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帝國破碎了,杜甫的“長安夢”也破碎了(上)

大唐帝國破碎了,杜甫的“長安夢”也破碎了(上)

01

萬國笙歌醉太平,倚天樓殿月分明。

雲中亂拍祿山舞,風過重巒下笑聲。

——唐·杜牧《過華清宮絕句三首·之一》

唐代歷經唐太宗“貞觀之治”、唐高宗“永徽之治”、武則天的“治宏貞觀,政啟開元”及唐玄宗的“開元之治”後,成為了一個國強民富的國家,政治、經濟、文化及綜合國力各方面在唐玄宗天寶初年達到巔峰。可是,“安史之亂”爆發以後,對唐朝的歷史與發展產生了重大的影響。

安史之亂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是各種社會矛盾的集中反映,主要包括統治階級和人民的矛盾,統治者內部的矛盾以及中央和地方割據勢力的矛盾等等。

唐玄宗開元時期,社會、經濟雖然達到空前繁榮、富庶,出現了盛世局面,但同時由於封建經濟的發展,也加速了土地兼併, 大地主、大官僚佔有了大量的土地和財富,以至百姓多遷徙流亡。均田制被破壞,均田農民失去土地成為流民。歌舞昇平之下,實則暗流湧動。

唐朝最高統治集團也日益腐化。從天寶初年始,唐玄宗就整天過著縱情聲色的生活,楊貴妃一家勢傾天下,任意揮霍,宮中專為貴妃織錦刺繡的工匠就達七百人,楊貴妃的姐妹三人每年脂粉錢就上百萬。楊氏兄弟整日也聲色犬馬,楊國忠權慾薰心,過著荒淫糜爛的生活。統治階級的腐朽加重了人民的負擔,促使社會矛盾不斷加劇。

而統治階級內部矛盾的激化,是安史之亂的直接原因。唐玄宗後期,奸相李林甫,把持朝政達十六年之久。他在職期間排斥異己,培植黨羽,禍亂朝政。繼他上臺的楊國忠,更是一個“不顧天下成敗,只顧循私誤國”之人,他行賄受賄,妒賢忌能,驕縱跋扈,不可一世。

奸臣當道,加深了統治階級內部的矛盾,尤其是楊國忠與安祿山之間爭權奪利,成為了安史之亂的導火線。此外,西北派節度使哥舒翰與東北派節度使安祿山之間,也素有裂隙。內外交錯,使唐玄宗後期統治階級內部君與臣、文臣與武將之間的矛盾日益尖銳化。

從五胡亂華開始,河北、中原有大量胡人。至隋唐時期,河北仍然是漢人、契丹人、奚人、突厥人等多民族雜居,陳寅恪先生在《唐代政治史述論稿》稱“河北胡化”。他們在南北朝幾百年戰亂的影響下,形成了既易窺伺皇權、主權,又忌憚中央、主上的特殊意識形態。

中央和地方軍閥勢力之間的矛盾,則是促成安史之亂最為重要的因素。由於唐朝的均田制和府兵制均遭破壞,從唐玄宗時代起便不得不以募兵制代替府兵制。這些召募來的“胡化”職業軍人受地方軍閥的收買或鎮壓,和將領形成一種特殊的盤根錯節的關係。

加之,開元以後,在邊防普遍設立節度使制度,將領的權力越來越大,至於“既有其土地,又有其人民,又有其兵甲,又有其財賦”,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而在藩鎮內部也是時常篡位奪權,內訌不止。

趙翼《廿二史札記》評曰:“秦漢六朝以來,有叛將無叛兵。至唐中葉以後,則方鎮兵變比比而是。蓋藩帥既不守臣節,毋怪乎其下從而效之,逐帥、殺帥視為常事。為之帥者,既慮其變而為肘腋之患,又欲結其心以為爪牙之助,遂不敢制以威令,而徒恃厚其恩施,此驕兵之所以益橫也。”

到天寶元年(742年),邊軍不斷增加,達到四十九萬人,佔全國總兵數百分之八十五以上,其中又主要集中在東北和西北邊境,僅安祿山所掌范陽等三鎮即達十五萬人。而中央軍則不僅數量不足,而且質量太差,平時毫無作戰準備,打起仗來,不堪一擊。節度使的日益強大,與中央政權矛盾日深,到天寶末年,終於釀成安史之亂。

而,這一變亂竟成了楊貴妃的“追命索”,在“馬嵬之變”中,怒不可遏的玄宗親兵們不僅亂刀砍死了楊國忠,還逼迫李隆基縊死了楊貴妃。想來,楊貴妃不過是一個“背鍋俠”,唐朝由盛轉衰,固然是有楊貴妃恃寵而驕的因素,但是“紅顏禍水”並不足以顛覆一個政權,只不過是後人的無端強加,為帝王開脫罷了。

