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繆與他的女友們:一個天生的誘惑者,一群充滿激情並渴望幸福的女性,很少人能看清自己的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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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繆與他的女友們:一個天生的誘惑者,一群充滿激情並渴望幸福的女性,很少人能看清自己的慾望

加繆與他的女友們

◈ | [法]奧利維·託德

加繆注意到:“越是去愛,荒誕就越是堅固。他是否由此推斷出愛情,至少是激情,會趨向於消失;或者激情會轉化為親密感情呢?“唐璜並非因為缺少愛情而不斷尋求女人。

與他筆下的唐璜一樣,加繆也只是一個“尋找完美愛情幻象的人,不過這樣很好,因為他總是以同樣的激情來愛那些女人,每一次都是全身心投入;因為他必須不斷重複這一天賦和這種深刻體驗。”那些美麗多情的女友們對她們與加繆之間關係的持久性也並不抱有幻想。

在勾勒唐璜這個荒誕人物的文學畫像的同時,加繆也將自己的個性描繪、暴露出來:“對於那些熱情、陶醉的臉龐,他總是一瞥而過,將其儲存在記憶中,不作停留地繼續向前。唐璜並不想‘收集女人’,他只是在儘可能多地閱歷女人,並與她們一道窮盡自己生命中的種種機遇。‘收集’意味著依靠往昔生活卻拒不承認其遺憾,而遺憾乃是希望的另外一種形式。”

如何定義愛情?加繆個人的回答是:“我所知道的愛情乃是慾望、柔情與智力的混合體,是把我與某個人聯繫在一起的複合體。這一混合體的構成因人而異,我無權用同一名稱來涵蓋所有的經歷,這意味著不應以同樣的方式來描述它們。”

回顧一下加繆人生中的幾位重要女友。

1.第一任妻子——西蒙娜·依埃

西蒙娜長著一張漂亮的佈滿雀斑的鵝蛋臉,鼻樑挺直,褐色的眼睛透著澄碧,雙腿修長。這個優雅的女孩體態性感,同時周旋於幾個愛慕者之間。她穿著緊身連衣裙,很樂意把自己當成嘉寶、黛德麗、娜迪亞和假小子的角色。她的細高跟鞋和灰藍色的狐皮長披肩讓人驚訝,走路時上身挺直,大步邁開雙腿,男人們都朝她回頭看。年輕人提到她時都用她名字的首字母“S”稱呼。

加缪与他的女友们:一个天生的诱惑者,一群充满激情并渴望幸福的女性,很少人能看清自己的欲望

西蒙娜年幼時,母親為了減輕她來月經時的疼痛而給她打過一針嗎啡,結果她便發現了天堂,從此一直在注射毒品。染上毒癮的西蒙娜讓人感覺既神秘又反常。她會引用安德烈·布勒東的作品,付給出租車司機大把鈔票,哼唱淫穢小調,談論加布裡埃爾·奧迪西奧的《地中海青年》,這本書介於詩體與散文體之間的寫作技巧吸引了加繆。西蒙娜對康拉德、蘭波的作品感興趣,對一切感官的放蕩興趣尤勝。

加繆恨不得揍扁那些用淫蕩目光看她的傢伙。西蒙娜讓他懂得了什麼叫激情和嫉妒。加繆和西蒙娜的關係動盪不定,時而和好,時而分手。“除了靠時間來癒合創傷外,我還能說什麼呢?”加繆在寫給弗雷曼維爾的信中說,“與她在一起的確能感受到陽光的氣息,還有藝術、愛情。然而,當你眼下的愛情出了問題,那愛情這件事本身就很難令人滿意了。”

20歲的加繆和19歲的西蒙娜費盡心思讓人相信他們是天生一對。很快,他們已經決定結婚。加繆的朋友路易·貝尼斯蒂懷疑加繆是否陷入了天使情懷,一旦跟西蒙娜結婚,他就得拼命矯治她的問題,把她從毒品和狂亂中拯救出來。這個不信上帝的人卻有著古道熱腸。在路易看來,這場婚姻是一個錯誤,因為加繆原本是強烈譴責違反自然的婚姻制度、譴責束縛人的戒指這一可悲的婚姻象徵的。

加繆和西蒙娜並不宣誓彼此忠實,既然雙方在身體上都已感到厭倦,為何還要放棄各自可能的幸福呢?

