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哥|流感、戰爭、新基建與鉅變的中美150年

翔哥|流感、戰爭、新基建與鉅變的中美150年

來不及解釋了,快上車老司機帶帶你

我曾經將我的大半生奉獻給古老的中國,從清朝末年到民國建立,直到國民黨統治崩潰,那一切在許多人的腦海裡記憶猶新,中國是個有五千年曆史的偉大文明古國,歷經世世代代的興衰榮辱,才取得了今天的地位,我衷心的希望她能更加繁榮昌盛。

——伍連德

1870年,不但美國,全世界都是個農業社會,全世界的大城市依靠煤氣燈照明,小孩子讀完小學就要去煤礦、工廠當童工,人均壽命40歲左右。

那一年,中國天津發生教案,歐洲普法戰爭打響,凡爾納在《辯論報》發表《漂浮的城市》,然後去克羅託瓦當了海岸警衛,妻子和孩子則在亞眠避難,幾個月後普軍攻入巴黎,威廉一世在凡爾賽宮加冕。3年後,都德寫下《最後一課》。

站在那個時間點,沒人會預測100年後世界就是如何,也沒人覺得世界會更好。

1900年,庚子年,中國發生義和團運動並引發全面戰爭。在南非,號稱日不落帝國的不列顛與區區數十萬布爾人陷入鏖戰,擴日持久的戰爭讓德國人看到了世界秩序動搖的機會。5年後,日俄戰爭爆發,小小的日本擊敗了“歐洲憲兵”,沙俄隨即發生動亂。1910年,備受戰火蹂躪的東北發生肺鼠疫,年輕的伍連德博士排除萬難歷時6個月撲滅了疫情,伍博士在帝國血色黃昏時,留下了不朽的功勳。1911年中國的舊秩序崩潰,但好景不長便陷入軍閥混戰。

局部動亂宛如多米諾骨牌在1914年引爆出一戰,最開始英國人、法國人、德國人都以為這將是場很快結束的戰爭,年輕的軍士們歌唱著,還以為只是去郊遊,但經過馬恩河會戰、索姆河會戰、凡爾登戰役,英國人法國人德國人流盡了最後一滴血,東線也是絞肉機,羅曼諾夫王朝、哈布斯堡王朝、霍亨索倫王朝先後崩潰,溫莎王朝也岌岌可危,奧斯曼帝國崩潰,連老巢安納托利亞也即將被瓜分。

就在戰爭進行的時候,一場神秘的流感已經從堪薩斯傳染到前線,再傳染到歐洲大陸、英國乃至全世界,上千萬人死去,死得,不明不白。真的不明不白,為了兜售自由(戰爭)債券,1918年4月,紐約市舉行了一場盛大的推銷自由債券大活動,5個月後,費城也舉辦了大活動,超過10萬湧上街頭,政客們熱情洋溢地發表講話,鼓動所有人一起唱歌。而在此之前,費城海軍造船廠已經有數百人感染了流感,只是,造船廠官員說,“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不過是平常的季節性流感而已。”

結果,活動剛剛過去兩天,費城就有100多人死於流感,其後這個數字不斷增長,整個10月,費城死亡人數達到13000人,而整個美國,在10月份就有20萬人死於流感,流感之下全美數十萬人死亡,其中包括一位叫弗雷德裡克·特朗普的德國移民,他死於流感引發的併發症,年僅49歲。

那一年美國的平均壽命因大流感驟然下降12年,時值戰時管制時,報紙被禁止討論大流感。

當時西班牙也有8百萬人感染了流感,包括西班牙國王阿方索十三世以及不少內閣高官,西班牙是中立國,沒有戰時管制,西班牙的媒體報道一出來,各國才如夢初醒,紛紛加強了防控。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由於是西班牙最先報道了,所以那次大流感被命名為“西班牙流感”,而不是“堪薩斯流感”。

