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安妮讀書」與原生家庭和解

但是每個人童年中那些充滿衝突的經歷卻留在了黑暗之中,那裡也埋藏著領會未來人生的鑰匙。

依照主流的看法,這些讓父母為之驕傲的人肯定有著強大堅定的自信心。然而恰恰相反,儘管他們能出色地完成一切事務,被人欣賞和嫉妒,收穫著對他們來說至關重要的成就,但這些都無濟於事。在這一切背後潛藏著抑鬱、空虛、自我疏離以及對於他們存在的意義的無知。

他們對自己童年的情感世界缺乏尊重,總是想要控制和操縱它,而且只關心自己的成績。談到童年,他們的蔑視,甚至嘲諷都並不罕見。

他們沒能認真對待自己童年的命運,對此更是缺少真正的情感上的理解,追名逐利之外,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真實需求是什麼。他們把當初的遭遇深深地埋藏在心底,給自己留下了曾有個美好童年的幻想


  • 這種適應性改變帶來的嚴重後果之一是,有些人在小時候以及成年後都無法有意識地體會自己的某些情感,例如嫉妒、羨慕、憤怒、孤獨、無助和恐懼。如果他們都是活力充沛、情感豐富的人,那會更加不幸。

  • 我們以孤獨感為例。為什麼我們會時常感覺孤獨,感到寂寞而嗑藥、吸毒、看電影、找朋友玩、打沒必要的電話,以填補內心的“空洞”。是源於兒童時期,當他是孩子,沒有這麼多轉移注意力的方法,他發出的言語或動作的訊息無法被母親捕獲到。
  • 孩子長大後,一旦當時的孤獨感湧上心頭,隨之而來的便是強烈的悲痛與絕望,我們能夠明白他們小時候是多麼煎熬。他們需要一個共情的、陪伴的環境,而這恰恰是他們所缺少的。
  • 成人在壓抑孤獨感等幼年情感時,常會用到一些防禦機制。除了簡單地否認之外,還有轉向反面(“我快要被身上擔負的責任壓得喘不過氣了,別人總是需要我”)、被動承受轉為主動出擊(“我一旦覺得女生缺了我不行,我就會離開她們”)、轉移到別人身上、把失去愛的威脅投射到內心(“我只需要乖乖地遵守規則,然後就不用承擔風險了”“我感到我力不能及,但沒辦法,我總是要比別人多做一些”),理智化也是一種常用機制,因為它能提供可靠的保護。
  • 一味迎合父母的需求可能會導致孩子發展成“虛擬人格”或者說“虛假自我”。這些人養成了一種態度,不僅展示出別人希望看到的一面,使得別人預料不到在他的面具背後還有多少是不為人所知的。相反,真實自體則得不到發展,因為真我(真實的自己)從未被體驗過,它處於所說的“不溝通狀態”。病人常常抱怨自己感到空虛、沒有意義、無家可歸,因為這種空虛感是真實的,當他們身上的活力和自發的情感被封鎖住,他們的內心就會感到空洞,精神開始貧瘠,潛力被抹殺。

父母與孩子在體驗和發展自己情感方面存在困難,從而導致了雙方形成了一種相互的依賴。父母從孩子的虛假自我中找到了渴望已久的認可,以代替自身缺失的良好的心理結構;而無法依靠自己建立良好心理結構的孩子則先有意識,後無意識地依賴父母。因為他無法信任自己的情感,他沒有通過不斷摸索去體會這些情感,他不知道自己真實的需求,他的自我被陌生化了。這種情況下,他無法與父母分離,長大後也會一直依賴伴侶、團體,尤其是自己的孩子對他的認可。他會把他真實的自我深藏其中。與父母生活在同一屋簷下時的孤獨感,後來便轉變為自我的隔離。