很快,加繆便發現,一直未能戒除毒癮的西蒙娜對他來說是一次失敗,他掩蓋著這個其實早已為人所知的家庭秘密。他只能把自己藏在譏諷的微笑和挖苦的沉默背後。直到有一天,攜妻與好友布爾儒瓦一同在德國旅行的加繆,在郵局看到了阿爾及爾一個醫生寄給S的一封信,才發現那個人向西蒙娜提供毒品,並且是她的情人。

一抵達薩爾茲堡,加繆就跟瑪格麗特和讓娜寫信,提到自己遭受了生平“最痛苦的一次打擊”。“……我的生活因此而徹底改變了。我不喜歡對別人隱藏什麼,但我只是想告訴你這位朋友一個事實:一回到阿爾及利亞,我就會徹底地一個人生活。我只請您永遠不要再跟我提起這件事。”哪個醫生?是在一家診所為西蒙娜治療的X大夫,還是Z大夫?加繆只知道西蒙娜吸毒,但並不知道這些醫生是她的情人。

2.第二任妻子——弗朗西娜·弗爾

1937年夏末,加繆認識了一位明豔動人的姑娘弗朗西娜·弗爾。她能彈一手好鋼琴,很喜歡巴赫,在大學裡修讀數學。加繆對她極為傾心,花了很多時間向她獻殷勤,鼓勵她在鋼琴和數學上都下功夫。她那雙黑眼睛、貓一樣的鼻子以及與韃靼人有幾分相似的高顴骨都令人著迷,微笑時會露出整潔的牙齒,而舞蹈家一般修長的雙腿更讓她體態輕盈,帶著一種天然的高雅。

加繆在私生活中希望有一種能夠讓他的個人自由得到尊重的生活秩序,但弗朗西娜這位既富有激情又含蓄謹慎的姑娘,給予他的自由明顯要少得多。而他的那些美人兒,在阿爾及爾做秘書兼速記打字員的克里斯蒂安娜·加蘭多、讀法律的女大學生布朗什·巴蘭和讀藥學的女大學生呂塞特·莫萊,都給予了他這種自由。

加繆在信中向弗朗西娜傾訴衷腸:“我重讀了一遍剛寫完的這封信,那麼坦率地跟您說一些我通常不告訴別人的事情,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要知道今年以來我沒有跟任何人’交流‘過,現在我懷著很大的喜悅給您寫信。只是,由於我希望自己在您的面前真實而透明,結果總是會說出一些蠢話或者自命不凡的話來。我會像您一樣將此解釋為書信交流往往詞不達意,可是我記得您跟我當面在一起時,我的表現也是同樣的笨拙和自命不凡,真是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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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繆與弗朗西娜時聚時散,經歷著年輕戀人的感情爆發期。他總會將自己的寫作計劃寫信告訴弗朗西娜。“我希望從三件必須馬上做的事情中脫身出來得到安寧,和你一起去意大利無憂無慮地享受歡笑與生活。”

弗爾一家人試圖阻止這段純樸溫柔的愛情,但弗朗西娜說:“我想我會嫁給阿爾貝·加繆。”而那時的加繆,沒有錢,沒有固定職業,患有肺結核,即將離婚,出於對自由的愛好,不希望再次結婚。弗朗西娜並不總是與加繆一起生活,但是卻始終存在於他的生活中。他欣賞這位既優雅又嚴肅的伴侶的優點,有時甚至是她的缺點。

加繆作出了讓步,承諾與弗朗西娜結婚,不過沒有保證忠實於她。如同重視榮譽的西班牙貴族一樣,這一承諾對他產生了約束。他們於1940年12月3日結了婚。

在加繆的英國女友馬梅納看來,他和弗朗西娜結婚是因為她懷孕了。如何解釋他與弗朗西娜的關係呢?因為北非人的風俗,要對女方的貞操負責,還是要為說過的話負責?不如更簡單一點兒說:“她有喜了,所以我娶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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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淪陷期間,加繆給困在奧蘭的弗朗西娜寫信,用的更像是一個哥哥而不是丈夫的口吻。法國解放後,弗爾一家(弗朗西娜的母親和兩個姐姐)來到巴黎與加繆團聚,路過的朋友常常注意到加繆夫婦關係緊張。加繆雖然一貫對妻子彬彬有禮,但似乎憋了一肚子的火,愛冷嘲熱諷,說話尖酸刻薄。他不是那種喜歡大喊大叫,發脾氣的人。