但是,我們也可想而知,當時的人們對於楊氏一家的憤恨到了何種程度。可嘆,一代明主就這樣收場了自己開創的“開天盛世”,到頭來,卻連自己最心愛的一個女人都保護不了。

馬嵬驛之變,表面上看來是一場士兵譁變,實質上也是由太子李亨和宦官李輔國、高力士等策劃的一場爭權鬥爭。

太子李亨自天寶五載(746年)遭李林甫和楊國忠的打擊後,極為孤立;楊國忠任宰相後,又連遭傾軋;安祿山叛亂時,玄宗本想讓太子李亨接替皇位,由於楊國忠及其姐妹的反對而未成事實;後又棄京幸蜀,如果到了蜀中,李亨在楊國忠勢力的控制下就更無出頭之日了。因此,太子李亨主謀,藉機除掉了楊國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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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

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

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

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

——唐·杜甫《聞官軍收河南河北》

唐肅宗至德二載(757年)正月五日 (1月29日) 夜,安慶緒殺父安祿山後,自立為帝。命同為叛亂首領之一的史思明回守范陽,留蔡希德等繼續圍太原。同年,長安為唐軍收復,安慶緒自洛陽敗逃退至鄴城(今河北臨漳縣),其部將李歸仁率精銳及胡兵數萬人,潰歸范陽史思明。

十月,在陝郡之戰後,安慶緒僅率千餘人從洛陽逃往鄴城。唐軍遂收復洛陽城,並遣軍攻佔河內等地,迫降安將嚴莊;陳留(今河南開封)軍民殺安將尹子奇歸唐;唐將張鎬又率兵收復河南、河東郡縣。但肅宗忙於迎太上皇還都,未及時遣軍追擊安軍殘部。

乾元元年(758年)九月至次年三月,天下兵馬副元帥、朔方節度使郭子儀、河東節度使李光弼等九位節度使率各部唐軍圍攻鄴城安慶緒部,與其援軍史思明部交鋒數仗,最後大敗,九路兵馬潰退至河陽橋,李光弼整軍返回太原,其餘節度使各回本鎮,史思明又重新佔領了洛陽。

此戰,唐肅宗待安慶緒逃至鄴城一年後才下令攻討,發兵數十萬竟不設元帥,無統一節度;久圍城不下,糧秣不繼,軍心不穩,終於釀成一次大潰敗。

因契丹、同羅等胡族組成的精兵大部歸降了史思明,在安慶緒殺父稱帝后,對史思明收其潰散的殘部不滿,欲找機會除掉史思明。史思明自圍攻太原被李光弼擊退後,回到范陽駐守,安慶緒封他為王,兼范陽節度使。

范陽本是安氏老窩,安祿山從東京和西京所掠珍寶,多半都運往這裡存放,已是堆積如山。史思明漸漸恃富而驕,欲將范陽佔為自己所有,也不想再被安慶緒節制。

史思明這時候向唐廷奉上歸降書,願以所領13郡及兵馬八萬降唐。唐肅宗得報大喜,封他為歸義王,兼范陽節度使。但史思明“外示順命,內實通賊”,不斷招兵買馬,引起肅宗警覺。朝廷策劃消滅他,不料計劃外洩,史思明覆叛,與安慶緒再啟戰端。

期間,因宦官魚朝恩讒毀,郭子儀被召還長安,解除兵權,處於閒官。不久安慶緒被史思明所殺,史思明接收了安慶緒的部隊,兵返范陽,自稱“大燕皇帝”。

上元二年(761年)三月,叛軍內訌,史思明為其子史朝義所殺,內部離心,屢為唐軍所敗。寶應元年(762年)十月,唐代宗繼位,啟用唐將僕固懷恩為朔方節度使、河北副元帥,統兵進軍洛陽。

唐軍從正面,唐軍騎兵與回紇軍從側面,一起攻擊數萬叛軍,史部戰敗。史朝義派精兵來援,唐軍又殺傷了很多叛軍,但是叛軍依然負隅頑抗。鎮西節度使馬璘奮擊,率部突入叛軍中軍,叛軍終於抵擋不住,唐軍乘勢合圍,叛軍大敗。唐軍斬首六萬級,俘虜兩萬餘人。史朝義只得率輕騎數百向東逃走。唐軍攻佔洛陽城,僕固懷恩率軍追擊史朝義,再次取得大勝。

寶應二年(763年)春天,田承嗣獻莫州投降,送史朝義母親及妻子給了唐軍。史朝義又率五千騎逃往范陽,史朝義部下李懷仙獻范陽投降。史朝義無路可走,於林中自縊,其餘部分叛將投降,歷時七年又兩個月的“安史之亂”至此結束。

歐陽修、宋祁《新唐書》評曰:“安史亂天下,至肅宗大難略平,君臣皆幸安,故瓜分河北地,付授叛將,以成禍根。亂人乘之,遂擅署吏。效戰國,肱脾相依,以土地傳子孫,脅百姓,加鋸其頸,利怵逆汙,遂使其人自視猶羌狄然。一寇死,一賊生,訖唐亡百餘年,卒不為王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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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唐·杜甫《春望》