大流感肆虐之下,一戰草草結束,劫後餘生的人們站在廢墟上,等來了高通脹低增長席捲全世界,1929年美國股市大崩潰,大蕭條來臨,通縮與高關稅導致世界貿易總量螺旋式下墜,成千上萬人失去了工作。

納粹在動亂中崛起,二戰爆發,德軍的皮靴再次踏步香舍麗榭大街,孤軍奮戰的中國軍隊以血肉之軀將日軍抵擋在鄂西的崇山峻嶺外,蘇聯也無路可退後面就是紅場,日本聯合艦隊偷襲珍珠港,美國太平洋艦隊幾近毀滅,幾乎同時,不列顛帝國在東南亞的殖民版圖在山下奉文的突襲下迅速崩潰。這場戰爭,數千萬人失去了生命。

戰後,歐洲成為野蠻的大陸,遍地焦土,無論是宗教還是主義都不再能給人們信仰,冷戰鐵幕降下,全世界都在原子彈和洲際導彈的陰影下瑟瑟發抖。

人類距離末日只有4分鐘,洲際導彈從下達指令到發射所需要的時間。

01 美國世紀

可就是這個看似黑暗無邊,數千萬人罹難的一百年,卻後來被稱為美國經濟的“奇蹟年代”。

1870年,美國GDP佔世界總量的8.87%,英國本土的GDP佔世界總量的9.03%,而整個大英帝國GDP總量的佔比則高達24.28%。英國已經完成城市化,城市人口占總人口的70% ,而美國只有25%,說是大農村一點也不為過,但好的方面是,美國低於25歲的青年人佔總人口的60%。

此時美國剛剛結束內戰5年,百廢待興,幅員遼闊,機會很多,很多歐洲移民告別舊世界投奔而來,其中就包括亞歷山大·貝爾一家。1876年3月10日,貝爾和同事在美國試驗了世界上第一臺可用的電話機,一年後,愛迪生改進了貝爾的方案,做出了可實際使用的電話機,不久便開辦了電話公司。這兩人創辦的公司,後面一個成為了AT&T,一個成了GE。

1879年,美國舊金山實驗電廠開始發電,是世界上最早出售電力的電廠,那年10月22日,愛迪生髮明瞭第一盞有實用價值的電燈。兩個多月後的12月31日,德國人卡爾·本茨於製造出第一臺單缸煤氣發動機,這臺發動機功率是如此之小,只相當於1馬力,簡陋的發動機並沒有改變本茨公司的窘迫的經濟狀況,公司時刻面臨破產。

那時候蒸汽機已經發明瞭一個世紀,人類建設了130000英里的鐵路,龐大的鐵路網絡靠蒸汽機頭牽引。得益於開疆拓土搶來的“無主之地”,1850-1870年,聯邦政府將美國大陸面積7%劃歸鐵路部門,鐵路公司引入華工,美國得以建設了龐大的鐵路網,加州興修水利成為水果蔬菜供應地,芝加哥是當時西部平原牛的屠宰場,瓜果蔬菜和牛肉裝載進冷藏列車,送往東部地區,各種原材料也通過鐵路由芝加哥中轉到西部平原。

但在公路上卻還只能靠馬,沒法使用蒸汽機汽車,就在1870年,波士頓有25萬市民,為了維持城市運轉,就需要5萬匹馬,全美國共有870萬匹馬,1872年因為強毒株馬流感肆虐,美國東北所有城市幾近癱瘓。

1876-1879那三年裡,貝爾、愛迪生、本茨不經意間開啟了第二次工業革命,那是屬於通訊、電力、內燃機引發的革命。對了,能源改革也興起,1870年,洛克菲勒成立標準石油公司,他花了兩年時間軟硬兼施吞併了20多家煉油廠,控制了美國90%以上的煉油業,此後雖然被反壟斷法拆分,石油業在旺盛的需求下迅速發展,德州遍佈油田。