婚姻令加繆覺得不自在,他無法完成他的小說。弗朗西娜會為了買一張桌子、一套被單、一套大衣徵詢加繆的意見。

弗朗西娜剋制自己的感情,有些幼稚,但其實更多的是優柔寡斷。與幾個圍著哭泣的嬰兒打轉轉的女人在一起如何寫作呢?有時候加繆會羨慕薩特那麼自由。

那些經常見到加繆夫婦的人,發現加繆對弗朗西娜所懷有的顯然是一種兄弟般的溫情,他時而對她心懷憐憫,時而又煩躁不安,讓她感到難過。而弗朗西娜的魅力、善良、羞怯、莊重的輕身細語都讓他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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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娜經常從事音樂活動,與一些教師一道工作。她在伽利馬出版社待了六個月,供職於外國版權部門。然而自從他的母親和兩個姐姐一到巴黎,家裡的局面就變得更加緊張了。

“我不知道自己竟然娶了四個女人。”加繆怒氣衝衝地說。弗朗西娜的抑鬱症發作過幾次。加繆對扮演丈夫這個角色感到不自在,覺得岳母家的人時而沉默,時而敵對。弗朗西娜從不抱怨,也從不扮演憂鬱的為愛發狂的女人,可她一直痛苦地愛著丈夫。

加繆認為,在還沒有寫過的婚姻哲學中,“關於妻子的章節應該題為《絆腳石》,而關於孩子的則應該是《小絆腳石》。”

弗朗西娜非常愛加繆,他也應該珍愛她:他就在那兒,有私情,卻不說離婚。哪怕加繆在其他地方待了很長時間,他也會想著弗朗西娜,甚至在夢裡。因為他夢見她,夢見她的幫助,他在手記中寫道:“他被帶到斷頭臺,還有一個名叫薇拉的女人。弗朗西娜來見他,並給了他一把手槍。他對她說:‘我就知道你回來幫我。’”

1960年新年前,加繆對妻子說:“你就像我的妹妹,你很像我,可一個人不該娶自己的姐妹。”

3.“我的小姑娘”——伊馮娜·杜凱拉爾

1939年10月,加繆通過呂塞特·莫萊結識了伊馮娜。她常去“真財富”書店和夏洛的書店,參加團隊劇社的會議,加繆還介紹她讀舍斯托夫的書。伊馮娜在女子高中做了六個月的哲學代課教師。

她喜歡加繆那種與生俱來的權威感、他的親切、他的友情、他那種以輕浮的語調錶達自己深刻思想的方式、那種近乎玩世不恭的反諷,尤其喜歡他講話時非常專注的眼神,“彷彿靈魂浮現其中”。但她也知道加繆已與弗朗西娜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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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繆熱戀著伊馮娜,而她對他似乎存在著距離,形同陌生人。他從奧蘭寫信給她:“我的小姑娘,你沒有太多跟我談到你自己,但我想知道你在幹什麼,面容是否依然如洋地黃般明媚。我離開阿爾及爾可能不是那麼自然,過去曾經發生或的一切並不妨礙我如今想起你時,感到自己身上有某種清新的朝氣。也許,如果我們懂得多一些耐心的話,我們還會有共同的時光分享,還會有更加快樂的日子。我不僅祝願而且渴望這一天的到來。當所有的汙濁與晦暗成為過去,我想我會看得更加清楚。我不太瞭解在阿爾及爾時的自己,相反我卻完全記得那個曾懂得與你共同生活的加繆。瞧我說得顛三倒四、詞不達意,其實要說也很簡單:

我對生命中有你的存在感到幸福。再補充一點,和你在一起,我覺得自己既踏實又放鬆。給我寫信,伊馮娜——如果可能的話稍微寫長點。我不經常寫信,寫得也不多,但是我希望你信任我,並渴望能將你擁抱在懷。”

他對伊馮娜懷著激情並且告訴了她,對弗朗西娜則懷有一種溫情,這一點他沒有告訴伊馮娜。由於害怕被人視為可笑或者笨拙,他不敢寫“我愛著兩個女人”。給伊馮娜的一封信是這樣結尾的:“我真想抱吻你又真想背轉身去。”他答應說要和伊馮娜重聚,他們將互不干涉地生活,這也可以看作是某種意義上的忠誠。沒必要在無謂的痛苦中糟蹋掉各自的人生。