  • 孩子被母親自私地佔有,並不意味著母親沒有給予孩子情感上的關愛,相反,母親把孩子當作自己的客體(她想讓你成為的樣子)熱愛著,但並不是以孩子真正需要的方式,而且這種愛的前提是孩子必須披著虛偽自體的外衣。這不會影響孩子的智力發育,卻可能會阻礙孩子發展真實的情感。
尋找真實自體

  • 真實自體處於不溝通狀態,因為它必須被保護起來,在有些人身上沒有什麼比他的真實自體藏得更深的了。當他歷經苦痛,接近真實自體時,他們身上仍有這麼多真摯的情感在掩飾、否認和自我疏離之間夾縫求生,並最終流露出來,這就像是見證奇蹟一般。

  • 成年人也只有在內化了一個愛自己、能與自己共情的自我客體時,才能體會自己的情感。這一點正是有自戀障礙的人所缺乏的,他們不會對自己的情感感到意外,因為只有經過內心篩選的情感才能被體會到。為此他們必須付出的代價是抑鬱和內心的空虛。
  • 真實自體無法與人溝通,因為它處於無意識的狀態,得不到發展,被囚禁於內心的牢獄之中,與“監獄看守員”打交道無益於發展活力。只有在精神分析中獲得解脫之後,自我才會開始表達自己,開始成長和發揮創造力。以前的空虛和幻想也轉變成意想不到的豐富的活力。這個過程與其稱為“回家”,不如說是“創建一個家”,因為這個“家”以前是不存在於病人心中的。

  • 給予病人時間和空間,讓他發展自己的真實自體,並傾聽真實自體的訴說,一段不為人知的戀母情結的往事才會慢慢浮出水面。這會讓雙方都備感震驚,因為這段往事講述的是充滿痛苦的真相。

  • 在達到真正的自體前,病人需要依賴他人,先是依賴伴侶和治癒師,然後才能依賴自己。只有體會到童年深刻的、矛盾的依賴情感,才能獲得真正的解放。

  • 無意識中,父母童年的悲劇總是在孩子身上重演。

每個人的心中都藏著一個小房間,裡面裝著我們童年悲劇的道具。

  • 這裡面可能是一個人不為人知的幻想、反常行為,或者是部分尚未克服的童年痛苦。而唯一有機會踏入這個小房間的人,就是他們的孩子。這些道具雖然有時候讓他害怕,但是孩子不會把它們與父母聯繫到一起。這是可以理解的,因為這些道具體現了父母分裂的的部分。而孩子根本意識不到這一矛盾,他依舊接受、容忍,以致發展出一些病症。在隨後的治療中,他的情感會逐漸流露出來,包括震驚、絕望、反抗、猜忌、同情與諒解。

  • 治癒師的目的是回顧那些痛苦的經歷並接受其中的事實,才會不再寄希望於找到一個理解自己、能與自己共情的另一半。

  • 第二章抑鬱和自大——自戀障礙的兩種表現形式
  • 每個孩子都有合理的自戀需求,比如得到母親的關注、理解、尊重和認真對待。在出生後的幾周甚至幾個月裡,孩子依賴於母親對他的服從。他需要母親像鏡子一樣,可以從她身上看到自己。溫尼科特曾這樣描述這個美好的畫面:“母親看著懷裡的嬰兒,嬰兒也看著母親的面容,並在其中找到了自己……”這一切的前提是,母親是真的看著面前幼小而無助的生命,而不是自己的內心投射,也不會把她的期望、恐懼和為孩子制定的計劃投射到孩子身上。否則,孩子在母親的面容中找到的就不是自己,而是母親的困境。孩子自己則缺少鏡映,他會用一生的時間去徒勞地尋找這面鏡子。