技術這東西,有時候就像普羅米修斯盜取的火種,一旦降臨人間,在利潤的驅使下,無數人會參與其中改進,迅速提高實用性,而這次,相比起“年邁”的英國本土,年輕的美國人佔據了上風。

1908年,經歷了多次破產、被攆出公司的愛爾蘭後裔福特生產出世界上第一輛T型車,5年後,他創立了全世界第一條汽車流水裝配線,再過1年,他向工人支付8小時5美元的工資。美國進入技術與收入螺旋式上升的黃金年代,到了1913年,美國GDP佔世界總量的18.93%,英國本土佔比是8.22%,整個不列顛帝國是19.7%,美國已經非常接近不列顛帝國的體量,當時沙皇俄國的GDP總量也超過了英國本土。

世界進入權力交接的前夜,不列顛帝國的榮耀只能靠艦隊來維持,而一年後,一戰爆發,不列顛為戰爭流盡了一代人的鮮血,也耗盡了國庫。彼時,年輕又充滿生產力的美國趁機向協約國兜售軍火和物資,整個美國成為協約國的大工廠,1916年7月15日,威廉·愛德華·波音創辦了一家名為太平洋航空製品的公司,一年後改名波音公司,開始生產戰鬥機。此時,距離萊特兄弟發明飛機僅僅過去13年,航空時代前夜來臨,第一名空中小姐在13年後出現在波音的民用機上。

到1929年,美國城市實現了電氣化,建設了電、燃氣、電話、自來水等公共基礎設施,馬從街道中消失,機動車與家庭數量比值達到了90%,同年數據顯示美國汽車產量佔全世界產量的80%,而登記量則佔到90%。1830年代,拖拉機配備了內燃機,開啟了農業生產率的革命,農業機械的發明,在1870-1940年迅速提高了農業的人均和畝產水平。

到1940年,轎車、卡車、公交車、早期的商業飛機都安裝了內燃機,從而大大提高了運輸的速度、舒適性、安全性和便捷性。

1941年,美國成了同盟國的兵工廠,當時美國的鋼鐵產量高達8000萬噸,比德國、英國、蘇聯、日本、意大利五國加起來還要多,美國的石油產量也佔到了世界的一半以上,並一度佔世界總產量的70%,有著充足的鋼鐵和石油,以及數以千萬計的技工、工程師,美國造船廠創造了72小時修復約克城號的奇蹟,並在戰爭期間,生產了32.4萬架飛機、10.84萬輛坦克及自行火炮、238.23萬輛各類車輛、37.2萬門火炮,生產了150多艘航母、58艘戰列艦和巡洋艦、近千艘驅逐艦和護衛艦、200餘艘潛艇,高峰時平均每週下水一艘航母,物資是如此的富足,以至於共計價值501億美元的物資運抵了同盟國。

你死我活的戰爭是發明的“催產素”,更讓發明快速產業化,弗萊明在1928年就發現了青黴素,受戰爭高需求的刺激,到1943年美國的製藥公司終於發現了批量生產青黴素的方法,與美國軍方簽訂了首批青黴素生產合同,人類第一次有了大規模治療細菌性感染的辦法。

1945年戰爭結束,靠發戰爭財,美國從大蕭條和“二戰”中恢復,退伍的美軍軍士不再返回農村而是湧向城市,他們需要住房,想要汽車,幾乎所有家庭都購買了私家車,汽車更大規模普及,艾森豪威爾推動了國家高速公路網的建設,“自駕遊”興起,超市、汽車旅館、汽車影院和餐館以及其他商業模式隨即大量湧現。“有閒階級”蔓延到普通人,而不是小學畢業就當童工,被煤礦礦難埋葬。

戰後,烤箱、吸塵器、洗衣機大量普及解放了主婦,航空業的發展將全世界聯繫在一起,電能的發展,公共交通的發展,電梯的使用讓千萬人級的城市成為可能,否則還是使用馬的話,全世界的草場都不夠用,馬糞總量也將是災難級的。

