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衍聖公孔德成(一)

末代衍聖公孔德成(一)

2008年10月28日,孔子第七十七代嫡孫,最後一代衍聖公孔德成在臺北病逝,享年89歲。消息傳到他的故鄉曲阜,人們對這位一生經歷坎坷,命運多舛的末代衍聖公,表示出深深地懷念之情。

  一

  孔德成,字玉汝,號達生。1920年2月23日出生。

  孔德成是一個獨生子,也是一個遺腹子,在他出生之前,他的父親七十六代衍聖公孔令貽就已經逝世。如果要說清孔德成的出生身世,還必須從他的父親孔令貽說起。

  孔令貽先後有四位妻子。

  元配孫氏,濟寧州人,軍機大臣、兵部尚書孫毓汶的女兒。孫氏生於清同治十年(1871年),十八歲時與十七歲的衍聖公孔令貽結婚。光緒二十年(1894年)為給慈禧太后祝賀“六旬萬壽”,孫氏曾隨孔令貽一同前往北京祝壽。受到慈禧太后的親切接見,並賞賜孫氏一大宗物品,有“翡翠戒子、金鑲玳瑁鐲子、珊瑚雙喜字十八子手串、黃地套紅壽字料鐲、鮮果四盒、時憲書二本。……御筆大壽字一張,大紅綢繡五彩金龍蟒袍面一件,綠江綢繡五彩金龍裙面一件,大紅果綠、藕合湖色縐綢繡花手帕一塊,象牙梳篦一分,大紅大壽字江綢一匹,桃紅大壽字江綢一匹,藕合大壽字江綢一匹,綠大壽字江綢一匹。”(《孔府檔案·慈禧太后召見老太太、太太在宮中奏對節略》)

  遺憾的是,這位孫夫人,在光緒二十五年(1899年)二十九歲時病逝,終身未育。

  孫氏去世後,將近五年,孔令貽找不到門當戶對的夫人。曲阜鼓樓大街路北,有一家姓豐的商戶,家有一女,年方十七。一天孔令貽外出歸來,路過豐家店鋪時,恰巧遇見豐姑娘從裡面出來,雙手端一洗臉盆,往店外潑水。孔令貽見豐姑娘青春亮麗,面容姣好,一眼便看中了。第二天,孔令貽便到店裡找這姑娘,連著來了兩天。豐掌櫃和豐姑娘知道他是聖府的公爺,又知道孔令貽來店的意思,豐掌櫃便對孔令貽說,如若看中小女,便接到府內算了。孔令貽與豐姑娘就經過這樣一個簡單過程,便撮合到了一塊。

  第二天,孔府便派二人轎,將豐姑娘接到了衍聖公府內。先給孔令貽的母親彭老太太磕頭,老太太也看中了豐姑娘,答應收下。先叫她住在前堂樓西學院內的北屋。第二天又派轎子和女僕陪同,到各府內給各老太太磕頭,行納妾禮。磕頭回來再給彭老太太和孔令貽磕完頭,這才算收豐姑娘為姨太太。但這位豐姨太太也是始終沒有生育。豐姨太究竟死於何年?據《孔府檔案·七十六代衍聖公夫人陶氏起居日記》所記:“民國十五年,七月……七十六代豐姨太出殯,老太太親赴林內,料理殯事。”可知,這位豐姨太逝世於民國十五年(1926年)的七月。

  雖然有了豐姨太,但孔令貽並不算有夫人,因為豐氏不是名門正娶。後又經媒人介紹和北京陶士鋆家訂了親事。

  陶士鋆原籍浙江紹興,祖時已遷到北京,成為北京一位大房產主。家中多有金錢,只是官職不高,僅是大名府的知府。陶士鋆生了九個兒子,五個女兒,與曲阜聖府訂婚的是陶家最小的女兒,五女陶文潽,人稱“陶五小姐”。因陶五小姐身材矮小,人又不算漂亮,故近三十歲還沒嫁出去。