  • 你是否曾感到抑鬱、空虛、孤獨,不知道存在的意義,害怕精神上的貧瘠。在我看來,這種自我喪失和自我疏離正是悲劇所在。這種現象在我們這一代人中尤為常見。通過我多年來的工作——幫助患者重建自我,我想我已經越來越接近童年中自我疏離這一問題的根源了。
  • 自戀需求的命運
  • 如果別人不按照我們的期待或要求來行事,我們可能會感到非常失望、傷心,就像自己的胳膊突然不聽使喚,或者某些理所當然的官能,突然失靈了一樣。突然失去對別人的控制,可能會引發我們強烈的憤怒。這種心態在成年人身上要比表面上看上去更普遍。我們喜歡把它稱作一種病態的、不現實的、自私的心態。
  • 每個孩子都有合理的自戀需求,比如得到母親的關注、理解、尊重和認真對待。在出生後的幾周甚至幾個月裡,孩子依賴於母親對他的服從。他需要母親像鏡子一樣,可以從她身上看到自己。

如果一個孩子有幸在一個能滿足他鏡映需求的母親身邊長大,且母親允許自己被孩子佔有,服從孩子,也就是說她為了孩子的自戀發展甘願被利用,那在成長中,孩子就會慢慢培養出健康的自我感覺。理想的情況下,母親也能為孩子提供友好的情感氛圍,並能理解孩子的需求。

  • 就算是沒那麼熱心腸的母親也能夠促成孩子的健康發展,只要她不妨礙孩子發展就行。這種情況下,孩子可以從別人那兒獲取母親不能給予他的東西。大量研究表明,健康的孩子吸收身邊微小的情感“養分”的能力十分驚人。

“健康的自我感覺”是確信自己感受到的情感和願望是自體的一部分。

  • 當一個人可以自發、自然地接近自己的情感和願望時,他也能從中獲得依靠和自尊。他可以體會自己的情感,可以悲傷、失望或者需要幫助,而不用擔心自己讓母親感到不安。當他受到威脅,他可以害怕;當他的願望沒有得到滿足,他可以生氣。他不僅知道自己不想要什麼,還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他也可以把這些自由地表達出來,不管他是因此被人愛還是遭人恨。

  • 自戀障礙:只講兩種極端的形式——自大和抑鬱。我傾向於把二者看作對立統一關係。在自大中一直潛伏著抑鬱;在抑鬱的情緒背後,也經常隱藏著無意識的(或者雖然有意識,但是被分離的)自大幻想。其實,自大是對抑鬱的防衛,而抑鬱是為了防禦自我喪失帶來的深深的痛苦。

自大的人的伴侶也是被自私佔有的。伴侶的存在就是為了讚美他,而他也不遺餘力地去收穫讚美。這體現出,他對伴侶的依賴讓人備受折磨。童年的痛苦經歷再次上演:他一直是那個受到母親讚美的小孩,然而同時他察覺到,受到讚美的其實是他的品質, 他真正的自我並沒有得到愛。

  • 如果孩子辜負了父母對他的期望,父母對他的驕傲之情很容易就會轉變成羞恥感。自大的人永遠無法割斷讚美與愛之間的悲劇關聯。他們不斷地尋求讚美,貪得無厭,因為讚美與愛並不是相同的東西。讚美只是對他無意識的原始需求的替代性滿足,他其實真正需要的是尊重、理解和被認真對待。

  • 例如,一位演員在他的成名之夜能從熱情的觀眾的眼中看到自己的鏡像,並感覺自己像神一樣偉大、全能。然而,如果這一晚他的幸福感不僅僅源於他的演出、藝術表現這些創造性活動,而且也主要源於他的原始需求(如回應、鏡映、受到關注、得到理解等)獲得替代性滿足,那麼第二天醒來,湧上心頭的可能是空虛、無意義感,甚至是羞恥與憤怒。如果演員的創造力與這些需求無關,那他第二天早晨就不會感到抑鬱。

  • 一個人似乎可以用他不斷取得的非凡成就來麻痺自己,讓自己沉浸在獲得關注以及擁有可支配的自體客體的幻想之中。他不得不像否定自己的情感反應一樣,否定自己在童年缺少自體客體的事實。

這類人通常能夠強化自己的能力以抵抗抑鬱的威脅,這不僅讓周圍的人,也讓他們自己都感到驚訝。通常,他們會選擇一個要麼已經表現出明顯的抑鬱症狀,要麼容易在婚後受到自大的伴侶的無意識影響而變得抑鬱的人結婚。

