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祥苓口述歷史》拜師周信芳 師徒唯一一次合作周院長還出錯了

前言: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童祥苓先生師承南麒北馬,又幾十年精研餘派唱腔藝術,他在樣板戲《智取威虎山》中塑造的楊子榮的英雄形象更是家喻戶曉,無人不知無人不讚。2015年上海文史館為了保存歷史記憶,記錄時代風雲,推動口述歷史研究工作。邀請童先生口述“童家班”以及有關《智取威虎山》一劇臺前幕後種種經歷,由馮紹霆先生撰稿,出版了《童祥苓口述歷史》一書,經《頭條》黃V影視表演藝術家陳旭明老師引薦,蒙童老垂青,賜我一本。在此深表謝意。反覆拜讀受教頗多,深感此書乃京劇史中的一筆寶貴財富。經請示童祥苓先生得應允,特借《今日頭條》陸續連載與大家分享。

十、拜周信芳為師

60年代初時興拜師,各行各業都是這樣。上海京劇院周信芳院長也收了幾個學生,著名老生、中國京劇院一團李少春團長、二團李和曾團長,還有著名的花臉袁世海,都拜了周院長。在這以前,1960年,院長在上海京劇院裡點了兩個人,一個我,一個沈金波,要收我們倆做徒弟。

我不是很快就答應了。一般說來,大師找到自己,應該馬上就應允了。但是我思想有顧慮。我不唱馬連良先生的戲沒關係,因為我離開了師傅.如果我拜了周院長為師,就守在他鼻子底下,再不唱他的戲,那就說不過去了。可是,要我唱周院長的戲實在不行。他的表演確實棒,唱、念、做是統一的,很有稜角力度。那時候我的嗓子得到了很好的恢復。如果按周院長的麒派唱法,憋成他那種唱腔,我怕已經恢復的聲帶不適應;如果不這樣唱,又怎麼稱得上麒門弟子。所以過了好幾天,我還是沒有回覆周院長。後來團長來了,說院長說了,大家都說學我周信芳的都是沒嗓子的,誰沒嗓子就學我,我非要收幾個好嗓子的學生。那意思就是你們可以用這唱法,但是不一定要用這聲音。聽了這席話,就徹底沒有顧慮了,我就和沈金波一起拜了院長為師。


《童祥苓口述歷史》拜師周信芳 師徒唯一一次合作周院長還出錯了

(周信芳與李少春李和曾高百歲等)


他跟沈金波說了一出《徐策跑城》。後來,上海準備京劇、崑曲、淮劇三個劇種選出一些青年演員到北京和各地演出。京劇院就讓我學周院長新編的小戲《義責王魁》。講的是新科狀元王魁拋棄了救過他命,又以身相許的敫桂英,去跟相府千金成親。僕人王中接到相府請女婿的帖子,就激動了,去責斥王魁。最後兩人分道揚鑣,因為王魁沒良心嘛。院長擅長演這種正義的角色。我很喜歡這個戲,但是覺得不好演,因為這個戲要求演員準確地表達出戏中人物內在情感,而我認為不管演得好壞,都是學習,領會周先生藝術的實踐機會。劉少春給我說這出戏。他老跟著院長搞戲等於是劇務一樣。然後就排戲,就在紹興路9號,現在的崑劇團二樓。在排練中我把有些腔做了小改動,用其腔而未模仿其聲,可沒想到受到不少非議。這輿論受不了啊!院裡面都在議論,這是周信芳的學生麼?不像啊!我那時很糾結,唱也不行,不唱也不行,壓力很大啊!我唱不了啊,真難啊!
正好有一天院長上班了,到了大廳,一看在排《義責王魅》,就說有什麼要問我的麼?我說有點困難。院長一看我的表情就明白了,拉著我上三樓。那裡有個陽臺,是創作室,平時沒什麼人。院長問我有什麼難處?我說我把您的唱腔改了改,人家都說我不像您。他問我說你改了哪些?我就舉例子,比如王中看到相府的請帖,有個倒板:“晴天霹靂一聲震”,院長的唱腔是麒派,我給改成嘎調了,覺得比較好表現王中驚愕的心情,類似的還改了一些。這一說完,我的腦袋就耷拉下來,不敢看他,等著捱罵。真沒想到,院長微笑著說了一句讓我非常感動的話:“我要有嗓子,也會這樣唱!”他知道我的難處,再排練的時侯就坐在下面拍了板:“就這樣了。”大家就再也沒話說了。


《童祥苓口述歷史》拜師周信芳 師徒唯一一次合作周院長還出錯了

(周信芳《義責王魁》)


周院長對我這麼說了,我就底氣足了,敢去唱院長的戲了。《義責王魁》周院長以前演的,我也演了一次,但是這個戲我不敢老演。周院長其他的戲,我也有演的,比如《澶淵之盟》。排這出戏的時候開始懂得京劇要吸收其他劇種的表演,京劇院領導就請白楊老師的丈夫蔣君超先生來導演了。當時老是巡迴演出,老演這出戏。因為我是院長的學生,院長排出來了,院長不演的時候,我們接過來,以京劇院二團為主,是我來演了。


《童祥苓口述歷史》拜師周信芳 師徒唯一一次合作周院長還出錯了


我只和院長合作過一次,就是演《海瑞上疏》,這是上海京劇院為建國十週年獻禮的重點劇目之一。在北京紀念週院長從藝五十週年,演的就是《海瑞上疏》。我陪他演何以尚。周院長很奇怪,他嗓子不好,但是配戲的都要好嗓子,我一個,沈金波一個。周院長扮海瑞,我演何以尚,就是海瑞的好朋友,一個小官。海瑞上疏讓皇帝給關起來了,何以尚上本保他,結果也被關起來了。有一次可有意思了,就是在監獄裡的那場,海瑞家裡送了酒來,擺在桌上,海瑞和何以尚兩個人對白,內容是說大家差不多快砍頭了。院就“唉“了一聲,因為他有時候臨時念白,念得很棒。但是他一“唉”呢,照京劇的規矩屬於叫板,接下來就該唱了。但是這裡本來沒有唱啊,他“唉”,打鼓的就是《智取威虎山》那張鑫海,緊跟著鼓聲就起來了。京劇裡打鼓的實際上是樂隊的指揮,他一動,拉琴的也就拉起來了,準備開唱了。院長看著我,意思就是張嘴,我沒詞啊,但是師傳遞眼色了,不能不唱啊,我就臨時抓了一句,“飯菜酒席桌上擺,你我兄弟飲起來”。等我唱完這句,其實張先生直接收住就完了,結果他老人家鼓點又起來了。再往下唱我也沒詞啦,沒辦法,就衝院長那麼使眼色,我那意思:“師傅,您來,我也沒辦法了。”那時候我已經懂得一點了。角兒在臺上,配角是不能死乞白賴地要好,那不行,配角只要把戲給角兒配全了,不顯山不露水。一臺無二戲,紅花綠葉要分清,綠葉要襯托好,不要去攪戲,一攪戲就出這個圈子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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