最終,加繆決定於伊馮娜分手,至少在寫給她的一封信裡是這樣說的。他又採用了父輩的口吻,這是典型加繆式的表示分手的修辭手法:“再見了,我的小姑娘。你離我那麼遠,許多年來我從未像現在這樣感到心慌意亂,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希望,真的希望能夠告別一切、忘掉一切。”他清楚這種良好意願的不切實際:“但這兩種希望都是不可能的。”彷彿他想促使伊馮娜代他作出決定:“我希望你不要給我回信。”彷彿他同時又在否認自己剛剛寫下的話:“只是試著不要忘記我。”

從巴黎回到奧蘭,加繆又給伊馮娜寫信:“也許我們之間的確存在著某種激情,不過,加入我比較切實地看待這件事,不帶著衝動和狂熱,那麼我會對自己說除此以外我不希望還有別的東西。當然,我無法否認此刻正在想念你,就像想念一切不在眼前的東西一樣。”他的語氣中仍然流露出幽默來:“這樣的想法當然不夠高尚。”

加繆對伊馮娜難以忘懷,處在弗朗西娜和伊馮娜之間令他心碎。1941年仲夏他曾給伊馮娜寫信說:“即使是我做錯了,即使你為此痛苦,對你來說事情也就僅此而已。我從眼下的處境中看不出任何庸俗的意味來,因為無論是你還是我都沒有摻入過任何庸俗的成分。”信中充滿了矛盾的情感:“當然,我並沒有對你說要你等我,……以前我對你一點兒把握也沒有。”

加繆對忠誠的理解與一般人的不一樣:“不管對還是不對,我有一個堅定信念,你也應該有,那就是堅信有一種忠誠超越一切,超越於我們之上,有了它,我們在任何時候都能夠重聚。”他說回去重新找她,也與伊馮娜一起去露營了一個星期。但後來,加繆又寫了一封絕交信:“我不會再見你了。……原諒這件事情上我所有的荒唐吧。我很痛苦,我愛你,但即使如此也無濟於事。”

4.西班牙情人——瑪利亞·卡薩雷斯

在萊斯利夫婦在家中組織的一次畢加索劇本的誦讀會中,加繆認識了已經憑藉在辛格的戲劇《悲哀的黛戴爾》中擔綱女一號而在馬圖蘭劇院嶄露頭角的瑪利亞·卡薩雷斯。身處眾人中間的瑪利亞光彩照人,超出了傳統的審美標準。她的眼睛又長又大,下巴倔強,嗓音沙啞。這位年方22歲的女演員注意到了年輕迷人的舞臺監督加繆:他說話帶著外地口音,聲音嘶啞但乾脆,心不在焉又神情專注,側面顯得有些高傲,目光迷離,舉著帶著傲氣和疲憊。他應該當演員,她想。

在瑪利亞眼中,加繆有一種粗獷的大地般樸實的美。在加繆眼中,瑪利亞有一種“想要威嚇、挑戰、賭一把的慾望,不是做傻事,而是挑戰。瑪利亞的父親是西班牙人,饒有家產,曾出任過海軍部、通訊部、公共工程部和內政部部長,還擔任過議會主席和戰爭部部長。西班牙內戰期間,瑪利亞曾在一家醫院工作。她繼承了西班牙人固有的無政府主義,“傲慢自大,有戲劇性”。瑪利亞到法國避難,於1939年在維克多-迪呂伊中學通過了中學畢業會考。她未能獲得第二個業士學位,隨後又參加過三次巴黎音樂戲劇學院的入學考試,在考試中的表現給同學和老師留下了深刻印象。

充滿活力、熱情洋溢的瑪利亞扮演過貝雷妮絲、《呂伊·布拉斯》中的王后,以及佩璣寫的《聖女貞德》中的主角。她能和她所飾演的角色融為一體。她對別人的議論無動於衷,雖然非常有女人味,但是卻要求和男人們平起平坐。

加缪与他的女友们:一个天生的诱惑者,一群充满激情并渴望幸福的女性,很少人能看清自己的欲望

瑪利亞主演加繆改編自彼埃爾·卡爾德隆的劇作《十字架的虔誠》

瑪利亞和加繆彼此相似,都為對方身上或真實或想象出來的西班牙作風所吸引。加繆像卡斯蒂利亞人,而瑪利亞則像個性更強的加利西亞人。她比加繆小九歲,擁有一種神奇的魅力,血管裡流淌著對異性的征服欲。