這樣一來,他們自己就不會抑鬱,反而開始照顧起“可憐的”伴侶來,像孩子一樣保護著他(她)。他們會感到自己很強大、不可或缺,他們獲得了建立自己人格所需的額外支柱。

但是他們的人格並沒有堅實的基礎,而是建立在成功、成績、“強大感”以及否定自己童年的情感世界這幾根支柱之上

  • 抑鬱喪失自體得更徹底,也更悲劇,但是在自戀障礙中,二者擁有相同的根源。二者都表明了病人的內心有一座“監獄”。自大的人和抑鬱的人都強迫性地一定要滿足母親對他們的期望,這裡的“母親”不一定是現實中的母親,更多的是母親投射在孩子心裡的形象。
    自大的人都是滿足了母親的期望的孩子,而很多抑鬱的人都沒能達到要求。

  • 抑鬱可以理解為自我喪失的信號,而自我喪失主要體現在否定自己的情感反應和感覺。這種否定始於童年中因為害怕失去客體的愛而進行的至關重要的適應性改變。隨後,在客體投射的內心形象的影響下,這種否定延續了下來。因此,抑鬱向我們暗示了病人身上存在一種早期的障礙。早在嬰兒時期,病人就缺乏某些有助於形成穩定的自我意識的情感。

  • 診室可以是病人內心世界的一面鏡子,有障礙的人愛上了自己理想化的形象,但是現實中,不管是自大的人,還是抑鬱的人,都不可能真正愛上自己。他們對虛偽自體的狂熱使他們不僅無法愛上他人,也無法愛上他們唯一信任的人——自己。

  • 治癒師分析給予了這些情感一個突破口,隨後抑鬱很快消失殆盡。這樣的情緒表明,自體中被否定的部分(例如情感、幻想、願望、恐懼等)逐步增強,不再受到自大的壓迫。

  • 有些病人在治療中接近了內心的自我,得到滿足和理解之後,就會去參加派對或者其他對此刻的他們來說完全無關緊要的活動,並再次感到孤獨和無能為力。幾天後,他們又開始抱怨內心空虛,感到自己疏遠了自我。其實,病人無意識地主動重複了兒時常常經歷的場景。

  • 當自己的一股衝動或者某種不願表達出來的情感受到壓抑時,抑鬱就會規律性地出現,並抑制我們自發的活力。比方說,如果一個成年人失去了一位親人,卻不能好好體會那種悲傷,只有通過分心來使自己忘掉痛苦;又或者他因為害怕友情破裂,而壓抑自己對被理想化的朋友所作所為的憤怒,那他可能會患上抑鬱。

  • 然而,我們往往能夠回憶起青春期的傷痛、不解和無處安放的衝動,卻很少記起最初的自戀性創傷,因為這種創傷經常藏匿在美好的童年畫面之後,或者根本就沒有進入我們的記憶之中。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成年人很少懷念自己的青春期,而經常向往他們的童年。

  • 沒必要在“失望——壓抑痛苦——抑鬱”這種模式中循環往復, 因為他現在有了新的對付失望的方法,就是體會痛苦。只有這樣,他才能從情感上理解從前的經歷,認識到藏在深處的自我與命運。

  • 治癒師要引導病人對於發現的需求,那麼病人的強迫性復現症就能在發現自我這方面幫上大忙。歸功於病人在不斷創建新的情境的過程中,首次有意識地體會到從未被回憶起的舊情境,首次認識到自己的悲劇,並加以哀悼。辯證地看哀悼的話,會發現這些體驗一方面促進了病人發現自體,另一方面,又以發現自體為基礎。
  • 如果一個人能夠在一個長期的過程中體會到,他小時候從未被當作他自己來愛過,他被愛只是因為他的成就和品質,而為了得到這些愛,他犧牲了自己的童年,那麼他的內心就會受大巨大的震撼。但是總有一天,他會覺得自己不想再追求這些愛了。他會在內心感受到活出真實自體的需求,他不必再爭取讓他到頭來一無所有的愛,因為這種愛是給虛偽自體的,而他已經開始放棄自己的虛偽自體了

