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書歌行》辨:以唐人詩歌、後人詞話為例,試證其詩為李白原作

前言

已述,自古斥此詩為偽作者,均無一定可靠之依據,故筆者一一駁斥,力求得真。在此補充一條駁斥詩中有"湖南七郡"字眼故此作為偽的證據,那就是太白本身也有

"七郡長沙國,南連湘水濱。"(李白《送長沙陳太守二首 其二》)這樣的句子,此證亦甚明,無須再辯。下文筆者將從幾個方面立論,證明此作確係太白真作。


《草書歌行》辨:以唐人詩歌、後人詞話為例,試證其詩為李白原作




唐人詩歌證《草書歌行》為李白原作

同為寫書法題材的名作,韓退之有一首《石鼓歌》。起句雲"張生手持石鼓文,勸我試作石鼓歌。少陵無人謫仙死,才薄將奈石鼓何。"義即像石鼓書這樣極為傑出的書法,應該由杜甫、李白這樣的天才作手來寫才合適,但他們都去世了,只好由不才來寫這首詩了。這是自謙,但他特地跳出來李杜二人卻應有所指。筆者認為,這裡韓退之所指的正是杜甫的名作《李潮八分小篆歌》和太白此作《草書歌行》,用此二人,正是因為這兩首都是吟詠書法的天才手筆。若認為這裡只是單純指李杜二人詩藝高超,那這句就有些嫌"泛"了。而太白與退之相距不過數十年,要在短短數十年間竄出一首冒得大名的偽作,是不大可能的。

《草書歌行》辨:以唐人詩歌、後人詞話為例,試證其詩為李白原作


石鼓歌(唐·韓愈)詩節選如下:張生手持石鼓文,勸我試作石鼓歌。少陵無人謫仙死,才薄將奈石鼓何。周綱陵遲四海沸,宣王憤起揮天戈。大開明堂受朝賀,諸侯劍佩鳴相磨。蒐於岐陽騁雄俊,萬里禽獸皆遮羅。鐫功勒成告萬世,鑿石作鼓隳嵯峨。.......牧童敲火牛礪角,誰復著手為摩挲。日銷月鑠就埋沒,六年西顧空吟哦。羲之俗書趁姿媚,數紙尚可博白鵝。繼周八代爭戰罷,無人收拾理則那。方今太平日無事,柄任儒術崇丘軻。安能以此上論列,願借辨口如懸河。石鼓之歌止於此,嗚呼吾意其蹉跎。

《草書歌行》辨:以唐人詩歌、後人詞話為例,試證其詩為李白原作


另外,在懷素的《自敘帖》裡,提到的那許多作品也可為證。如張謂的"奔蛇走虺勢入座,驟雨旋風聲滿堂"顯然是對太白之作"飄風驟雨驚颯颯""時時只見龍蛇走"的模仿。懷素《自敘帖》雲:若還舊觀,向使師得親承善誘,函挹規模,則入室之賓,舍子奚適。嗟嘆不足,聊書此,以冠諸篇首。"其後繼作不絕,溢乎箱篋。其述形似,則有張禮部雲:"奔蛇走虺勢入座,驟雨旋風聲滿堂。";再如馬雲奇的《懷素師草書歌》"壁上颼颼風雨飛,行間屹屹龍蛇動"有"風雨""龍蛇"兼有疊詞,且同詠懷素草書,亦化自太白上二句。其餘"滿座"、"書障"等句,各有因似。讀者可自行體悟。