和加繆一樣,她來自異鄉,傲慢、充滿熱情,但是更樂觀。她的座右銘是todo es nada,一切皆無所謂。兩個人都獨立、驕傲、佔有慾強,近乎專橫。瑪利亞也像加繆那樣沒有忘記西班牙共和國的覆亡,但她的記憶中保留的激情多於加繆,政治色彩則要淡一些。與加繆不同,瑪利亞的身體極好。他們倆人都是acteur,演員兼行動者。加繆不太擅長狐步舞,但探戈和華爾茲跳得不錯。他們常常一起唱夏爾·特萊內或艾迪特·皮亞芙的歌。

加繆與瑪利亞曾在一次突然的大逮捕中一道被捕。法國和德國警察封鎖了雷奧米爾-塞巴斯托爾地鐵站附近一條街道的兩端,當時加繆帶著一張繪有《戰鬥報》報頭的版面設計圖。起初他把設計圖揣在大衣口袋裡,後來又把它悄悄塞給瑪利亞。德國人對男人進行搜身,要求女人們出示證件。瑪利亞看見加繆舉著雙手被人搜身,心想如果警察當著她的面折磨他,她就會說出自己身上的設計圖以保護他。

個性很強、熱烈如火的瑪利亞有時粗暴而沒有耐心,阿爾貝常常把她叫作“戰爭與和平”。和她在一起,這位作家不再裝作冷漠、不再扮演局外人。加繆和瑪利亞的關係人盡皆知,他們在一起時似乎一直很幸福,可是對未來卻感到困惑,他們打算移民去墨西哥。

加繆安撫瑪利亞:“弗朗西娜,就像我的妹妹一樣”。當他宣佈他的“妹妹”懷孕時,瑪利亞雖然可以理解,但還是和他徹底了斷了。他們當中更加具有西班牙貴族氣質的人,有時候其實是她。

1948年6月18日,在聖日耳曼大街,加繆碰見了瑪利亞。她已經是個非常出名的戲劇演員和電影演員了。他倆的心都亂了。當時她是演員讓·塞爾韋的伴侶,為了加繆,她離開了那位演員。但是為了孩子,加繆不願離開弗朗西娜。

在西班牙,瑪利亞使加繆牢牢地忠於她:一個女人往往既是一座近在咫尺、看得見的村莊,又是一個遠在天涯、只能想象的地方。卡薩雷斯成為了加繆一生的牽掛。有時他會一天給她寫兩封信,常常很憂傷。他肯定地說,如果她走了,他將不願意再笑。他嫉妒:她必須工作。“你應該去工作,可是要想著我。”任何男人都不能把手放在她身上。他們不在一起的時候,他每天等她的信。他焦慮不安,說自己瘋了。

瑪利亞滿足於活著、滿足於愛,她在燃燒,但她感到遺憾他們不能一起外出。她對他說:“和你的孩子在一起時,要幸福。”加繆溫柔地談起弗朗西娜。他尊重她,他對弗朗西娜懷有一種非常深沉、深情的友誼,對瑪利亞則是一種燃燒的激情。弗朗西娜完全知道加繆身上的二元性。她有勇氣大度地接受——或者說差不多接受——這一點。

1949年元旦,阿爾貝給瑪利亞的祝福是:“新年快樂,我的愛人,希望我們一年都在一起,我不會在遠離你的地方死去。”加繆幾乎想說:“我不適合婚姻。因為我覺得很難去愛。但是我愛了。就像我覺得寫作很困難。但我寫了。”

加繆回憶了與瑪利亞的關係:“在1944年,我們共同經歷了十分美好的時光。然而這些美好時光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經歷過雙方的驕傲,甚至在我們重逢後,我們依然驕傲。驕傲的愛情有它的偉大之處——但是它沒有天賜的愛情那樣令人震驚的確定性。”

加繆的朋友證實:瑪利亞是他生命中的女人。他們覺得加繆和她在一起時顯得特別自在、放鬆,而且他很愛笑:

“什麼事讓你發笑?”她問。


“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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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替了我父親,他是為我而造的人,”瑪利亞寫道。她接收了他的做法,在不忠中忠實。他精心寫了一句話,並經常用:“我欺騙過你,但我從來沒有背叛你。”加繆要求自由,但不給予她同樣的自由。如果有人在他面前提起瑪利亞的某段短暫關係,哪怕連風流韻事都算不上,他也會拉長了臉。