  • 擺脫抑鬱並不會讓病人永遠開心、沒有痛苦,而是會帶給他活力並體會自己自發的情感的自由。這些情感不總是美好、愉悅的,它揭示全部的人性,包括羨慕、嫉妒、憤怒、貪婪、失望和悲痛等。

如果自由的根基在童年就被切斷,那麼這種自由就無法實現。因此,自戀障礙的人只有不再害怕童年早期強烈的情感世界,才可能找到他的真實自體。

  • 關於如何治療抑鬱症這一點,必須認真對待病人的所有情感。正是病人的敏感、羞愧與自責,貫穿了治療的整個過程,即使我們仍然不瞭解,它們到底與什麼有關。這些情感越是不真實,越是與現實格格不入,就越清晰地表明它們是對某種未知情境的回應。

  • 如果一個人不想成為各種利益與意識形態的傀儡,就要從自己身上找到依靠。也就是說,他要認識到自己真正的需求和情感,並有能力把它們表達出來。這對他來說,一方面至關重要,另一方面也相當困難,因為他生活在一個多元價值觀的社會中。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現代社會患上抑鬱症的人越來越多。

  • 他仍然會像以前迎合父母一樣去迎合自己新的理想形象。為了得到理想化的自我形象或者所處群體的愛與認可,他又一次否定了自己的真實自體。然而他所做的這一切對抵抗抑鬱毫無益處。他不是真正的自己,不瞭解也不愛自己。他做這一切只是為了得到客體的愛。

  • 把抑鬱定義為對痛苦的反應之一,這種痛苦是由現實的與理想的真實自我之間的差距造成的。兩者一致,就會帶來幸福感。用客體關係理論的話說就是,理想的自體是原始客體的繼承人。得到它的贊同與愛就能保證幸福,而與它存在差距則會帶來失去愛的風險。如果敢於挑戰這種痛苦,敢於體會它,就不會患上抑鬱

  • 自大的人沉浸在成功的喜悅中,而抑鬱的人則生活在失去自體客體的恐懼之中。二者都不承認,失去或者沒有自體客體都是過去早已發生的事,木已成舟,任何努力都不可能改變這一事實。
  • 如果我們意識不到孩子的苦痛,那麼成人主宰孩子就會成為人類社會的常態,沒有人會重視並認真對待此事,這件事會完全被當作是無所謂的,因為他們“只是孩子”。但是二十年後,孩子長大成人,他們不得不在自己的孩子身上進行報復。他們或許會花大力氣同世界上的暴行做鬥爭,卻無法認識到自己內心埋藏著過去被施暴的經歷,因為這些經歷藏在了理想化的美好童年之後。

  • 扇別人耳光、打人或者故意侮辱別人的那些人知道,他們的行為對別人造成了傷害。然而我們的父母以及我們自己卻經常不知道,我們對孩子正在萌芽的自我造成了多麼痛苦、深刻、持久的傷害。
  • 多數情況下,人們並不知曉自己童年的痛苦,這些痛苦也因此構成了鄙視下一代人的隱藏源頭。這時,人們會運用許多防禦機制,例如,否定(比如否定自己的痛苦)、合理化(“我有責任教育我的孩子”)、轉移(“傷我心的人,不是父親,而是我的兒子”)、理想化(“父親打我是為我好”)等,其中最主要的機制是將被動承受轉化為主動出擊。下面的例子向我們展現了,雖然人與人之間的人格結構與受教育程度存在天差地別,但是在抵制自己的童年命運這方面,他們表現出了驚人的一致。
  • 我們研究父母,我們會感受到他們對自己孩子的情感,瞭解他們的自戀需求,也必須思考,這些會對孩子的發展造成什麼後果。我們要用這些認知做什麼?我們可以隱瞞它嗎?
  • 只有對那些微妙的、難以看透的羞辱孩子的行為保持敏感,我們才能培養出對孩子的尊重,這也是孩子從出生後的第一天起就需要的東西。要達到這種敏感有很多種方法,例如觀察一些陌生的孩子,設身處地地為他們著想,或者對自己的命運產生共情。