《草書歌行》辨:以唐人詩歌、後人詞話為例,試證其詩為李白原作


懷素師草書歌(唐·馬雲奇)詩節選如下雲:懷素才年三十餘,不出湖南學草書。大誇羲獻將齊德,功比鍾繇也不如。疇昔闍梨名蓋代,隱秀於今墨池在。賀老遙聞怯後生,張顛不敢稱先輩......醒前猶自記華章,醉後無論絹與牆。眼看筆掉頭還掉,只見文狂心不狂。自倚能書堪入貢,一盞一回捻筆弄。壁上颼颼風雨飛,行間屹屹龍蛇動。在身文翰兩相宜,還如明鏡對西施。三秋月澹青江水,二月花開綠樹枝。聞到懷書西入秦,客中相送轉相親。君王必是收狂客,寄語江潭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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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如王邕的《懷素上人草書歌》,"忽作風馳如電掣,更點飛花兼散雪。"化自"左盤右蹙如驚電"、"落花飛雪何茫茫"無疑。連列"張芝""張旭"為襯,亦自太白而出。懷素上人草書歌(唐·王邕):衡陽雙峽插天峻,青壁巉巉萬餘仞。此中靈秀眾所知,草書獨有懷素奇。懷素身長五尺四,嚼湯誦咒籲可畏。銅瓶錫杖倚閑庭,斑管秋毫多逸意。或粉壁,或綵箋,蒲葵絹素何相鮮。忽作風馳如電掣,更點飛花兼散雪。寒猿飲水撼枯藤,壯士拔山伸勁鐵。君不見張芝昔日稱獨賢,君不見近日張旭為老顛。二公絕藝人所惜,懷素傳之得真跡。崢嶸蹙出海上山,突兀狀成湖畔石。一縱又一橫,一欹又一傾。臨江不羨飛帆勢,下筆長為驟雨聲。我牧此州喜相識,又見草書多慧力。懷素懷素不可得,開卷臨池轉相憶。

除外,其餘互相點化詩作尚有許多,如蘇渙"新書大字大如鬥

"、竇冀"魚箋絹素豈不貴"、"滿壁縱橫千萬字""涵物為動鬼神泣"、魯牧"風聲吼烈隨手起,龍蛇迸落空壁飛。"、朱逵"筆下惟看激電流,字成只畏盤龍去。"等句化自亦明,茲不冗敘。對於同一主題的詩歌,往往會有一個眾多作品圍繞的經典。在歌詠懷素草書的主題中,我們發現《草書歌行》顯然是眾多作品的中心文本。此證亦明。


後人詩話證《草書歌行》為李白原作:

太白集中多偽作,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龔定庵甚至說太白作品一半以上都是偽作。龔自珍《最錄太白集》雲:李白集,十之五六偽也。歷來替太白去偽存真者,也不在少,東坡不僅斷了此作為偽,還斷了《姑孰十詠》等作為偽,許學夷亦如是,定庵甚至特地選出了122首他認為的真作,可見這項工作古來做的人不少。但是所斷的作品,有一致同意為偽作的,也有頗具爭議的,像《姑孰十詠》大家一致斷為偽作,以其淺麗無味,而《草書歌行》則不能妄斷為偽。

《草書歌行》辨:以唐人詩歌、後人詞話為例,試證其詩為李白原作


劉克莊有《後山詩話》也做了為白詩斷真偽的工作,他的用詞很精確。比如在面對《姑孰十詠》這樣的作品時,他毫無疑問地相信前輩的斷偽。《後村詩話·新集·卷一》稱:《姑孰十詠》,前輩疑非白作,信然。而在面對《笑歌行》、《悲歌行》時,他就不敢輕下"信然"了:“《笑歌行》、《悲歌行》,太淺易,欠豪放,前輩疑非白作。(劉克莊《後村詩話·新集·卷一》)

”據此,可見後村的斷偽工作,還是非常謹慎的,唯恐出錯,斷真為偽或斷偽為真。但他在面對《草書歌行》時,不僅不斷為偽作,反而大加讚揚,其雲:“《草書歌》雲"……"自有草書以來,未有能形容如此妙者,"楚漢"數語,真可以破鬼膽。”

《草書歌行》辨:以唐人詩歌、後人詞話為例,試證其詩為李白原作


斷為真作的還有不少,明七子王世貞有絕雲"欲贈草書歌,慚餘非李白

"(王世貞《公瑕先生在白下兩月許別去得四絕句送之皆實際語也》)而郭沫若也斷此作為真,認為"作於長流夜郎,遇敕放回,於乾元二年(759)秋遊零陵時所作。"在此搬出諸位名家,只是想說明並非筆者一人認為此係太白真作,實在是不敢輕從古人,貿然斷偽。




對於這段詩壇公案,筆者認為明人朱諫的觀點很可取:此詩格力雖不足,然辭氣輕順,頗有音節,較於太白,固所不逮,猶不失為唐人風調也……不可以為非白之作而遽忽之。(朱諫《李詩辨疑》)即,就算此作非太白所作,我們也應該承認本作的藝術價值。更何況,本文已頗能證明此作系太白真作了。



作者子鈞,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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