的眷顧,她不僅遇到了鋼琴大師楊嘉仁,還遇到了合唱音樂大師馬革順教授和民樂大師沈知白教授,跟他們學到了豐富的音樂理論。而顧聖嬰的好鄰居文學傅雷先生,則把自己的文學知識毫無保留傳授給了她。

有了自己的天才和勤奮,有了這麼多名師的指導,顧聖嬰的鋼琴演奏如魚得水、厚積薄發,一發不可收。

1953年,16歲的顧聖嬰初出茅廬就一鳴驚人,這個身體還有點單薄的女孩,在萬眾矚目下登上音樂舞臺,與上海交響樂團合作演奏了肖邦《F小調第二鋼琴協奏曲》,贏得了滿堂喝彩,引起極大關注。1954年,17歲的顧聖嬰輕鬆考入上海交響樂團,挑起了該團鋼琴獨奏的重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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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聖嬰良好的家庭教育,豐富的文學知識,又對音樂理論和音樂歷史瞭如指掌,在新中國的鋼琴界是無人比擬的。

因此顧聖嬰的妙手演奏出來的肖邦作品,不同凡響;呈現給人們的,是春風一樣和煦、溫婉,夏雨一樣的活潑和流暢,秋日一樣的安詳、靜怡,冬陽那樣的熱烈、歡快。溫婉秀麗,像流水一般輕盈、自然、清新。

顧聖嬰的演奏就像一個樂評人評價的那樣:

揮灑自如、飄逸灑脫。宛如白居易的《琵琶行》描述的那樣: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顧聖嬰在匈牙利演出結束後,鋼琴界名家安達欣喜地對記者說:

她琴絃下的肖邦作品,不僅具有女性的細膩和綿長、悽婉和哀憐;還有無可阻擋的堅韌和頑強,但給人們思考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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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詩昆是這樣評價顧聖嬰的:

一個小女孩,把琴彈得如此揮灑自如、珠聯璧合,活脫脫就是第二個貝多芬呼之欲出了。顧聖嬰獲得這麼大的成就,不光是靠自己的天才,還靠她的勤奮。

顧聖嬰在練琴的時候,經常會到了忘我的地步,她的老師李嘉祿回憶說,別看顧聖嬰平時弱不禁風、靦靦腆腆,一旦開始練琴就成了批命三郎,一頭牛也拉不回。能從早上一直練到下午,一個細節有小小的瑕疵,就能不吃不喝,非要練到滿意不可。

顧聖嬰的俄國老師,莫斯科中央音樂學院教授克拉夫琴科教則是這樣回憶的:

顧聖嬰停課非常認真,聚精會神,教室外面再大的動靜都休想讓她有所反應,而且這個中國學生的練琴時間也是班裡學生最長的,一般每天都在10小時以上。練琴時候的顧聖嬰可以像上戰場的戰士一樣高度投入,不僅心無旁騖、而且奮不顧身,常常汗水浸透衣裳而毫無察覺。

"所以她總能給人驚喜,叫人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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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6年,19歲的顧聖嬰不負眾望,帶給了大家更多的驚喜。顧聖嬰在世界青年聯歡節鋼琴比賽中,顧聖嬰的演奏受到了大賽43多位評委的一致好評,顧聖嬰一枝獨秀,獲得金獎。

這可是新中國成立後,中國人在國際音樂比大賽中第一次拿大獎、奪第一;消息傳出國人歡欣鼓舞,鋼琴界更是像過節一樣振奮。

匈牙利一位評委說:

顧聖嬰的演奏別具一格,她最懂貝多芬,將他的樂曲詮釋得最透徹,演繹得最深刻,揉進去了德彪西歡快、舒曼的悠遠、巴赫的深沉和凝重。

芬蘭的一位評論家說:

這個中國女孩的演奏,將肖邦的樂曲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演出了新意,無人匹敵。

兩年後,也就是1958年,蘇聯鋼琴大師克拉夫琴科帶著自己的愛徒顧聖嬰,在日內瓦第十四屆國際音樂大賽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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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大賽是音樂界的頂級賽事,有36個國家,100多位選手參加,可以說是強將如雲,明星璀璨。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顧聖嬰藝高人膽大,毫不怯場,從容不迫。最後顧聖嬰超常發揮,一路過關斬將,碾壓群雄,奪得女子組第一。

當時奪得男子組金獎的意大利選手波利尼,已經成為當今世界樂壇的一顆巨星。凡是能在這個大賽上拿獎的,都不是泛泛之輩。阿根廷鋼琴家阿格里齊是早於顧聖嬰一年在日內瓦音樂大賽獲得女子組冠軍的,也已經成為世界樂壇最優秀的鋼琴家。