當加繆有點風流韻事時,瑪利亞很平靜:“我們對對方感到很有把握,什麼也不能使我們互相懷疑,而且我們確信一個人就是另一個人的意中人,一切皆有可能,為了達到這一點,不可避免地,我們兩個人都必須戰勝我們身上有的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的傳統觀念,戰勝我們身上人和完全佔有的企圖、任何虛榮可以偽裝的東西,最難的是,戰勝牢牢控制我們兩人,在我們身上不斷叫嚷飢渴的,獨斷專行的驕傲,從而度過痛苦和危險的考驗期。

他們沒有生活在一起,卻分享生活。加繆來劇院找她。在瑪利亞面前,他願意表現得像個病人,讓她看見他呼吸短促、出汗、面色蒼白。她能感覺出他的幽閉恐懼症,懂得控制他,不管幸福還是不幸,協調還是不協調。他們就是對方的影子,緊緊融合在了一起。

加繆在一家人一起居住的公寓感覺不自在,在瑪利亞那裡它可以放鬆,在“唯一的女人”、老女傭和一條狗中間感到幸福。然而,他需要弗朗西娜扮演家中的母親-妻子這個令人討厭的角色。瑪利亞則扮演另一個角色,更快樂或更奪目,也就是所謂的情人。

5.美國寶貝——帕特里西亞·布雷克

在美國文化交流期間,《時尚》雜誌主編傑西卡·戴夫把帕特里西亞介紹給加繆認識。帕特里西亞年方20,美麗動人,長著藍色的眼睛和栗色的秀髮。她的父親是醫生,母親是位鋼琴家,她能講一口流利的法語。這是個早熟的姑娘,在美國最好的女子大學之一的史密斯學院歷史專業學習,即將畢業。她還在史密斯學院的法語之家學習,進修17世紀至19世紀作家的作品。帕特里西亞拿到了藝術學學士學位。她熟悉讓·瓦爾,也曾痴迷於杜蘭斯,會談論克爾凱郭爾。她為《紐約時報》文學欄目寫過幾篇文章。在《時尚》雜誌,她是個地位不高的撰稿人,每週掙35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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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女人面前,加繆常常使用殲擊轟炸機飛行員的技巧:他挑逗對方,他的計劃往往能得逞,然後,他很快離開。飛行員陷入了熱戀,情意綿綿,不怕被人注意。他公開與帕特里西亞出雙入對。帕特里西亞單純的外表下面,擁有才氣、天賦和成熟的思想。她很高興地陪加繆去布林茅爾學院發表演講。

加繆引導她在文學和政治的海洋中暢遊,並幫助她避開一些暗礁。帕特里西亞發現了普魯斯特,她說普魯斯特擁有偉大的智慧。一半的智慧,他說。她比加繆對詩歌更感興趣。帕特里西亞非常激進,當時是 Communist Party員,深受馬克思和恩格斯的影響,她需要解毒藥。加繆告訴她 Communist Party的領導人不僅僅是空想主義者,他們還是兇手。

回到巴黎,加繆把自己寫的書寄給帕特里西亞。在聖-熱內維埃夫山間的微光中,他彷彿看見了出發前夜與帕特一同走過的第八街的燈光。“……醜陋的房屋頂上的紅色天空,冷漠的人潮,你對我轉過臉來,你的臉蛋讓我覺得它比整個城市都要美麗。啊!帕特,如果現在你在這個毫不吝嗇展現它的美麗的巴黎該多麼好啊。”加繆拼命抓住任何有可能見到帕特里西亞·布雷克的人,雖然這樣的機會寥寥:“昨天我在大街上邂逅了你的讓·瓦爾和他的新婚妻子……”

一般來說,加繆在某些方面會表現得有點兒大男子主義:“我知道……你永遠也不會變成一個身披水貂皮大衣的死魂靈,……雖然所有的女人,或者說幾乎所有的女人都希望如此。”1946年8月,加繆住到了距離南特40公里的穆吉耶鎮,他對帕特里西亞承認他雖然並不幸福,但內心平靜。