  光緒三十一年(1905年)四月,陶五小姐娶進衍聖公府。

  陶氏嫁到孔府,曾生下一個兒子,但不久夭亡。孔令貽把亡兒埋葬在孔林裡。為此事,孔令貽與孔氏族長孔傳溶,還發生了相互攻訐的事情,直鬧到了山東巡撫那裡。孔傳溶指責孔令貽:“十餘月小兒葬埋孔林”是“違例虐族”的行為,孔令貽則辯駁道:“十餘月小兒葬埋孔林一節。客臘本爵之子矢折,埋於林之東偏,不特距至聖之墓遠甚,即歷代先塋相離尚遠,若雲不埋林內,試問應埋何處?孔傳溶均藉以為口實,殊屬謬妄。”(《孔府檔案》三五九九之三)

  自小兒夭亡後,一連數年陶氏未再身孕。

  兩年後,陶氏回孃家,正遇陶家兩位少爺為爭一位名叫寶翠的丫環而鬧家庭矛盾,陶氏母親為平息陶家事端,便讓她將寶翠帶到孔府。寶翠,姓王,原是河北遵化一個農民家的女兒,從小被賣到北京陶家作了丫環,“寶翠”一名即為陶家所取。寶翠十六七歲的時候,已長成一位漂亮姑娘,陶家的兩位公子同時看上了寶翠,都欲納寶翠為妾,於是生出亂子,為解決家庭矛盾,息事寧人,只有叫寶翠一走了事。

  到了孔府後,府內人都稱她為寶姑娘。這時孔令貽又看中了寶翠,在與孔令貽生了一女後,收納為姨太太。民國六年(1917年)九月十五日,王姨太再生一女,稱為二小姐。到了民國八年(1919年),王姨太又懷身孕,至妊娠五個月時,孔令貽的岳父陶士鋆在北京逝世,孔令貽急忙赴北京參加其岳父喪禮。

  孔令貽抵京後的第三日,忽患背疽,病在床上。據隨孔令貽同行的府醫劉夢贏分析,孔令貽性情急躁,多思多慮,平日在府內飲酒過量。此次突發“背疽”系酒毒所致。為了使孔令貽的病情早日好起來,陶氏還延請北京名醫為其醫治。幾天後,病勢大見好轉。《孔府檔案·公爺方》中這樣寫道:“今診脈象雖弱,而漸有力,三旬為吉兆。以下瘡勢而論,三日內大痂而落,十日新肌可以長平。”

  孰料,孔令貽病情突然惡化,右肋又發生一巨症,名為“下馬癰”,形狀色紅,根盤大如三寸碟,堅硬。醫生們對如此症狀,均感縮手無策。

  病情不斷加重,他自覺不久於人世,在彌留之際,令他牽掛不下的還是子嗣問題,這關係到世職爵位的承襲豈能不牽掛啊!病間,由他口述,別人代筆,給大總統及遜帝溥儀各上一份遺呈,表明了自己故後的安排和願望。給大總統的遺呈中說:“公爵按舊制由宗子世襲,報經地方行政長官,呈由內務部核請承襲,等語。令貽年近五旬,尚無子嗣。幸今年側室王氏懷孕,現已五月有餘,倘可生男,自當嗣為衍聖公,以符定例;如或生女,再當由族眾共同酌議相當承繼之人,以重宗祀。”(《孔府檔案》六九五О)給遜帝溥儀的奏摺其內容大致相同。

  1919年11月8日,孔令貽在北京太僕寺街的官邸逝世。孔令貽病故後,先停靈於北京太僕寺街衍聖公府,在京開弔時,大總統徐世昌派王達前往致祭。為表示優禮聖裔之至意,國務總理靳雲鵬簽署了大總統徐世昌的指令,從優議恤,給予治喪費三千元;靈柩回籍時,命沿途地方官妥為照料。清遜帝溥儀對孔令貽之死軫惜殊深,加恩由清室廣儲司發給卹典賞銀五百元作為喪葬費用,以示篤唸對聖裔之至意,同時派官致祭。