安史之亂雖然終被平定,但嚴重破壞了唐朝的穩定和繁榮,使得大唐盛世急轉直下,戰亂使社會也遭到了一次空前浩劫。安史之亂,削弱了封建集權,為軍閥割據創造了必要條件,使唐王朝自盛而衰。此後安史餘黨在河朔形成了“藩鎮割據”的局面。

當史思明之子史朝義從鄴城敗退時,唐遣鐵勒族將領僕固懷恩追擊,僕固與唐王朝有矛盾,為了私結黨羽,有意將安史舊部力量保存下來,讓他們繼續控制河北地區,使安史舊將田承嗣據魏博(今河北南部,河南北部)、張忠志(後改名李寶臣)據成德(今河北中部)、李懷仙據幽州(今河北北部),皆領節度使之職。這就是所謂“河北三鎮“。

三鎮逐漸把地方軍事、政治、經濟大權皆集於一身。以後其他地區,如淄青(今山東淄川、益都一帶)李正已,宣武(今河南開封、商丘一帶)李靈曜,淮西李希烈等人皆各自割據。

由於前後八年的戰爭,人口銳減,造成勞動力嚴重不足,統治階級不得不增加稅收,使階級壓迫和統治階級的壓榨更加深重。因而促使農民和地方地主階級的矛盾日益尖銳化,最後迫使農民不得不舉兵反叛,形成唐中葉農民叛亂的高潮。這也為最後的“黃巢起義”埋下了伏筆。

司馬光《資治通鑑》評曰:“(安史之亂爆發之後)由是禍亂繼起,兵革不息,民墜塗炭,無所控訴,凡二百餘年。”

經濟重心南移自兩晉南北朝是就已經開始,在安史之亂後,北民南遷的狀況也越來越明顯,致使經濟中心進一步南移。 安史之亂對北方社會再一次造成了極大的破壞,大量北方人士南渡。南方相對較為穩定,北方人口的南遷,帶去了大量的勞動力,先進的生產技術,促進了江南經濟的發展,南方經濟日益超過北方,南北經濟日漸趨於平衡。

這又是一次“衣冠南渡”,而杜甫成為了這個時代的見證者和記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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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話說唐玄宗天寶三載(744年),大詩人李白失意地離開了長安,這年夏天,他來到汴州,遇到了杜甫和高適,三人一起遊玩單父、琴臺,還一起去孟諸澤打獵。

李白跟他們講自己在長安的經歷,光明的,灰暗的,杜甫一一聽在耳中,李白的話讓他浮想聯翩,因為他也打算去長安逐夢,長安會是什麼樣子呢?

天寶五載(746年),三十四歲的杜甫懷揣著夢想到了長安。他跟李白不同,他打算通過科舉考試博取功名。可是很不幸,奸相李林甫這一年不想錄取任何人——他怕士子們在策論中亂寫他的種種劣跡。

杜甫落第,自此之後,他在長安前後待了十年,剛開始還好,家裡尚能供養,不久父親去世,家境隨之變得窘困起來,他的日子一天天落魄。“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的生活令他倍感屈辱。

除了參加科舉考試,尋覓舉薦人,杜甫還爭取一切可以引起皇帝注意的機會。天寶十載(751年)正月,唐玄宗接連舉行了三個盛典:祭祀玄元皇帝、太廟和天地。

杜甫立即寫成歌頌這一活動的三篇大禮賦,進獻皇上。這一招果然奏效了,玄宗讀後,十分讚賞,讓他到集賢院,命宰相考試他的文章。

這讓杜甫聲名大噪,“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幾乎要成為第二個李白了,但是李林甫依然從中作梗,最後不了了之,沒有下文。

十四載(755年),或許有人推薦了杜甫,他終於獲得了河西尉的職位,這一年他四十三歲,但是這個小小的官職實在沒有什麼做頭,他推辭了。

後來朝廷給他換了一個右衛率府參軍。不過,十一月初九,安祿山起兵范陽,安史之亂爆發。第二年六月,長安失守,“昔時繁盛皆埋沒,舉目淒涼無故物。”杜甫在兵亂中逃離了長安。

李白、杜甫幾乎是前後腳到的長安,但是李白的長安與杜甫的長安很不一樣。李白所結交的達官貴人杜甫也是無緣攀比的,困頓與孤獨幾乎壓得杜甫喘不過氣了。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他渴望成功,渴望榮譽,渴望富貴,但他得到的只是失敗、痛苦與貧窮,在這卑微的境遇中,他終於看清了大唐華麗的外表下業已腐朽的結構。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他看清了另一個真實的長安,一個“ 吃人”的長安。杜甫也見證了長安的破滅。大唐帝國破碎了,杜甫的“長安夢”也破碎了。

大唐帝國破碎了,杜甫的“長安夢”也破碎了(上)

張鋒編撰 己亥秋寫於啟東翠彧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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