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上班,我就要和我爸媽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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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物質生活參考(ID:wzshck)

“暫時居家辦公”的通知,讓劉芸與母親開啟了新一輪相處。在這之前,母女倆已經每日四目相對超過20天。

“每天都在‘要瘋了’和‘堅持住’的心情間遊走。”劉芸說。

“史上最長法定假期”、高校開學時間推遲、暫行居家辦公政策......對於許多年輕人而言,疫情中的一系列操作,讓這個創下了與父母朝夕相處最長紀錄的冬春,註定不太平常。

再不上班,我就要和我爸妈打起来了

朝夕相處後的第十天,劉芸與母親爆發了第一次爭吵。

在一通不知打給老家哪位親朋的微信電話裡,母親細數了女兒的種種不是,除了“不愛打掃衛生、不找男朋友、不會做飯”等常規抱怨外,還增加了一條:“來了這麼久了,哪兒也沒帶我去!”

母親來北京是在春節前,按原計劃,母女倆將在假期去往日本京都。不料疫情席捲而來,劉芸與母親退掉了票,留在北京。

來自東北的母親獲取外界信息的手段主要是電視和微信。因而很長一段時間,她都覺得女兒危言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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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許多同齡人一樣,90後的劉芸為了讓母親少出門、戴口罩,做了大量包括勸說、恐嚇在內的勸導工作。

“非典後遺症的文章啊,中老年專用截圖啊,都發了,但她就是不當回事。”劉芸抱怨說,“我讓她戴口罩比她讓我穿秋褲還難!”

最終讓母親感到“情況嚴重了”,還是新聞中每日上升的確診數字。兩個人的活動範圍就此侷限於方圓300米之內,然而即便只是去樓下超市,母女倆也不免起衝突。老字號的元宵30塊錢20顆,之前強調“北方人還是要吃元宵”的母親堅決不肯買,認為這是“坐地起價”。

與之相比,80後重慶人胡青與父親的爭執原因,則顯得更為“嚴肅”一些:“他看完美國流感新聞之後就放鬆了警惕,說,中國這新冠也沒那麼嚇人吧?還沒它流感死的人多!甚至覺得不戴口罩就可以出門了!”

胡青一時間火冒三丈。父女倆從防疫常識一路辯論到國際局勢。

“他贏了,我也沒輸。”胡青說,自己作出了將電視頻道選擇權交給父親的讓步,交換條件——對方減少出門次數,以及出門必戴口罩。至於國際爭端、政治走向,二人表示“暫時求同存異好了”。

事後胡青反思,平日自己與父母關係不錯,爭吵主要源於“相處時間超過警戒線”。大學畢業以來,這是她與父母相處時間最長的假期。

“時間就是矛盾的放大鏡,特別考驗人的意志品質。

胡青說:“起早了,問你怎麼不多睡會兒;起晚了,說你只知道睡覺。”網上關於與父母相處的吐槽絕對不是段子,“那是我們的血淚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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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前,胡青也接到公司了“居家辦公、暫不通勤”的通知。雖然可以回到自己的房子,但她還是選擇繼續與父母住在一起。

一個女孩追在殯儀館車後大哭叫媽媽的視頻看到她心碎,“生死麵前,一切都是小事。胡青說,重慶目前情況也不明朗,還是一家人捆綁生活,心裡比較安定。

劉芸則與母親度過了一個吃湯圓的元宵節。她算了一下,這是自己畢業後第一次在元宵節吃到家常飯菜,這樣一想,就覺得“湯圓也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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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八,93年出生的王鵬在觀看電影《囧媽》時,幾度熱淚盈眶。電影裡,原本要去美國跟前妻爭財產的徐伊萬,陰差陽錯地跟媽媽坐上了前往莫斯科的火車。六天六夜的行程中,男主角與母親共處一個車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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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媒體採訪時,導演兼編劇徐崢把這個故事描述為“災難”:“如果你是一個成年男人,六天六夜跟自己的媽媽兩個人在一個火車車廂裡面,基本上我覺得是個災難。”

“我這都快兩個六天六夜了。”王鵬痛苦地計算著日期。年前就回到黑龍江老家的他,已經創下成年後與父母日夜相處的最高紀錄。火車上的所有故事情節,幾乎都在這個漫長的春節裡,與他和母親的相處形成完美映射。

《囧媽》中,兒子吃什麼水果、吃多少紅燒肉、什麼時候喝水排尿、怎樣要孩子,全部在母親周密計劃之中;現實生活中,王鵬應該吃橘子還是蘋果,要吃酸菜還是白肉,到底一天還是隔天洗頭,也都必須在母親的指揮下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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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頭弄溼了袖子,就被教育了一早上。”王鵬十分沮喪。兒子洗頭,母親在旁邊看著,對所有動作細節進行規範,這是他從小就熟悉的操作流程。在他的回憶中,母親的嚴格管控一以貫之——讀什麼書,上什麼學校,吃什麼菜,喝什麼牛奶,交什麼朋友,全部由母親決定。

