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高郵地名史話之“騾馬巷”

騾馬巷位於北門大街西。巷南與民生路相接,巷北和復興路相連。騾馬巷因這巷內原先有一戶吳姓人家開騾馬行而得名。據騾馬行後裔吳福昌介紹:這條巷子在明清時代叫“龔元帥巷”。吳氏祖籍蘇州,為生活計,渡江北移,遷徙高郵開騾馬行,到吳福昌這輩已經是第十一代了。起初騾馬行規模不大,也就是混口飯吃,至第六代吳信春及其子手上,騾馬行越開越大,也出名了,大家都這麼騾馬行騾馬巷地叫,也就約定俗成了。民國初年,這條巷子正式更名為騾馬巷。吳福昌回憶說:他小時候在這條巷子裡還看見過“龔元帥巷”的石坊。

吳氏騾馬行鼎盛時有房屋三十幾間。路西是一處南北三進四合頭外包廂住宅,一式的水磨青磚黛瓦,室內籮底磚鋪地,這外包廂結構住宅一定程度上能夠防盜防匪。此處是業主家居和接待重要客戶洽談生意的地方。路東為一溜排十幾間棧房和馬廄,朝南便是一片空闊地。每天黃昏,騾馬巷先是馬嘶驢叫人吆喝,嘈雜之聲充滿巷內,而後,棧房裡大通鋪上便住滿了趕牲口歇腳的南蠻北侉。晚上炊房為每位住客備上三菜一湯,二兩白酒,無非是鹹菜煮小魚,大蒜炒肉絲,油炸花生米,一碗茨菇豆腐湯,酒就是大麥燒,飯不限量。牲口早有人牽引到馬廄,馬槽內放入足夠的飲水和鍘碎了的草料,如果客人有要求,草料裡多加一勺人尿泡的黃豆。騾馬行家小和住客的尿是不能亂尿的,必需用尿桶收好,以便泡黃豆用。

吳家世代都是了出名的獸醫,他家有一本祖傳的《騾馬經》,從來不示外人,行醫的下一輩都是爛熟於胸的,醫治牲口時通過眼看、手摸、辨別尿糞的氣味,再對照《騾馬經》相關內容,可以斷牲口的生死。醫治牲口的獸藥,也是祖傳的秘方,自制的獸藥可以使牲口藥到病除。吳家祖上還有個獨特的家規:“傳子不傳婿,一代傳一人”。

騾馬行傳到第八代業主吳兆萱時,又是一個興盛高峰,他帶著兒子吳壽鵬掌管生意。吳氏父子做人都很謙厚善良,人緣極好,深受時人敬重。有一年春頭上,中市口王老頭豆腐店的黑叫驢生病了,老倆口膝下無子,靠這頭驢拉磨,王老頭立即把驢牽到騾馬行,請吳大先生醫驢,吳兆萱把驢摸摸,一瞧,驢已氣喘噓噓,一條驢鞭拖出一尺多長,驢尿滴滴灑灑,便對王老頭說:王大老爹啊!這驢病得不輕,“尿瀝不清,腎不含水”,是腎病。王老頭哀求:吳大先生救命,驢命就是我命,黑叫驢有個三長兩短,等於就斷了我老倆口的生路。吳兆萱安慰王老頭:算你來得快,這頭驢還有救。當時叫來小夥計幫忙,用一條面口袋打個絞朝驢嘴裡一丫,只見他抓了一把醬瓣似的藥劑,在驢舌頭上搓捋,又用火針給舌筋放紫血,過後,拿斜口竹筒從驢嘴旁插入灌進藥湯,藥水噴灑驢鞭。神奇:驢鞭縮上去了,驢不喘了。並將這頭驢放在騾馬行代飼療養,每天都是吃鍘碎的草料拌人尿泡的黃豆,半月後,牲口長膘了,毛皮光亮了,體格健壯了。王老頭帶錢上門作輯感謝牽驢。吳兆萱說,你老倆口老來無依,生存困頓,我也算做善事,分文不收。王老頭實在過意不去,便送了一桶豆腐作謝。

江蘇高郵地名史話之“騾馬巷”