也是在那一年,她的鄰居傅聰哥哥正在波蘭深造,接到國內女友的來信後,知道了父親傅雷遭遇的變故,設法出走倫敦,後來成為一名世界音樂大師。

如果顧家的生活中沒有繼續發生變故,顧聖嬰將毫無疑問,也將成為世界音樂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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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事實上顧家早已遭遇變故,就在顧聖嬰在藝術的大路上一路高歌向頂峰衝刺的時候,她人生的豔陽天卻烏雲密佈,一場風暴正向她偷偷襲來。

早在1955年的9月2日,上海蘭心劇場中,上海交響樂團為18歲的顧聖嬰舉行了人生第一場獨奏音樂會。顧聖嬰的父親在音樂會舉行的前四天,由於被牽涉進了“潘漢年案件”,被投進了冤獄,很快被判處了無期徒刑,1958年又被改判二十年有期徒刑,被送去青海服刑。

這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把顧聖嬰驚得目瞪口呆,當時就哭暈在地。父親是自己的偶像,自己的神,自己的世界,突然成為叛徒,成為人渣,成為反動派,這個改變來得太突然了。

父親顧高地一直是“臥底革命英雄”,抗戰勝利後,他主動放棄繼續為國民政府效力的機會,回到上海隱居,全力以赴悉心培養自己心愛的一雙子女,他的所作所為,顧聖嬰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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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合影

面對父親突然失去的自由,顧聖嬰深信父親是無辜的,上級一定會明察秋毫,因此,她心裡殘存有一絲幻想,相信上面能給父親清白,能回到家人的身邊。可是,蒼天無情,夢想一點點地破滅了。

在國際上參加比賽的那些日子,導師也察覺到了顧聖嬰情緒的變化,關心地問她,可有什麼開心的事。顧聖嬰只有背過臉去,擦乾臉上的淚水,強裝笑容:我很好,我能有什麼不開心的呢?

每次回住所的時候,顧聖嬰都步履蹣跚,腳步沉重,覺得天旋地轉,幾乎要崩潰。

但她默默鼓勵自己,千萬不能倒下。父親入獄,母親沒有工作,弟弟有生病,自己如何能逃避?

於是,顧聖嬰支撐著又站了起來,繼續前行。

她把自己的滿腹苦水傾注在音樂中,讓它肆意揮灑,釋放出來。音樂成為自己的依託,自己的精神家園,成為療傷的最佳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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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顧聖嬰終於決定向命運屈服,她開始先前看,開始追求進步,入了團,還當了團幹部。要為國家貢獻自己的青春和才幹,做人民的好女兒。她甚至滿腔熱忱地放棄了代表資本主義的樂曲,開始投入地創造演奏主旋律歌曲,開始深入田間地頭和工廠車間。

都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儘管顧聖嬰一直用心良苦,但那場大火還是燒向了這個柔弱的女子。

1967年1月31日,上海一個異常寒冷的冬日,一場鬥批會開始了。毫無防備的顧聖嬰被憤怒的年輕人們拉到臺上,大家開始了對她的狂暴聲討。幾個小時後,鬥批結束了,那些人餘怒未消,告訴顧聖嬰第二天對她的鬥批將繼續進行。

當天下午回家的時候,她的一位與她有類似苦惱的老師在街頭不期相遇,這位老師後來十分悔恨,悔恨自己當時不敢直視顧聖嬰的呆滯目光,而是選擇了低頭不去相認。這位老師後來在知道顧聖嬰全家的遭遇後,總是覺得假如時間可以重來,自己一定不會瞻前顧後,會勇敢地上前拉住她的手,聊表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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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一天,顧聖嬰遭遇的事情已經很難被考證,但她應該清楚的記得,早在1966年9月2日的夜晚,顧聖嬰的鄰居、老師和長輩傅雷夫婦先後在家自盡,傅聰哥哥不知所蹤;傅雷夫婦去世之前的前九天,在北京,老舍也曾決絕地投入進太平湖的一頃碧波,以上種種似乎都是告訴顧聖嬰,現實世界已無處可逃,最好的逃避就是離去。

1967年2月1日,那個冰冷的寒夜,30歲的顧聖嬰與母親和弟弟也一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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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顧聖嬰一家三口的死因,官方的結論是自殺。可是這些年有些人卻在掩飾說他們是死於煤氣中毒,聽起來還不失正常。

是自殺還是煤氣中毒,沒人再去深究,那個時間段的上海,或許還有其他很多城市,沒有天災,沒有瘟疫,沒有外敵入侵,但卻最不缺少猝然離去的人,也不再需要真正的音樂聲。

1977年,遠在大西北的顧高地重歸自由,當蒼老的他滿懷希望回家跟親人團聚的時候,被告知,愛妻、愛女和愛子,在十年前已經去往另一個世界。

他又孤獨地多活了十三年,去世前有人去探望他的時候,發現老人家酷愛養貓,貓的數量不多不少,正是三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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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顧聖嬰已經走了52年,天堂間這52年裡,應該沒有人聲的咆哮,只有鋼琴曲的悠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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