  • 我們可以和病人一起回顧他的過去,並且相信,他的情感會向我們講述一個無人知曉的真實故事。

  • 我們總是對未知懷有恐懼,傾向於繞過不理解的東西。患者通過體驗自己的感覺和需要來逐步發現他真正的自體。

  • 能輕易區分反移情和自己孩童時的感覺(也就是自己的移情)。反移情的感覺就像一個閃光、一個信號,它顯然是跟被分析者有關的。如果那些感覺十分強烈、痛苦、持續,那麼它就和自體有關。 有些人在小時候必須將真實的自體在他人、他自己面前隱藏起來。

  • 他在第一次走出來時,會感到極大的恐懼。但正是這些人迫切地感到,他們必須藉助力量打破那些陳舊限制。第一步帶來的並不是自由,而是一種強迫症,患者不斷重複童年景象,也就是說他不斷重複體驗羞恥帶來的痛苦、暴露帶來的疼痛,這是伴隨著“自我表達”產生的。

  • 患者打開了通往她早期經歷的入口,那裡是無盡的孤獨。哭泣也將她從強迫症那種痛苦的、毀滅性的羞恥感中解放出來。

  • 孩子不能理解,為什麼母親能做美味的飯菜,關心他的咳嗽,滿懷愛意地幫助他完成作業,但是某些情況下,卻完全無法體會到他的隱藏的內心世界,就像一堵牆一樣。她以前總是傾向於尋找一個無法理解她的對象,或是自己構建一個這樣的對象,然後去體驗那種毫無希望的依附感。這種折磨人的關係的迷人之處就在於,患者能夠不斷重複童年時對父母的失望。

  • 他為用“自己的方式”讓他的父母的生活如此艱辛而感到抱歉。因為沒有滿足父母的期望而產生的負罪感,這種讓人壓抑的感情很多人揹負終生。從理智上看,滿足父母自戀的需求當然不可能是孩子的任務,但是感情要比理智更強大。沒有哪種論述能夠對抗這種負罪感,因為它的源頭在生命的最初階段,在那裡,獲得了極大的強度和頑固性。
  • 最大的自戀傷口便是,人們沒有如自己所是地被愛。而沒有哀悼的話,這個傷口也不可能痊癒。它要麼被抵禦(比如像自大症和抑鬱症那樣),要麼就在強迫重複中不斷地撕開傷口

  • 真實自體的一部分只有通過變態和強迫症表現出來,在痛苦中掙扎生存。種種生存的條件跟當年孩子在震驚的母親那裡生存的條件是一樣的,這些條件在此期間被投射在心裡。變態行為和強迫行為表現的總是同一種創傷。

  • 人們能做的只有對此保持敏感,主動去認知,有意識地去體驗,去把握它。一個母親儘管懷有尊重孩子的美好願望,但是如果她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如何用諷刺的評論讓孩子感到羞恥的話,那就是事與願違。她的話實際上是為了掩蓋她自己的不安全感。如果她自己從來沒有真正體驗過那些感情,而是用諷刺來抵禦它們的話,那她就感覺不到,孩子在她身邊時是如何感到被貶低、被鄙視、被剝奪價值感的。

  • 雖然我的生命慾望在覺醒,但是就像所有的父母一樣,我的父母沒法幫我,慾望不能被談及。他們只能不知疲倦地認真幫我進行無望的嘗試,否定現實,繼續蝸居在童年世界中,儘管童年變得愈發不真實和虛偽。我不知道父母在這件事上究竟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我也不想責備他們。因為完成自我,找到自己的路,這畢竟是我自己的事情。但我總是處理不好自己的事。”