科學家和工程師對電子和半導體有了更深入的研究,1957年仙童半導體創立,加利福尼亞的沙子有了更大的用途,半導體行業迅速發展,信息產業曙光出現。電話、計算機逐漸普及,辦公室取代工廠,白領階層誕生,而在1870年這一階層佔勞動力總數只有8%。電視機、電影的普及,傳媒娛樂行業無比繁榮。

AT&T、GE、福特、波音都成了產業巨擎。這一切,都得益於技術革命,勞動生產率和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都建立在熱能革命、電力革命的基礎上,很大程度上是企業部門的發明和創新驅動的資本積累。推動經濟的是科技創新,金融支持迅速產業化,而不再是靠低技能的勞動力人口投入和養更多的馬。

聯邦政府所做的更多是降低交易成本、保持競爭和保障專利權利,當然,必要時發發戰爭財。

直到1960年代,美國還是個工業大國,大量的工人需要防護設備,1967年,3M公司基於無紡布與靜電纖維濾棉的專利技術發明了防塵口罩。然而,美國工業的神話在1970年悄然發生了微妙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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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陷越戰的美國再也無力佈雷頓森林體系,美元急劇波動,至於在倫敦“銀行,旅館,商店都一樣,他們看到我們手裡的美元時流露出的神情,好像這些美元成了病菌攜帶物一般”,上一次美元遭遇此等待遇,還是1918年大流感時期。

聯儲沒有了維持美元-黃金固定價格的黃金儲備,浮動匯率時代來臨,在美國生產已經過於昂貴,面對西歐、日本已經不再有競爭力,美國的公司保留高附加值的環節,而將生產環節轉移到便宜的地方。

對於美國大企業而言,這是降低成本的方式,而對於其他國家,這卻是改變國運的關鍵機會。

02 中國暴產能

1978年4月27日,阿富汗發生軍事政變,建立左翼親蘇政府,與蘇聯簽訂了40多項協定,12月5日,更是在莫斯科與蘇聯簽訂長達20年、具有軍事同盟性質的《友好睦鄰合作條約》。伊朗也動盪不安,蘇聯支持左翼武裝,東斯拉夫人窮盡數個世紀指望的飲馬印度洋,似乎指日可待。

蘇聯的咄咄逼人,對中國來說,卻是個戰略機會。1978年12月18-22日,中國召開了十一屆三中全會,決定將工作重點轉移到經濟建設,作出了實行改革開放的新決策,並在蘇聯借西亞局勢大肆擴張的歷史關口,小平同志審時度勢,調整了外交政策,不到兩週後的1979年1月1日,中美戲劇性的正式建交。1979年1月28日,農曆大年初一,小平同志踏上訪美之旅,確立了對外開放方針。

在訪美期間,看著當時美國強大、先進的工業,小平同志可謂眼冒金星,在參觀福特汽車廠時,小平同志說,將來我們也要創建大型先進汽車生產工廠;在參觀747大型客機時,小平同志說,我們也要有像747這樣的大型客機;在觀看宇航中心時,小平同志說,總有一天我們也要上太空。

小平同志成為了“招商引資”的“超級推銷員”,他不厭其煩地告訴美國企業家,中國政府的工作重點已經轉向了經濟建設,“我們需要先進技術、管理經驗和資金,歡迎你們到中國辦廠。”

而在3個月前,小平同志在參觀了松下電器公司茨木工廠後,也對松下幸之助說過類似的話:“松下老先生,你能否為中國的現代化建設幫點忙?”

當時中國看似擁有全體系的工業,但標準自成體系,設備的先進程度已經遠遠落後於發達國家,想向外出口電子產品、工業產品是很難找到買家的。而彼時外匯儲備只有區區1.67億美元,能買什麼呢?