騾馬行的獸醫業務和中介買賣都是以細毛牲口(騾、馬、驢)為主業,屬本行。而粗毛牲口(牛、豬,羊)非正業,不在行。但是,如果有人請,面子上回不過的粗毛牲口業務也做一些。騾馬蹄子打鐵掌是正常的事,一根小麻繩打個活節,向蹄子上一套一拎,將牲口的蹄子紮在作凳上,用闊口快刀剷平腳掌上的角質部份,把馬蹄鐵燒紅烙上釘釘,一陣青煙,掌子就好了,牲口走起路來咯咯地響,就能負重遠行了。騸馬、劁驢可以出診,一般情況都是拴著牲口手術,可是碰到烈性馬就不那麼容易了。三垛有匹烈馬,很難讓人捆了手術。馬主人找到吳兆萱,吳兆萱相了一回馬,鬆開韁繩,讓馬自由散步,他緊跟其後,說時慢那時快,從後就是一飛刀,刀落“蛋”出,馬如脫弦之箭狂奔,直到馬跑累了才安靜下來,再給敷上外用藥。騸這種烈馬是玩命的交易,不是為了錢,只是現一下手段。

騾馬行主要賺錢的買賣在調劑牲口,生意做得很通達,面廣量大,既有本行交易,也為他人中介。

吳兆萱老了,兒子吳壽鵬秉承父業,每年三月,草長鶯飛、花繁葉茂之際,他帶人北上山東郯城,參加那裡全國性的“騾馬會”交易。有一年,一個刁專的騾馬販子牽一匹純白駿馬在低價叫賣。吳壽鵬把馬一相,這匹馬體態健美,高大矯健,素緞般光潔的皮毛,雪嶺樣聳立的馬鬃,在明媚的陽光下顯得那樣的氣宇不凡。這馬不但外象好,也很聰明,此時,正好旁邊的一匹馬尿尿,這馬竟能發出“哈哈”的笑聲,笑它尿騷。行家都知道,凡有這等表現的馬都是上等良駿,稱之為畜生笑天。

吳壽鵬想:這筆生意貨價不符,其中定有蹊饒。但是,他很自信,憑藉自己隨父多年所學,足可應付生意場中的變數。

問:這匹馬賤賣了你不反悔?

答:一言駟馬,丈夫之為!

說:兩廂情願,信譽買賣,好!

吳壽鵬兌了銀洋,跨馬欲去。乖乖!這匹馬緊緊挨著大樹快跑,差一點把他右腿夾掉,吳壽鵬一個快動作收腿,剛要收韁,這匹馬又向左隨地就滾,好險!差點連人都被馬壓下去,吳壽鵬就地一滾讓掉,起來後定一定神,心裡明白了,這匹馬是訓過的,戀主情節重,旁人是帶不走的。吳壽鵬弄來十條搭褳,搭褳兩邊灌了上百斤的泥土,將馬引到近處沼澤地,向馬背拋搭褳,一個、兩個、三個……直到馬肚子貼近沼澤時才停手,吳壽鵬用馬鞭朝馬沒頭沒臉地狠抽,開始,馬的目光很兇,到後來這匹馬馴服了,馴順了,兩眼流淚向吳壽鵬哀求了。

吳壽鵬將這匹馬帶回了高郵。調劑牲口是為買賣雙方做中介,中介要做到公平公正兩不吃虧,吳氏騾馬行從不賺昧心錢。一回,東鄉農民看中侉子的一頭騾子,這頭騾子賣相不醜,從“牙口”看也年輕。吳壽鵬把騾嘴扳開一摸,知道做假,外行人看牙齒是沒有磨平,但行家一看便知是鑿出來的凹槽並“點黑”。侉子答應給雙倍“行用”,吳壽鵬斷然拒絕。他說

農民兄弟買一匹大牲口是傾其所有,事關生計的大事,如買走手了,是要毀掉一家活路的。

1939年10月2日高郵淪陷,日軍侵入高郵後,騾馬行的生意蕭疏了。山東郯城的“騾

馬會”停辦,在路上趕牲口也不方便,只能在家做獸醫活計。約在1943年的一天,駐郵日軍頭目巖奇大佐的坐騎生病昏迷,命一個鬼子小隊長來強“請”吳壽鵬去“洪部”醫馬,吳壽鵬對著東洋馬,望其形色,聞其聲氣,切其脈博,說:這匹馬的肝已經壞了,無可救藥,我無迴天之術。巖奇大佐瞪著眼:你是不是不想為皇軍效勞,說我的馬肝壞了不能醫治。好!來人,把這馬砍了,如果肝不壞就用你的肝賠償。此時,吳壽鵬出了一身冷汗。過了一會,馬肝取出了,確確實實壞了一瓣,吳壽鵬剛將拎著的心放下,巖奇大佐又說:你的獸醫醫道精通,就留下為皇軍長期效勞。

吳壽鵬被扣在了日軍“洪部”。母親夏老夫人急出了大病,後來花了一百大洋請人說情,說老太太病危才放了人。1957年,吳氏騾馬行併入了獸醫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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