  • 父母留給他的沉重的內心投射已經成了他的命運。

    儘管有的人收穫了巨大的成功,得到了諾貝爾獎,卻在成年後飽受與真實自我分離而導致的痛苦折磨,而醫生將這簡單稱為抑鬱症。

  • 我們的社會多麼荒謬、病態、充滿剝削,並且這導致了他的神經症和反常行為,他們無法看見的,是在他們還小時,他們深愛的母親所做的荒謬的事。我們不可能記得父母的這種態度,因為那時候我們還是他們的一部分。只有在親密互動中,當時的那種互動才能被體會到,父母的約束才能被逐漸地被看透。

  • 當病人瞭解到自己的事實真相後,就沒有必要為了逃避它而不斷地陷入幻想與否定中。然後我們就會明白,我們一生都在害怕和抵制一些根本不會再發生的事情,因為這些事情在我們毫無抵抗能力的生命初期早就發生過了。

但是精神分析的意義並不是要糾正病人的命運,而是讓病人認識到自己的命運,併為之感到悲傷。病人必須在移情中、在內心中找到他童年時期的父母,並有意識地體會到父母的操縱與鄙視,這樣才能從中解脫

  • 一些人在自大的虛偽自體中裝出一副被愛的樣子,他們會被抑鬱型自戀障礙患者羨慕嫉妒,儘管後者會受到前者的鄙視。然而,我們並不能依據這一點對病人進行分組歸類,因為自大和抑鬱本質上表現的是同樣的問題。

  • 在每一次的精神分析治療中,我們都會遇到病人一直壓抑的需求、恐懼、憤怒、批評或者嫉妒等情感首次爆發的時刻。這些情感通常以一種病人不待見,甚至一生都在抵制或恐懼的假象出現。在病人能夠發展出自己的批評模式之前,他會效仿父親說一些令人討厭的話或者發牢騷。而他長期以來壓抑的焦慮感也正像他母親疑神疑鬼的憂慮。

病人必須在自己內心之中發現他竭力逃避、折磨著他的“邪惡”,並與之達成和解。為了從折磨之中部分地解脫出來而承認這種個人印記是自己的命運,這或許需要無盡的哀悼工作,當病人從情感上體會了自己的童年,並重獲活力,治療的目的就達到了。

  • 認真的回顧在那個幼小、困惑、不被理解、充滿恐懼的孩子,也就是童年時的自己,又重新回到他們的生活中。他們曾經在數十年中必須選擇離開、忘記那個孩子,而不是像現在一樣正視他。很多人發現,他們是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感受到那個孩子的困境和痛苦,以致痛哭不止。很多人感到驚訝,因為他們這麼長時間以來甚至完全沒有感受到那個孩子的存在和痛苦。

  • 完全否認經歷過的痛苦,將施虐的父母理想化。在成人的過程中,這兩種行為都導致毀滅或者自我毀滅。

  • 在對童年命運進行觀照之後,很多人不僅擺脫了抑鬱症,而且身體上的症狀也消除了,因為這些症狀就是否認童年的後果。他們勇敢地有意識地去體驗具有威脅性的父母帶來的恐懼,這些恐懼一度被隔離在外。

  • 虐待兒童的行為不僅會創造不幸福的、困惑的兒童,還會創造具有破壞性的青少年和施加虐待的父母,以及讓人迷惑的、荒謬的社會。但卻是毀滅性的。因為孩子不被允許反抗所遭遇的暴力,他們必須將自然的反應,例如憤怒和恐懼,壓制下來,當他們成人之後,才能將這些強烈的感情發洩在自己的孩子或者其他人身上。

  • 使受苦的人直面自己的歷史,以使受虐待的孩子的無意識的、但是卻一直高度活躍的對於疼痛的恐懼,以及他合理的憤怒流通進來,被感受然後被消除。這樣他才能真正成人,真正獨立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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