畢業後在北京工作這幾年,王鵬每年只在春節回老家。相處時間短,控制和改造很難形成規模,殺傷力相對有限。這一次,母親又有了施展拳腳的機會,最近幾天,甚至已經對他襪子的顏色提出了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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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在山東淄博小村裡的張曉,面臨的是更為慘烈的境況。回到村裡十幾天,父親的罵聲幾乎沒有斷過。不擦桌子會捱罵,不吃早飯會捱罵,熬夜寫稿子也會捱罵。

“他嫌地板髒、嫌桌子髒,說家裡還不如一個豬圈。”張曉滿心委屈。

與王鵬一樣,絕對權威和“打擊式教育”,貫穿了張曉整個成長曆程。從小被否認、被責罵的陰影至今揮之不去,張曉只好去求助心理醫生,“去年做心理諮詢就花了一萬塊,我每個月生活費才兩千。”

但王鵬的應對方式主要是“躲”。除了洗漱、吃飯等生活必須環節,他的活動地點基本侷限於臥室。王鵬前所未有地希望早日復工,否則“心理防線快被擊穿了”。

王鵬最大膽的打算,是將《囧媽》推薦給母親。

但他對此又存有猶疑:“我怕她領會到的點不是‘不要控制太多’,而是‘你看人家事業多成功’或者‘你至少得先把婚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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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些人與父母的關係,在非常時期實現了某種逆轉。

楊菲的爸媽在湖北孝感,情況惡化之前,她在家人催促下回到北京,開始自我隔離。雖然家人情況穩定、身體健康,但楊菲依舊時刻處於焦慮之中。

“每天差不多要打十幾個語音電話。”楊菲說,電話的內容大同小異,問問身體有沒有狀況,冰箱裡的菜夠不夠。每日上升的確診數字讓她緊張萬分,幾次下決心“再也不看了”,但還是忍不住要一刷再刷。

因為家裡已經沒有口罩存貨,快遞又無法送達,楊菲要求父母不許出門。怕爸媽不聽話,她甚至開啟了微信運動監視模式。

“步數稍微多一點,我都要神經病一樣過去盤問。”楊菲說。

這幾乎是她與父母關係最為親密的時刻。春節之前,因為不斷被催生,楊菲幾次想把母親的微信拉黑,甚至一度賭氣,準備與老公出國過節。現在她一定程度上理解了母親的焦慮,因為自己現在“也很煩人”。

前兩天,父親告知楊菲,家裡青菜吃光了,準備去門口的菜場看看還有沒有人賣菜。楊菲嚇壞了,一邊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勸說他先靠儲存的乾貨撐下去,一邊緊急聯絡母親,叮囑她嚴防死守,絕對不允許父親邁出門一步。前後不過半小時,楊菲發現自己嗓子急得完全啞了。

同樣,在這個春節來臨之前,大齡單身的兩姐妹李欣和李璐,已經被父母安排的相親搞得不厭其煩。姐妹倆的策略是將父母接到北京,然後以全家度假的方式轉移催婚壓力。

雖然哪兒也沒去成,但在長達兩週的共處中,姐妹倆漸漸摸索出了非常時期的非常策略。父親愛打牌,但一輸血壓就高。姐妹倆頂著母親的訓斥,買回撲克,承擔起“常輸牌友”的角色。一週過去,父親的血壓居然降下來了。

至於相親,“不能出門”的安全準則暫時解決了問題。母親試圖以“出了問題至少多個人依靠”來教育兩姐妹,並將“非典時期北京離婚率下降”的舊聞大聲朗讀,但李欣很快找到“非典之後離婚率飆升”的報道予以回應。

“特殊時期特殊狀況下形成的特殊關係,基本沒有規律可循。現在也一樣。”李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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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還是在相處中發現了母親的智慧。

公司群裡,老闆發了一大堆暗示大家開工的話,聽李欣讀完這套高級又迂迴的話術,母親一邊包餃子一邊說:“只有你是真心為別人好,才能說出好聽的話。”

“我做了這麼多年文案,覺得我媽這句超過市面上50%的金句。”李欣說。

另一個金句是,被問到家裡最難是哪段時間,母親在進行了一個多小時的完整回顧後,說:“咱家沒有太難的時候,至少都沒有武漢人民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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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最終沒有把《囧媽》推薦給母親。一是在他看來,困在車廂與困在家中一樣,都是極端環境,因而即便為此作出什麼改變,也不過是應激的、暫時的;二是漫長的假期最終告一段落,在一切變得更加難以控制之前,他坐上了回京的列車。

路上他刷了另一部關於親子關係的電影《陽光普照》。平靜的節奏下,父與子之間的矛盾與羈絆如暗流湧動。

與《囧媽》一樣,兩代人最終在某種程度上達成了和解,只是代價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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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他感到“躲避”可能並非完美解決方式。

雖然尚未想到與母親溝通的有效方法,但王鵬記住了電影中在駕校工作的父親反覆提及的八個字:

把握時間,掌握方向。

“這八個字,也許對很多事都有指導意義。”王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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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被採訪者要求,

文中劉芸、王鵬、張曉、楊菲、李欣、李璐為化名。

頭圖與內文圖片皆為視頻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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