6.英國金髮女郎——馬梅納

美麗動人的金髮女郎馬梅納有“敏銳的思想”和“弱不禁風的優雅”。馬梅納寫道:“加繆說他第一次見到我時,就被我深深吸引,他說我是那種會讓人墜入情網的姑娘。”馬梅納相信加繆根本不重視弗朗西娜,不過她感覺得出來弗朗西娜有多麼在乎加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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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年輕的英國女人11月7日的日記是這樣的:“在地鐵裡……加繆說:‘我不能離開你。’我說我無法確定能否像他那樣把這件事當真。過了一會兒,加繆溫柔地說:‘在你身邊我覺得很好。’我說:‘我們以後怎麼辦?’他回答:‘離開。’我問:‘去哪兒?’他說:‘去外省。’”這段對話頗有海明威的風格。

馬梅納在阿維尼翁與加繆重逢。加繆說:“這個星期,你給了我一個男人所能得到的全部幸福與不幸。”馬梅納寫道:“在返程的火車上……我說:‘你知道,你會把我忘了的。’他說:‘當然我們會忘記一切,可我不願意生活在一個我會把你遺忘的世界裡。’”他們在盧森堡公園散步,去一個又一個的咖啡館約會。在馬梅納回倫敦前,加繆把《鼠疫》的某些片段給她看,給她寄了一束花和一封信:“我無法想象你要離開。如果我不剋制自己,我的衝動一定會把你帶走。而且,我無法把你從我這顆你認為不好的心中抹去。(鮮花),在西班牙,意味著激情和暴力。但我們是有教養的人,我們有理智。再見,親愛的異鄉人!如果你回來,不要馬上拋下我孤獨一人,回頭再看我一眼。失去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現在我知道了。”

加繆與馬梅納一直保持通信。後來,馬梅納因患結核病不幸去世了。對傷感不已的加繆來說,

她代表了一種人性的成就,集智慧和勇氣於一身,能寬容地接受他的一切。

7.伊麗莎白時代的精靈——卡特琳娜·塞萊斯

1956年,加繆回到了薩巴斯蒂安-博丹街。她含情脈脈地注視著《新法蘭西雜誌》院子裡的一個年輕女演員。加繆在他的筆記裡寫道:“我喜歡這張清秀的臉,憂鬱、傷感,有時帶有悲劇氣質,但總是很美;這個小小的人兒手腳挺強壯,可臉上卻彷彿燃燒著悽切、溫柔的火焰,那是純潔的靈魂裡的火焰。當她在舞臺上轉過背去時,她的夥伴該多難受啊!不過這小小的不幸會很快煙消雲散的……她的小肩膀是多麼柔弱……好長時間以來的第一次,我又被一個女人觸及內心了,我對她毫無慾望,毫無遊戲的意圖,愛著她,還帶著憂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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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特琳娜的父親是一位醫生,戰爭期間死於集中營,母親是業餘小提琴演奏家,她曾寫過關於伊麗莎白時期英國戲劇的學位論文,對加繆希望改編的《馬爾菲公爵夫人》很有研究。卡特琳娜性格嚴肅,還有點兒古怪,曾和一個英國人有過短暫的婚姻,她可能是加繆遇到過的最有文化修養的女演員。她並非“黑腳”出身,卻在戰爭期間生活在阿爾及利亞。

她有著精靈一般的體形和憂鬱的眼神,為了塑造一個人物,她能接連幾個小時思考她走路的樣子、說話的方式和飲茶的姿態。她在藝術上追尋的是整體性的表演方式,喜歡調查和閱讀。加繆向她推薦的角色是富有魅力,甚至幾近瘋狂的。戲劇家重新經歷了他此前只和瑪利亞在一起有過的獨特感受:看見自己喜歡的女人在舞臺上說另一個人的語言,融入她想象出來的角色之中。瑪利亞和卡特琳娜都是最好的、最富有感性的演員,她們一個是西班牙人,有熱情似火的性格;一個矜持含蓄,像伊麗莎白時代的人物,但她們兩人都代表了加繆心中的夢想。

瑪利亞成名已久,激情四溢,她全心全意地擁抱生活,用平等的目光看待加繆,視他為自己的兄弟。卡特琳娜的心思則不一樣。她和瑪利亞一樣欣賞崇敬加繆,可心裡總是不那麼踏實。她才25歲,他已經43了。在她面前,他可以擺出點兒教師爺的架勢。

為了加繆,卡特琳娜還學會了打字。她打劇本和討論會的記錄。他們兩人,誰也不是按照另一個人的指示在生活,而是心甘情願的——這難道不是激情存在的一個條件麼?

