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创:黄湖山


刘创:黄湖山


山和湖在一起,湖光与山色相映成趣就成为意境优美的景致。

山叫黄湖山,湖叫黄湖。

黄湖山下我度过了六年的青春时光。那时我是一个十几岁的师范生,在家乡的西来中学教书,做梦都想着求学深造。后来终于有机会参加一所大学的入学考试,接到录取通知书满心欢喜,却被告知这个大专脱产班办在本县黄湖山下的教师进修学校。徜徉于黄湖山间,寄情于山水,淡淡的失望很快就被学校周边的美景赶跑了。黄湖山下开始了我人生新的求学生涯。

我平生第一次看到的山就是黄湖山。老家在靠近湘鄂边界的宋家垸湖畔,那里是典型的湖区平原,沟港河渠纵横,交通极不便利,以致我读师范之前,竟没到过县城,也没见过山的模样。第一次见到黄湖山,是在经过县城去岳阳师范读书的长途汽车上。那时的县城还没有一栋像样的高楼,灰头土脸的。车过沱江大桥,朝北望去,单调的色彩中蓦然看见黛青的山峦耸立在县城的外围,安静而优美。那一刻,内心好像突然被一个俊俏的少女吸引,一种强烈的新奇与激动油然而生,那种充溢心间的翠绿和美好至今记忆犹新。那时,我还是一个懵懂少年,情窦未开,心无所依,但就那一眼,让我像喜欢一个人那样毫无理由地喜欢上了一座山。

刘创:黄湖山


在黄湖山下读书的日子是快乐而充实的,我和几个同学成立了黄湖文学社,办起了黄湖文学报。老校长张敖平日里不苟言笑,但一说起我们的黄湖文学社却总是眉开眼笑,自豪之情溢于言表。我们和全国许多大学的文学社团都有联系,或赠阅自办的文学报刊,或召开作品研讨会交流创作心得,或发布文学宣言组织征文比赛。这些年来,我常常想起在黄湖山下热爱文学的美好时光,想起用文学点亮的人生梦想。

不少华容人知道有黄湖山,却不知道有黄湖。当初办文学报,报头用“黄湖”,还经过了一番实地考证。我们攀上黄湖山岭,只见一大片湖水绕在山脚,映出蓝蓝的天,白白的云,青青的山。亘古以来,黄湖与黄湖山,山水相依,水墨相伴,是天地间的一对寂寞伴侣。自从沱江逶迤而来,它们便有了心灵的抚慰而不再孤寂。这样山水环抱、环境幽静的风水宝地是躲不过先圣们的慧眼的。从宋朝黄湖山麓兴办儒学开始,这里就成为方圆百里读书人心目中的学术圣地。清乾隆二十五年,知县狄兰标在黄湖山南麓建沱江书院。后校址几经异动,校名也几经更迭,但重教薪火一直相传。至1946年,黄湖山的绵延文脉,经由沱江书院传承至华容一中。

刘创:黄湖山


记得1988年5月的某天,临近毕业的我,经班主任段心介先生推荐,背上一整袋创作资料,参加了华容一中的招聘,第二天便顺利地进入了华容一中。头天上班,就看见四块巨大的古旧石碑赫然斜躺在办公楼后面的草丛里,“沱江书院”四个遒劲的大字提醒我,这里曾经有一段作为江南著名书院的辉煌历史。

真正走进黄湖山的内心,还是在华容一中工作的那段时光。学校给我分配的住房是二楼的一个单间,正好对着山后的水塘,黄湖山美景尽收眼底。站在窗前,我望着山,山望着我,心底常常涌出一些遐想。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山是一个阳刚的概念,总是与雄伟、巍峨和壮丽相关联,而静卧在沱江之畔的黄湖山,却有着阴柔之美,属山中的美人。黄湖山山峰不高,最高处也不足百米,山体绵延十余里,面天而卧的人字形山脉宛如洞庭湖平原上的睡美人, “人”字下有一口泉眼,终日冒出汩汩清泉,当地人把这一景观称为“美女晒羞”。文革期间,几个愣头青觉得“美女晒羞”是庸俗的封资修,便炸毁了那口山泉。泉眼被毁了,但依然有一些山泉水渗出,即便是在干旱的夏季,那一片山地也是湿漉漉的,繁花似锦,青草茂盛。

记不清多少个夜晚我在徐徐的山风中睡去,清晨又在热烈的鸟鸣中醒来,沐浴着微凉的晨曦,漫步在山前的水塘边,攀登在山间的小路上。对黄湖山,我充满了感激,感谢她给了我宁静的思考与写作的灵感,感谢她将清新明净的空气和满山的鸟语花香赐予了我。

黄湖山给善待她的每一个人以微笑,她把山的灵性和最美的温情给了怀抱中的华容一中。华容一中纳湖山灵秀,成为了优秀人才的摇篮。我想,如果没有山水魂魄相依的黄湖山文脉和沱江文明,失去了山和水的护佑,就不会有如今声名赫赫的华容一中。

刘创:黄湖山


黄湖山上,楚国名人范蠡沿夏水游历过,明代大臣刘大夏、黎淳曾登临过。据说李白游洞庭时也到过黄湖山,诗人孙斯亿在此留下了“咫尺黄湖李白居,水光山色足清虚”的美妙诗句。我和他们共同拥有黄湖山,他们守望过的山,我正在眺望,他们走过的路,我也曾走过,我的一些足迹也许就覆盖在他们的足迹之上,能与他们共同拥有一座山,我是幸福而自豪的。

常常惦记着黄湖山,仿佛不写点什么就愧对这里的山水。今年国庆长假,去了一趟黄湖山。秋分初临,太阳正暖。站在黄湖山巅,极目四望,岳常高速穿城而过,远处已是高楼林立,一片繁华。再看看黄湖山,那些高高低低的山头,没有峻峭,没有奇峰,没有古树,没有亭榭,原来碧波荡漾的黄湖也被城市建设的泥石填埋。那一刻,我觉得黄湖山其实很普通,朴实得就如一个坐在沱江边休憩的普普通通的华容人。我在想,面对自己喜欢的一座山,最好的方式也许就是胸藏丘壑,将山放进心中,然后拥有它,面对它,眺望和倾诉。

和高山大湖相比,黄湖山和黄湖,也许只能算尺山寸水。但一座山在我们心目中的高度,不一定都是现实的高度。黄湖山,一座并不高的普通小山丘,因为一些人,一些事,一些历史,便成就了它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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