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從一開始,我們都在漸漸逝去

當身邊的人一個個離我而去的時候,我開始思考生是什麼,死又是什麼。

有人逝去了,彷彿如青煙一縷飄散,只剩下我停在原地彳亍(chichu)著。

很多時候,我在想:離開的真的是他們嗎?好像是,好像又不是。我總感覺他們就在某個地方默默注視著我,還是像以前一樣。只是不動聲色,也悄無聲息罷了。

可是不對,總感覺不對……

可能從一開始,我們都在漸漸逝去


再仔細想想,逝去的何止是他們啊?

就好比他們離開了,還是他們,可我卻不是我了。他們還活在我的靈魂深處,我卻在他們的世界裡蕩然無存了。

或許我懷念的不是他們,而是過去活著的自己。所有的悼念其實全是在悲慨逝去的自己。

現在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講故事的人,如果願意,你就姑且當一回聽客吧?

奶奶前不久走了,走的倉促,誰都沒反應過來。

並沒什麼感覺,連哭都哭不出來。最近不由自己的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情。

小時候爸媽不在,我被留在奶奶家。

總記得奶奶笑吟吟地站在陽光下,端著洗過菜、淘過米的水,往那個種了很多東西的花壇裡潑。陽光下空中被揚起的水珠很漂亮,就像水晶一樣,顫巍巍的落在花葉上,摔碎,變成更多的小水晶。

奶奶很喜歡花,老屋院子很小,可它最中間還是硬擠了一個直徑約四米的小花壇。

用廢磚頭壘起來,大約有一米多高。小時候的我總是爬不上去。所以總繞著它跑圈圈,花壇裡的花在我眼前飛速旋轉。那是最美麗的萬花筒了吧。

我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有的,反正打我記事起,它就已經在那了。裡面種了很多東西,最多的是鳳仙、喇叭和菊花。有時候還有種些南瓜和豆角。

為了防止雞鵮(qian),花壇四周用樹枝圍起來,還有一根廢舊電線懸在花壇上空,用來晾衣服的。

每年夏天,喇叭花就會開,先從樹枝爬上去,再夠到電線上,繞得很高很高。它長得像小喇叭,我總喜歡摘。更好的是,掐下花朵,裡還有甜甜的花蜜。

奶奶笑著看我像個猴子一樣爬上爬下,給我說:這是婆婆燒飯花。在她們那個年代,這個花一開,女人就要起來做飯。然後掐下一朵若有所思的看著。

可能從一開始,我們都在漸漸逝去


我那時候總覺得奶奶在想著什麼,可是我不知道。

後來我查了一下,發現它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朝顏。因為它在凌晨四五點鐘就開花了。

到了晌午,喇叭花都皺起來了。一點也沒有早晨的明目張膽了。

中午她總愛做手擀麵給我吃。小時候我並不愛吃麵條,一次只挑幾根面。沒過一會,我又吵嚷著餓了,然後她又笑著給我在勺子裡炒個雞蛋吃。

印象中奶奶彷彿永遠坐在一個用泥砌成的爐子邊,單手撐臉,目光望得很遠很遠。我不懂,我也學她的樣子

老屋裡黑洞洞的,房梁被煙氣燻成黑色,有一個很破很小的電視機,經常沒有信號,打開也只有嗡嗡的白噪音和密密麻麻的雪花紋。爐子旁坐著一個老婆婆和一個小孩子。可能那就是我體會到的最早的歲月靜好了吧?

再不久,奶奶種的鳳仙花也開了。她很喜歡那種豔色的鳳仙花,我看著那紅紅紫紫的一片很是新奇。奶奶告訴我,這是指甲花,她們那個年代染指甲用的。花也能染指甲?

我把鳳仙花瓣碾碎,就往指甲上

可能從一開始,我們都在漸漸逝去

塗。搞得亂七八糟,指甲沒紅,手卻紅了個徹底。

奶奶還是笑,目光還是很遙遠。我看不懂。可能她也想染指甲了吧?

秋天了,菊花開了。一叢叢的,白嫩嫩的。我總是摘很多,想象自己是個採花女,放在一個籃子裡。不過最後採花女的花賣了,我的花扔了。

奶奶的花壇裡彷彿永遠都有好玩的東西,爬來爬去的螞蟻,飛舞的菜花蝶,嗡嗡的蜜蜂還有吃不完的豆角……

可我從來就是個小混蛋。當我知道我爸媽回來了,我逃也似的跑了。她在後面追,喊我的名字,可我跑得更快了。

在漆黑的夜裡,一個小女孩狂奔著,不顧一切,像是奔赴未來。一個老婆婆在後面焦急的呼喊著,追趕著,可她到底追不上

可能從一開始,我們都在漸漸逝去


後來,老屋拆了,蓋了大房子,奶奶也從那個又黑又小的屋子裡搬出來了。可是我能體會到,她不開心。因為她沒有小花壇了。我也不像那個黑夜裡狂奔的小女孩了,因為我長大了。

我在門前闢出了一塊空地,和奶奶一起種薄荷,忙活了一下午,手也磨出個泡。可惜還是沒長出來。但是她笑得很開心。

再後來,奶奶走了,我彷彿懂了些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懂。

反正那個以前黑夜裡狂奔的小女孩又開始狂奔了,只是現在她不是前面那個,而是在後面追逐的那個。可能是在追逐逝去的自己吧?

可是,如果長大意味著逝去,我會選擇永遠停留在原地嗎?

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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