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永遠的尹雪豔》,分析白先勇筆下人物的多重寓意

1965年,作家白先勇先生創作了短篇小說《永遠的尹雪豔》,發表在《現代文學》,後收錄在小說集《臺北人》,作為小說集的第一篇,後改編成同名話劇,由黃麗婭,胡歌主演。

小說以女主角尹雪豔永遠不變的容貌,人生的經歷,情感的波折,來表達作者對於時代變化的無奈,過往記憶的懷念,對眾生百態的同情和無情。尹雪豔不會老,從大上海百樂門舞廳,到臺北的高級公館,無數名流貴士為她痴迷,在她金碧輝煌的港灣中沉淪,而她永遠不會變,永遠不會老,悲憫從容冷靜地目睹著一切。

小說《永遠的尹雪豔》,分析白先勇筆下人物的多重寓意

那麼尹雪豔究竟是誰?

1、命中帶煞的女人,不過是人性的慾望

小說中,她是百樂門的當家舞女,美麗、魅惑、永遠不老,引無數男人為她痴迷,但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可以佔有她,她八字帶煞,命犯白虎,男人沾到她,輕則家破,重則人亡,可即便如此,她盛名在外依然讓無數男人前赴後繼。

棉紗財閥王家的少老闆王貴生,為了擊敗競爭對手徹底得到她,而瘋狂地做投資最後因為官商勾結,被判入獄槍斃,執行當晚,尹雪豔在百樂門停了一晚,算是為他致哀。

金融界的洪科長為了娶她,拋妻棄子,答應了種種條約,最終將這株玉蘭花移植到自家的花園裡,引無數達官顯赫豔羨觀賞,然而不到一年,洪科長丟了官,兩年就破了產,從上海輾轉到臺北,最後連個閒職都沒撈到,尹雪豔最終帶著自己的財產離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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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歌飾演徐壯圖

臺灣水泥廠的經理徐壯圖,上海交大畢業生,相貌堂堂,賢妻嬌兒,有大好前途,自從迷上尹雪豔后,性情大變,暴戾狂躁,最終因為跟工人吵架,被一把扁鑽刺穿了身體,當場死亡,在徐壯圖的葬禮上,尹雪豔不顧旁人的眼光出現在靈堂上,鞠躬拜祭,安慰了徐壯圖的太太和孩子,然後轉身離開。

當晚,尹雪豔的公館裡又成上了牌局,有些牌搭子是白天在徐壯圖祭悼會後約好的,吳經理又帶了兩位新客人來。一位是南國紡織廠新上任的餘經理;另一位是大華企業公司的周董事長。這晚吳經理的手氣卻出了奇蹟,一連串的在和滿貫。

無論人事變化,尹雪豔永遠不會變,她的公館牌局依舊熱鬧,高朋滿座,燈火通明,一切都像從未發生過。旁人的生死,不過是牌局上的輸贏,無情殘忍又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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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恨她、嫉妒她、佔有她、辱罵她,都沒有一點意義,她永遠不老,永遠美麗,永遠迷人,不被任何人事物而影響干擾,波瀾不驚,不悲不喜,睿智利己地跟著時代步伐前進,一位身在亂世如浮萍的舞女,早已將太多的情感丟棄,體面風光熱鬧的生活,才是最利己的方式。

而那些被錢財吞噬,被時代拋棄,被慾望玩弄,最終狼狽潦倒命喪黃泉的人們,都會將過錯推卸給她,其實她不過是摘到了所有人的假面具。

貪財好色暴戾的男人們,經不起她的試煉,最終在慾望中沉淪墮落。

王貴生因為貪財,洪科長因為好色,徐壯圖在情慾和理性中掙扎折磨,透露出本來面目,如果這些男人的本質沒有問題,尹雪豔又如何引誘他們家破人亡,白衣素淨的尹雪豔是一張無暇的白紙,她將所有人的慾望顯現出來,犯錯的都是男人,可是揹負罵名的都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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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時代變遷的無情,麻木無奈的沉淪

