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從前他叫做痴夢行

“將軍,我再不能做先鋒了是麼?”

“不要急著上陣,你的能力我另有他用。”

將軍語重心長地說道。

我皺了皺眉頭,隨將軍來這裡三個月了,每次上陣之請,都是被將軍這般拒絕,而最令我不能接受的是,那些無能之徒被派去衝陣,立了功績,而我只能看著陣前的虎威軍,握緊了拳頭不知朝何處使力。

“神符將,佈陣!”

將軍話音剛落,軍中便衝出了一個黃褂老者,手臂一揮,灑下一疊符籙,不見落地,而是蝴蝶一般飄蕩在他的身前,他很快唸了一聲咒,只見他周圍的空氣泛著紫光,隨即,天空中烏雲密佈,又夾雜著巨大的裂縫,黑色縱深,隱隱有雷聲。

虎威軍看到了空中的異象,卻沒有後退的意思,隨著虎威將軍大戟一揮,黑壓壓的鐵騎潮水一般壓了過來。

“戰!”

故事:從前他叫做痴夢行

將軍也終於發出了怒吼,兩軍就這樣死命地撞在了一起,虎威軍渾身裹著鐵甲,行動笨拙,鐵甲堅固,若不是砍中脖頸,一時很難傷到他們。

哀嚎都來不及響起,我的身邊就“撲撲”地堆起了屍體,面對真正的戰爭,每個人都是拿命做賭注,沒有人會出多餘的動作,一刀砍下,沒有擊中,倒下的便是你自己了。

轟隆!

天空中開始響起炸雷,集中在虎威軍勢眾的地方,鐵甲瞬間被劈成焦黑,裡面的士兵更是不血而亡,本來一邊倒的局面,在落雷的幫助下,一時間居然變得相持不下了。

老者盤坐於地,閉眼唸咒,身邊瞬間環繞起一圈金黃的符籙,一杆冷箭擦過,卻被一寸一寸地碾成了粉末。

我白了一眼,明明可以自保,卻偏偏派我來保。

前方一名將士扛著軍旗跑了過去,不料腳下一個伏屍突然起身,一刀扎進他的後腦,鮮血四濺,軍旗將倒。

“畜生!”

我大喝一聲,就要飛將過去,只聽得背後老頭緩緩開口,

“痴夢行,將軍有令,除了護我周全,你不得出手。”

“扶軍旗總可以吧。”

我沒有回頭,只是將橫倒在地的軍旗收了回來,用力插到地面的泥土中。

故事:從前他叫做痴夢行

盤踞旗子頂端,戰場中心的局勢盡收眼底,虎威軍作為涼城的前鋒部隊,不只是裝備精良,周遭的廝殺之間,也能感受到真氣不斷流動,沒想到,涼城軍隊,竟然是以內力為根基的。

不過天空中不斷落下的雷雲,也讓虎威軍有些難以應付,鎧甲雖硬,落雷確是深入骨肉,一擊斃命。

在戰場中心的位置,兩軍心照不宣地留出了一片空地,空地上僅有幾個人,兩位將軍,和幾名護衛。

虎威將軍大喝一聲,跳到了半空中,手中的古戟泛著黑光,直直劈落下來,雖然離得遠,但我隱約還是看到,兩人身邊的空氣詭異地扭曲了。

“三品,行伍之間不同於江湖武者,能有三品的功力,恐怕在軍中已無敵手。”

身後的老者一邊捻著訣,一邊不知是何用意地評點道。

我沒有回應,老者從這裡便能感受到彼處交戰的氣息,並所言不差,看來我還是小看他了。

三品,我一邊摸了摸下巴,一邊不免為將軍捏了把汗,以他剛剛四品的功力,即便加上青、白兩個護衛,怕也是有些吃力。

一戟落下,戟背還帶著黑色的殘影,青護衛提刀去接,卻沒想到連人帶刀都被擊飛了出去。

這一下,恐怕至少要落個殘廢。

將軍沒有停頓,揮起砍刀,從側邊突了過去,周遭隱隱有龍吟聲,看來,將軍是把壓箱底的游龍刀法掏了出來。

滾刀純熟,虎威將軍一時難以破解,但每一次抵擋,都能清晰看到將軍手腕微顫,身邊的真氣也開始紊亂,而虎威將軍則是愈戰愈勇,和虎威軍一樣的鐵質面具,掩蓋了他臉上得意的笑容。

白護衛持著雙槍糾纏,他的身法我認得,是京中昆家的古槍流,雖然鬼魅,可實力相差如此,沒有找到虎威將軍身上的破綻,他自己倒是先失了氣力。

沒用的東西!

