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2月17日至3月16日，我軍發起對越自衛還擊戰，對越軍進行懲戒性打擊，攻克越南北部多個重鎮。戰爭結束後，為總結對越作戰經驗教訓，時任軍事科學院院長、軍委教育訓練委員會主任宋時輪帶著調查組，深入參戰部隊調查研究，指導作戰總結。
在11軍31師91團，宋時輪與該團連以上軍事幹部召開了一場座談會。
宋時輪，開國上將，曾任軍事科學院院長
參與調查的人員在緬懷宋時輪將軍的回憶文章中，以及91團的親歷者，都對這次座談會印象頗深。會議一開始並無意外，91團各級軍事幹部各有側重，彙報了參加戰鬥的經過和情況。宋時輪聽得非常認真，不時點頭讚許，閉目沉思。91團幹部彙報完畢後，座談會進入交流環節。這時，宋時輪突然提出一個問題，讓會場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宋時輪問91團1營1連連長：“你知不知道，子彈能打死人？”
1979年，宋時輪（左三）帶調查組到對越還擊戰參戰部隊總結經驗教訓
這個問題是常識性問題，對軍人來說根本不叫問題。將軍如此當眾發問，顯然是有所指的。一連長當然聽出了異樣，不好去答，一時支支吾吾，經宋時輪再三催問，才說“知道子彈會打死人”。
宋時輪厲聲再問：“既然如此，你為什麼打班繞散1661高地時，連續組織11次衝鋒不回頭？為什麼不好好研究一下打法再衝鋒？”
原來，91團參會人員在彙報作戰經過時，重點報告了參加班繞散的戰鬥。在這次戰鬥中，91團英勇作戰，消滅了駐守在完備工事裡的越軍一個加強營，取得突出戰果。
1979年對越自衛還擊戰示意圖，黃色圈中藍色箭頭所指處，系班繞散戰鬥大致區域
班繞散，位於越北縣城封土的北面，是一個小集鎮。雖然集鎮很小，但位置重要。因為橫貫班繞散有一條公路，可以從封土縣城直達中越邊境，而且周圍錯落分佈著10多個高地。越軍在班繞散周邊的高地上佈防了500多人，修築了堅固的工事，設置了諸多障礙，系越軍一個重要據點。
越軍陣地（資料圖）
作戰中，在這個方向作戰的11軍部隊奪取了封土城，但選擇了其他作戰路線，並沒有摧毀班繞散越軍據點。回撤階段，11軍決定將這股敵人消滅，將任務交給了31師，31師將這個任務交給了91團。
原定計劃是：91團配屬雲南省軍區獨立師第3團1營，從現有位置向班繞散方向奔襲。3月5日到達班繞散後，立即在軍、師兩級炮火的支援下，對班繞散各高地發起進攻。左翼攻擊隊是1營，主要任務是殲滅1661高地的越軍；右翼攻擊隊是3營，主要任務是殲滅2010高地的越軍；2營（欠5連）沿公路攻擊，首先分割公路兩側聯繫，而後攻佔1672高地，配合3營殲滅殘敵；配屬的獨立師3團1營主要任務是奪佔1321、1411高地，阻敵北逃。
91團3個營的戰鬥在3月5日下午打響。戰至18時30分，3個營取得一定戰果，消滅了越軍防禦支撐點外圍警戒陣地之敵。此時團指考慮到，各營前期連續作戰、奔襲比較疲憊，配屬的獨立師3團1營也沒有達到阻擊位置，再加上敵情不明、入夜進攻不便，就決定停止進攻，將總攻時間推遲到3月6日早晨7時30分。
接到命令的2營、3營立即收攏部隊，原地組織防禦準備明日再戰。可是1營因為無線電聯絡出了問題，沒有接到推遲進攻的命令，仍按原計劃於3月5日18時30分向1661高地發起進攻。
由於前期沒有認真偵察1661高地的地形和敵情，1營開始只安排1連在5日晚20時沿著南坡向1661高地發起進攻。殊不知，在1661高地佈防的越軍達2個連之多，而且配備了大量的輕重機槍、高射機槍以及迫擊炮。除此之外，越軍還在主陣地前沿設置了三道塹壕，一道比一道兵力多，一道比一道火力猛。
1連發起進攻後，突擊排比較順利地佔領了第一道塹壕。但是當他們衝擊第二道塹壕時，敵人各式機槍猛烈開火，成功壓制住突擊排的進攻。連長只好增添兵力，重新組織衝鋒。經過1連官兵頑強的戰鬥，在數次衝鋒、付出不小傷亡後，1連還是奪下了第二道塹壕。
接著，1連又繼續向第三道塹壕發起進攻。這一次敵人的迫擊炮、機槍、步槍一起朝著衝鋒的戰士開火，部分戰士倒在前進的道路上。但1連沒有退縮，仍然朝第三道塹壕發起勇猛衝鋒。憑著夜暗，1連在付出傷亡代價後，終於佔領了第三道塹壕。1連長在組織剩餘戰士短暫調整後，繼續朝著1661高地頂端發起進攻。
兩個連的越軍收縮在高地頂端，僅靠1連很難奪佔。戰至3月6日凌晨2時，1連連續作戰6個小時，組織衝鋒11次，依然未奪下峰頂。1營營指不得不投入3連協同1連進攻，但是發起3次衝擊，依然未能攻克1661高地。4時40分，因為傷亡較大，1營只得命令1連、3連撤出戰鬥。
雖然在後來的戰鬥中，91團消滅了班繞散越軍，斃敵少校以下317名，俘敵5人，但付出了較大的傷亡。所以，宋時輪仍把“勝仗中的教訓”提出來，讓各級反思。
我軍炮陣地
宋時輪在後來的座談中，又點名批評了一個在戰鬥中不知呼叫火力支援的連長，而後語重心長地告訴大家。他打了50多年的仗，知道
戰士的勇敢頑強是要在強大的火力支援下才能充分發揮的。關愛戰士，不能光是宣揚他們勇敢頑強，更要注重通過發揚火力優勢大量殺傷敵人，這樣才能保住戰士的生命。
宋時輪下部隊調研時，與基層幹部戰士在一起交流
此次調查時，上上下下都處於慶祝作戰勝利的氛圍中，宋時輪將軍實事求是，既肯定成功的作戰經驗，也毫不留情地指出問題，剖析失利教訓，帶隊撰寫了師團營連176個戰例，其中就有班繞散戰例，為部隊教育訓練和作戰提供了寶貴的借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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