從上海到臺北,一群無家可歸的高管富商,成了漂泊無依異鄉過客,曾經的風光榮耀不復存在,上海的紙醉金迷成了記憶中的過往,大家都明白,一切都回不去了。

尹雪豔的高級公館成了這群人的世外桃源,這裡的傢俱佈置豪華精緻,日常所用應有盡有,在這裡大家彷彿又回到了過去,牌桌酒會,京滬小吃,冬暖夏涼,熱鬧舒適彷彿回到了過去的上海,曾經的大上海的名流富商高官小開,比如曾經上海銀行當過總經理的吳經理,曾經百樂門的坐上常客,如今在臺北無權無勢,還被風溼病痛折磨,傷感自憐,只有在這裡得到一些安慰和寄託。

小說《永遠的尹雪豔》,分析白先勇筆下人物的多重寓意

在尹雪豔的公館,她永遠都是最妥帖最周到的主人,讓每一位客人都能得到物質和精神上的享受,她耐心地聆聽富太太們牢騷委屈,笑吟吟地恭維失勢衰老的常客,大家都離不開她,她是大家的精神寄託,情感安慰,可是這點寄託安慰不過是自欺欺人,除了能得到片刻的愉悅快樂,沒有一點作用,時代早已將這群人拋棄,而他們不僅不做改變,還在過往的榮耀輝煌中沉淪,貪戀過往,麻木沉醉,最終落入慾望的深淵。

而尹雪豔就是這無法自拔的深淵,看似悲天憫人,妥帖周到,美麗動人,將一切的傢俱擺設停留在過去,一口軟糯糯的吳儂細語,讓大家回到記憶中的繁華城市,然而這一切不過都是錯覺,大上海的榮華富貴,大千世界的奢華精緻,都已經成了過往的記憶。

小說《永遠的尹雪豔》,分析白先勇筆下人物的多重寓意

人們離不開尹雪豔,其實是忘不了記憶中的城市,曾經的過去,無力改變,只能用最快樂最舒服的方式,將記憶時間停留,可是記憶會淡忘,時間會流逝,曾經的一切到最後都只是過眼雲煙,尹雪豔的一身白衣,是純潔無瑕的素淨,也是喪禮靈堂的白花,適當的留戀回憶,可以得到短暫的愉悅慰藉,但是一昧的沉醉停留過去,只會被時代無情的丟棄,落入無法自拔的黑暗深淵,永遠不會老的尹雪豔,永遠美麗,也永遠無情,冰雪美人,除了美麗聖潔,也冷漠冰涼,可是縱使無情也動人,這就是她魅力的根源。

3、無法割捨的鄉愁

作為桂系大將軍白崇禧之子的白先勇先生,出生在廣西桂林,他在那裡成長,上學,看戲,那是他記憶中的家鄉,牽掛一生的城市,桂林米粉是他痴迷的人間美味,隨著時代變遷,年幼的白先勇先生,跟隨家人四處遷移,重慶、南京、上海都是他幼年生活過的地方。

那時候的老上海一片繁華,十里洋場,燈紅酒綠,白先勇先生記憶中的大上海,是川流不息的人群,是閃爍著的霓虹燈光,是一群婀娜多姿的舞女們款款而來,那無與倫比的動人風姿,只屬於曾經的大上海百樂門舞廳,小說不僅僅是編寫的故事,也是白先勇先生記憶中的影像,是曾經的燦爛迷人的歷史,是讓人嚮往幻想的過去,所以,

尹雪豔永遠不老,上海永遠不老,記憶中的家鄉不會變。

只是,任何人都無法抵抗時代的變化,唯一能做的只有在懷念過往的時候,跟著時代不停地前進。

所以,白先勇先生寫下了尹雪豔,她是一位傳說中的人物,是記憶中大上海的美好輝煌,是所有人在異鄉中漂泊的一點慰藉,是無法忘懷割捨的一份鄉愁!

小說《永遠的尹雪豔》,分析白先勇筆下人物的多重寓意

作者白先勇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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