我在心中想道,頂著護衛之名,幾個回合就滾下來,真是狗養的廢物。

老者似乎看透了我心中不悅,淡淡出言,

“急了?只可惜護衛將軍左右的人不是你,也很難是你啊。”

被說中心中所想,我的不甘之意更難以掩藏了。

三年前,北境的邊城,北蠻的軍隊黑雲一般列在城下,城牆上除了將軍,還有督戰的王爺。

邊城是最後一道防線,若是被攻破,不僅土地會拱手相讓,百姓更會成為待宰的羔羊。

知道這場仗不能輸,我便沒有任何留手,亂軍之中,直取蠻人首領,立在馬上,一手將那個環著人頭骨的人提在手上。

他奮力掙扎著,顯然沒有想到會遇到這樣的對手。

然而身邊的蠻人並沒有急著放下武器,因為城牆上,王爺也被他身邊的一個護衛,鉗住了脖子。

蠻族首領露出了陰險的笑容,他已經摸清了我的路數,這次放了他,下次,便抓不住他了。

將軍清楚我為什麼猶豫,但他的口型只有一個字,放。

我沒有放,也沒有把他捉回去,而是手上發力,捏碎了他的喉骨。

城牆上,王爺的脖子也噴出了鮮血。

故事:從前他叫做痴夢行

我不算一個軍人,至少不是一個合格的軍人,因為我根本不在乎命令,當時腦中浮現的,只有邊城被衝破之後的橫屍遍野。

一如眼前的屍橫遍野,不同的是現在的我已不是衝鋒陷陣的掠陣先鋒,而是一個小小的步兵了。

嗤。

我自嘲一笑,本想對著老者回擊兩句,可一抬頭,眼前的場景令我頓感吃驚,老者雙眼泛著紫光,周身都是電弧,但比起剛才好像整個人已經沒有了意識。

雷光不再落下,取而代之的是老者頭頂的一束黑色的雷霧,正不斷地輸送到戰場的另一端,輸送到了將軍的身上。

雷光的灌輸,令刀身彷彿都暴漲了幾寸,加上低沉的龍吟,將軍手中的刀彷彿要吞噬掉對手。

刀身帶來的壓迫,已然突破了三品。

攜著雷光,將軍的速度變得迅疾,不見人影,甚至不見刀影,只能看到虎威將軍不斷揮舞起大戟,前後抵擋。但入體的雷電顯然無法解決,他的動作也變得遲緩,三品的功力也被死死地壓制。

被一刀砍在了身前,虎威將軍藉著這股力向後飛撤,手捂著胸口,鐵面之下,想必已經沁出了鮮血。

隨手擊飛了兩名對著老者衝殺過來的士卒,我懸著的心逐漸放了下來。不過沒想到虎威將軍僅僅是停滯了一瞬,下一秒,他身邊漸漸紊亂的氣息,居然再次渾厚了起來,隨著周圍大量真氣的湧動,我終於發現了異樣。

那些倒下的虎威軍的屍體,正迅速地萎縮,無法想象他們鎧甲下是肉身已經成了什麼樣子,只是面具的凹陷、鎧甲的塌癟,讓人不由膽戰心驚,不知是什麼吸取人內力為己用的功法。

老者身上的雷光開始暗淡,恐怕這種秘法不能持久,僅剩的功力也無法支撐將軍太久了。

“暮,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是不是太狂妄了?”

虎威將軍終於出言,而他每向前走一步,強大的壓迫力令周圍的士兵都無法承受,本在廝殺的雙方,也紛紛倒下。

將軍握了握刀柄,大喝一聲,下一秒就閃到了虎威的身前,一刀砍下,不見刀影,只見一條青白的龍身吟嘯著沖天而起,又迅速落下。

虎威沒有什麼動作,身體卻爆發出恐怖的咆哮聲,磅礴的內力傾瀉而出,與龍影相撞,硬撼之下,龍影僅僅對峙了幾秒便消失不見,而將軍也終於支持不住,一口鮮血噴出,倒飛了出去。

老者也受到了衝擊,終於清醒了過來,周身的雷光不見,看見了我便有氣無力地說道,

“還不出手?”

我摩挲著手中的軍旗,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出手了。

當年是將軍尋到了我,那次戰鬥以後,也是將軍對我不再重用,歸根結底,也只是因為沒有聽命於他,沒有救下王爺。

不過我想便是重來一次,我也會這樣做吧。

將軍伏在地上,費力抬頭看了看我,此時我若出手,還不如青白兩個護衛立下的“功勞”,甚至,還會擔負罪責。

“你怕了?”

聽得出老者是在激我,我只是淡淡一笑,三品,便是二品我也不放在眼裡,只是名不正,我再也無法去救更多的人。

將軍的頭顱終於被砍下,一時間兵敗如山倒,但我依舊沒有出手,只是攜著老者,逃回了南國。

從那以後,我卸下了軍裝,也許將軍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錯的,不過同樣,我也不認為我是錯的,但區別在於,他死了,我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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