1959年12月30日,加繆給卡特琳娜寫信:“……我一到巴黎就給你電話,可咱們也許現在就可以說好,星期二我們共進晚餐。……我給你送去一箱子祝福,願你永葆青春,願你的小臉永遠美麗,這麼多年了,我是多麼愛它啊(我也愛看你臉上憂鬱的表情)。……我們很快就要重逢了,想到就要看到你,我是多麼高興啊,在寫信的時候都會忍不住微笑。……我有什麼理由不去赴你的約會呢?吻你,緊緊地擁抱你,直到我們相見的星期二,在那之後,我才能重新開始工作。”

8.丹麥畫師——密

加繆和密是在花神咖啡館相識的。密來自丹麥,為了做繪畫教師,她曾在哥本哈根的美術學校學習,然後又來到巴黎,在“大茅屋”畫院繼續學習素描和油畫。現在她是這所畫院的公積金司庫,職責是監督畫室、挑選模特、指導他們擺姿勢。靠做這些工作,她獲得了免費上學的權利。不過她同時還在其它地方勤工儉學,如在雅克·法特的時裝店中擔任模特。

加缪与他的女友们:一个天生的诱惑者,一群充满激情并渴望幸福的女性,很少人能看清自己的欲望

隨後的日子裡,加繆陪她走過了聖奧梅爾、納博訥、佩皮尼昂、貝齊埃等地。加繆又煥發了青春。這一對情侶並不隱瞞自己的行蹤:人們看見他們出雙入對,在利普啤酒館,在“小鋪路石”餐廳,在“雲”夜總會,都有人看到了他們的儷影。密還是很少幾個陪加繆一起看足球比賽的女人之一。他們一起談論梅爾維爾、陀思妥耶夫斯基,還有尼采:“他談他自己就像在談上帝一樣,”加繆說,“可他總是很可憐。這可不像上帝。”

密欣賞加繆的幽默,加繆也被她深深打動。他們倆待在一起,感覺就像在“一個無窮無盡的時間泡”裡。密常常拖著加繆去維萊納游泳池,他喜歡她身上的青春活力和熱情。這個女孩把加繆當同齡人來看待,這一點也讓作家感到輕鬆愜意。

1959年12月29日,加繆寫信給人在丹麥,正準備返回巴黎的密:“這次令人傷感的分離至少讓我們明白,我們彼此多麼需要對方。我過去就知道,現在我更清楚這一點,我是多麼依賴你啊。我滿懷熱情地等著你,我親愛的、熱情的女孩,我的心上人!在你讀到我的信的時候,我們只剩下兩三天就可以團聚了。”

加繆的愛情觀

“毫無疑問,愛一個女人並不一定意味著我們會對她產生慾望,反之女人對待男人也完全一樣。”在加繆這個大男子主義的阿爾及爾好男人看來,這也許體現了一種“男性化的秉性”。

加缪与他的女友们:一个天生的诱惑者,一群充满激情并渴望幸福的女性,很少人能看清自己的欲望

加繆在給呂塞特·莫萊的信中寫道:“那些在我眼中對生活充滿激情並渴望幸福的人總是吸引著我。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的女性朋友要多於男性朋友。”很少有男人能對女性懷抱真正的友誼:“總是存在著某種曖昧——某種雙重遊戲——,某種從一開始就讓感情走了樣的東西。我認為這是由於很少有男人能看清自己的慾望,即懂得進退有度。

加繆需要有人陪伴,需要女性的友誼、愛情,也需要孤獨。與令人心動的姑娘保持純粹的友誼是很不容易的。這些年輕女子,即使生活經驗不多,也能在加繆身上清楚地感受到唐璜的影子,感受到一個天生的誘惑者。

對於加繆而言,伊馮娜是個可親的異鄉人,他更不願意帕特里西亞離開自己。這些女人不是匆匆過客,因為他會真切地思念她們。他追逐一個又一個女人,理由很浪漫,就是為了找到獨一無二的那個。他是一個霍夫曼或者普希金式的唐璜。還有一個理由——但不確定——是:每次都是出於新鮮感,加繆才跑去勾引女人,就像莫里哀或者莫扎特筆下的男主角那樣。

他周旋於一個又一個女人中間是為了戰勝對疾病和死亡的恐懼。

為何不能愛兩個女人呢?既然可以愛兩個,為什麼不愛更多?對他投入激情愛過的人,他的感情從愛戀變成了喜歡,對所有人,他都保留著一份脈脈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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