那就引進外資,我們出勞力,邊幹邊學習技術和管理開始吧。

小平同志的誠意打動了外商。1978年,福特汽車設立了中國事務辦公室;1979年松下進入中國;1979年,IBM回到中國,在瀋陽鼓風機廠安裝了1949年後的第一臺IBM中型計算機;1984年11月3M中國有限公司註冊成立,是在經濟特區外成立的中國第一家外商獨資企業;1987年,摩托羅拉在北京設立了辦事處,1992年在天津註冊成立摩托羅拉(中國)電子有限公司;1988年寶潔在廣州成立的廣州寶潔有限公司。等等。

1980年,中國共有9.8億人口,人口中位數只有22歲,絕大多數在農村,城市化率只有19.39%,彼時的中國非常年輕,非常有改善生活改變命運的衝動。特區一開,無數人湧去,進入工廠。當時中國的薪資水平也較美國相差甚遠,人均可支配收入才477元,甚至低於東南亞各國,而美國是8794美元。

加工、組裝環節逐漸被轉移到了中國,從最原始的服裝加工開始,到家電、機電設備乃至飛機零部件,中國充沛的勞動力宛如吸鐵石,源源不斷吸取投資和訂單。龐大的勞動力也逐漸形成龐大購買力,高速增長的市場是最好的籌碼,當時的“電信沙皇”吳傳基就利用外商急於進入中國鷸蚌相爭,而漁翁得利,讓企業獲得了當時尚屬先進的技術,培育出了巨龍通信、大唐電信等一批企業。

汽車產業等其他產業也如法炮製,雖然其後種種原因,這些合資企業的命運各不相同,有的已經黯然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了,但在產業的養分滋養下,有更多的企業誕生。比如巨龍已經消失,華為經過多年發展,獨佔鰲頭。

勞動換取工作,市場換取技術,出口換取外匯,外匯穩定匯率,穩定匯率吸引更多投資,大企業幫助完善了產業鏈,技工工程師數量高速增長,大量新興公司誕生,佔據產業鏈各個環節,形成了正循環。如今,中國生產了全世界70%的智能手機、76%的空調、70%的微特電機、近一半的液晶面板、40%的化工產品,等等。在標準與世界接軌後,中國的工業走出了一條向上的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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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過去中國的競爭優勢是上億低廉工資的勞動力,那麼現在是充足的工程師和產業鏈完善形成的“工業能力”。你很容易能在長三角、珠三角找到供應商,產品很快就能生產上市,迅速迭代。40年前,外資將組裝廠搬來是看上了充沛的勞力,而現在則是看上了充足又相對“便宜”的工程師,越來越多的公司在華設立研發中心和挑選供應商。《財富》1000強企業裡,163家在中國擁有一級供應商,還有938家擁有第二級供應商,如果中國不復工,全球產業鏈都會受到衝擊。

而擁有強大產能和充足工程師的好處是,能迅速轉產所需物資。

疫情前,中國最大產能為每天2000多萬隻,1月底由於假期,口罩產量一天只有800萬隻,缺口巨大,口罩機、原材料需求旺盛。於是很多企業迅速轉產,此前從未生產過口罩機的企業,從圖紙研發到整機下線,僅僅只用了15天。中國船舶更是僅用11天就完成了N95口罩機、平面口罩機和壓條機樣機研製。口罩的核心材料是熔噴布,熔噴布的原料是聚丙烯,2019年聚丙烯的新增產能202萬噸,總產能2502萬噸,原料並不缺,此前熔噴布需求不大,供求基本平衡,當需求突然增加,供給出現缺口,價格飆升,石化企業也迅速轉產,12天就安裝完成了10條熔噴布生產線。

有了設備、原材料,生產空調的、汽車的都開建了口罩生產線,開足馬力,產能迅速爬坡到每天產量1億隻。

倘若沒有過去40年的積累,是很難在一個多月內迅速完成轉產和產能爆發,這是“可怖”的力量。這種生產力宛如戰時動員級的爆發,不禁讓人想起79年前二戰時的美國。那時候,美國是世界工廠,而今,輪到了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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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危機下的世界需要產能爆發來拯救,80年前看美國,而如今中國也是最不可缺少的。我想,中國人民願用辛勤的勞動和全世界一起共度難關。