  1919年12月18日,孔令貽靈柩在全副儀衛前導,翼兵、營兵護送,以及京師各區警士沿途照料下,出太僕寺街衍聖公府,走順治門,經騾馬巿大街、珠巿口,前門大街直至東車站,抬上專派花車,陶夫人及其他家屬隨行。孔令貽靈柩由北京運到曲阜姚村火車站後,孔府的本家、府屬要員、外賓等恭迎孔令貽靈柩下車,同時還有龐大的儀衛隊同時接靈。

  孔令貽逝世前給大總統的呈文中,提到側室王氏已懷孕五月,倘若生男則當繼承公爵封號。內務府要求孔府就關於王寶翠是否確實懷孕一事開具一系列證明,呈報省長公署轉部備案,若事情屬實,孔令貽的呈文即可照準。於是,有關人物出具的證明,證明王氏夫人確實懷孕。

  《孔府檔案·故七十六代衍聖公孔令貽遺腹子德成誕生經過情形》中載有以下人物出具的呈保書:

  衍聖公府家人趙慶出具的證明說:“原具呈人衍聖公府家人趙慶,年三十八歲,山東歷城縣人,住太僕寺街門牌號衍聖公府。……家主既無子嗣,惟庶主母王氏懷妊五月,奉家主遺囑,如庶主母生男即以承襲衍聖公,生女另由合族選擇相當承繼之人。”孔庭族長孔興環出具的證明說:“宗子衍聖公孔令貽於十一月八日在京病故,已由家人趙慶呈請鈞署報部在案,其側室王寶翠懷孕五月有餘,自應由興環合同鄰佑出結證明,事關聖祖宗祀,理應格外慎重,茲復延請中醫、德醫詳加診察,鹹稱實繫懷孕,並無其他病症,當由興環同出具證書,分呈備案,再擬俟其臨產時邀集宗子近支各女眷前往監護,以杜流言。”另外,孔氏族人孔祥棣、孔令照、孔令譽、孔令侯、孔德冏;還有曲阜的周公後裔、顏子後裔等各方人士都一一出具了證明。甘願以身擔保。

  雖然各方人士都出具了證明,但衍聖公繼承權問題,仍是一個懸而未決的事情,王姨太若生男孩尚且好說,若生女孩將會另做安排。

  於是,曲阜的孔氏族人也開始了一場緊張而激烈的爭嗣戰。甚至於孔氏南宗,以及汶上、菏澤等地孔氏族人也紛紛趕來,各不相讓。後經過官方斡旋調解,最後達成協議;如若王姨太生女孩,衍聖公的繼承權則由最近支五凝堂的孔德冏繼承。顯而易見,王姨太若生女孩,將會出現一種什麼樣的後果,對陶氏夫人來講,那處境就會更加可怕:她的主人地位也要就此結束,她必須要在新的衍聖公入主孔府之前,率孔令貽所遺的王、豐兩妾及兩位小姐移出孔府……

  1920年,夏曆庚申年正月初四日,王姨太臨產。

  主房設在孔府內宅院的前堂樓內。而在產房前的前上房內,就停放著孔令貽的靈柩。為了確保生產不出意外,負責接生的除中國醫生外,還有外國醫生,另外還請來一位頗有名氣的接生婆,她就是孔府當差陳佔魁的母親。為了防止有人偷換嬰兒,北洋政府軍隊包圍了產房。府內各處設崗,還有一位將軍在孔府內宅坐鎮。各路監產人員也齊集孔府,有省裡派來的官員,有顏、曾、孟三氏奉祀官,有宗族近支中的老太太們。為了迎接小公爺的到來,孔府的所有門戶都打開了,從內宅門一直開到孔府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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