03 全要素生產率

但中國的工業能力也不是沒有憂慮的地方。

中國產能、製造業增加值佔比的暴增並不能說明全部事實,在高端數控機床核心部件研發、芯片等領域,美國依舊牢牢佔據著世界第一,並且美元信用體制下,全世界的產能其實都能為美國服務,就連中國的產能也屬於這個生產體系的一部分。中國工業在40年的發展,離不開某種程度緊緊錨定美元的匯率基本穩定,畢竟對於大規模工業投資來說,人力成本已經是小部分,匯率的波動才是最要命的,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南美以及東南亞很難再承接更大規模的工業投資。

根據經典的經濟增長模型,國家的經濟潛在增長率是由資本、勞動力、全要素生產率等因素決定的。其中,全要素生產率是最有趣的,它包括技術進步和制度改革。資本投入看得見,勞動力由人口紅利決定,很多國家都曾經有過人口紅利,也有過舉債、資本流入而產生的紅利,但勞動力、資本都會到投入產出比邊際遞減到規模不經濟的階段。

而全要素生產率由要素配置效率(制度改革)、技術進步、創新等難以衡量的因素決定,是經濟增長裡勞動力、資本所不能解釋的“黑箱”,可以是正值,也可以為負值,資源配置效率提高是正,反之是負。

改革開放後,由於制度改革和引進技術,中國的全要素生產率曾經有過高增速。市場在資源配置中所起的作用被制度改革釋放出來,是最重要的效率提升,家電、鋼鐵、化學、汽車等等行業受益於降低市場準入、競爭帶來的紅利,同時技術引進也幫助這些行業在改革開放前30年輪番成為拉動產業升級的主導型產業。

全要素生產率對GDP的貢獻率一度高達40%,它對產業的塑造也相當明顯,今天中國龐大的工業企業都源於那段全要素生產率高增長的年代。

但2008年後,中國的全要素生產率增速卻開始呈現下降趨勢,即使40 thousand 計劃短暫拉動基建帶來的相關產業發展,也沒能改變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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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合”的是,此後中國GDP也告別了高增長。全要素生產率增速下滑與GDP增速下降的情況,在當年的日本、韓國、中國臺灣都出現過。這也導致了上世紀八十年代曾經以不可一世姿態追趕美國的日本,最終功虧一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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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2008年的時點,彼時很多人都沒注意到這一趨勢,為了拉動GDP先後採取了各種辦法,從需求端到供給端,從基建到房地產,從金融自由化到雙創,輪番上場,最後GDP增速還是逐步下滑,而整個經濟體的融資規模卻越來越大,三大部門的槓桿率和宏觀槓桿率都奇高。

那麼高的負債率之下,資產質量卻不高,資產的生息孳息效率逐步降低。資產-負債結構呈現出獨木難支的窘況,一些大型企業因此先後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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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體的產出效率必須高於負債成本,否則僅僅是每年的財務成本就將不堪重負,而這其中當然離不開企業經營層面的努力,更離開整個經濟體全要生產率的提升。

時至今日,中國的全要素生產率仍然高於美國,但增速已經收窄,即使多年追趕,根據測算,2014年中國全要素生產率只相當於美國43%的水平。如果增速繼續收窄,那麼,從工業能力、經濟實力上趕超美國,就將是很困難的。

這已經沒法再用再寬鬆來解決問題,因為地產作為寬鬆承載的標的物的記憶已經形成慣性,這也是為什麼投鼠忌器的原因。互聯網、新經濟、智能機移動互聯網的紅利,也隨著幾大巨頭的上市以及一堆“毒角獸”的退出而告一段落。

全要素生產率並不簡單的與科技創新劃等號,科技創新的推動力大小有不同等級。以美國為例,1870-1970年的科技進步的推動力非常強,農業機械、化肥的應用改變了農業,釋放了勞動力;電力的普及幾乎改造了整個人類社會;汽車、飛機帶來的交通鉅變塑造了地球村,也創造了旅遊業和酒店行業,等等。

到了新世紀,傳統認知裡的芯片、信息產業乃至後來的社交媒體等互聯網的推動力到2014年就呈強弩之末,它的表象特徵就是上一輪互聯網巨頭紛紛上市後,整個世界的產業就令人乏味。

簡單的增加科技投入、研發經費並不能解決我們全要素生產率增速下降的問題,還需要一個真正能拉動下個10年增長的主導性製造行業。目前,人們寄希望於5G、人工智能、工業互聯網、特高壓等的“新基建”和半導體。

如果把“新基建”和半導體看作是應對疫情短期衝擊的對沖措施,那麼顯然它們是做不到的,以它目前所需所能承載的投資體量和投資時長,折算下來,在短期中遠沒有“舊基建”那麼有效。我們應該著眼於長遠,在目前可見的領域裡,“新基建”已經是最有可能成為拉動全要素生產率的主導行業。

當然,僅僅是可能。可能是一種希望,也是一種人們追求的幻象。

2019年11月3日,翔哥在朋友圈寫下:

人類是地球上唯一一種靠製造幻象活下來的動物。


在殘酷的大自然,動物不認清現實,很快就會被吃掉。而人類社會恰好相反,人類個體是不斷給自己的行為尋找合理性解釋,這個解釋是幻象;而人類社會作為整體,也極度依賴增長的幻象,也即假定明天更美好,才有當期的各種加槓桿,反過來,加槓桿會成為遠期增長的基礎。


其實,這種幻象在新世紀更多是科技停滯導致內卷化,最終靠貨幣-信用雙擴張以資產價格上漲吹起的泡泡,除中國外,世界大部分國家的收入中位數剔除通脹後其實變化不大。


貨幣-信用擴張下,房子-科技股權-另類資產等標的輪番上漲,看似新世紀的繁榮,不過是幻象。而本輪幻象也搖搖欲墜。

幻象在諸多因素的合力下似乎快要破滅了,起碼美股似乎如此。

但即使美股大幅下跌,美國依舊會是經濟效率最高的國家,根源就是它的自由經濟和創新活力,誰也不好說他們又發明了什麼新奇玩意,而其他各國只能追趕,這在歷史上已經有先例。追趕者以國家主導投資靠資金優勢堆規模的辦法,在一定程度上實現了單個產業的趕超,但很快就又被新的創新甩下。在科技暫時停滯的階段,啟動大投入“新基建”和半導體理論上能縮小差距,但整體上能否成為拉動全要素生產率的主導行業,這就交由結果來證明了。

1870-1970年,科技界、產業界可謂群星璀璨,他們的創造改變了整個世界,也讓後來者受益匪淺。現如今,雖然“希望”很多,但再無當年盛況,改變歷史的人,要來就一起來,要麼就幾乎沒有,這20年翻來覆去只能說說喬布斯。很可能,未來的歷史學家們會將新世紀這20年稱為“乏味年代”也不可知。

如果繼續“乏味”10年,從GDP上來看,總量趕超並不是不可能,這是一個歷史的窗口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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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往往對短期衝擊過於悲觀,而對長期發展又往往沒有信心。從1870年至今,僅從歷史來看,人類世界真是一團糟,但從生活改善來看,卻又是幾十億人最好的年代。每一代人都有過對前景灰暗判斷的時候,畢竟誰也不能活150年,蛋白質構成的肉身也與大勢抗衡,人們只能在突如其來的衝擊與神秘難測的增長之謎中隨波逐流。

歷史長河的一朵小小的浪花,卻是無數人的一生與生死別離。

而站在歷史關口,誰又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呢?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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