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與國家關係的變奏:從分離到統一再到不可分離


國家和人民(選民)是政治學的兩個關鍵詞,國家意味著統治者,而人民意味著被統治者。在現代社會,恐怕沒有人會以為國家和人民是分開的,國家的權力和權威都來自於人民的支持和擁戴,而國家反過來也捍衛著人民的利益。國與民,不可分離,同為一個主權實體的組成部分,就像領土、資源和歷史一樣。但是這一切並不是向來如此的。

人民和國家的關係為什麼會這麼緊密?這得從歷史說起。


人民與國家關係的變奏:從分離到統一再到不可分離


人民與國家的分離

在君主制國家,人民和君主的關係並不密切,皇帝輪流做,百姓照樣活。農民起義一次次推翻政權,而老百姓不知有漢、無論魏晉,對於朝廷的變遷並沒有那麼多的考慮。歐洲的封建社會,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封建領主下的騎士、農民和農奴,並不需要對遙遠的皇帝負責,而只是對自己的領主負責。

黃宗羲就有所謂亡國與亡天下的區分,前者只是一家一姓的更改,趙家讓給了金家,劉家讓給了李家。所謂亡國,就和人民沒什麼特別大的關係。亡天下,其實和人民也沒有關係。亡天下是文化和民族的沉淪,比如宋明的滅亡帶來的文化的變更。在亡天下的意義上,並不意味著人民和國家是分開的。後來滿族漢化,學習陳朱理學,士大夫和讀書人也就認了這個新皇帝,不存在所謂的亡天下之感。

而在歷史的另一邊,古希臘群島,從一開始也是如此。他們看似有不可區分的國民和政府,古希臘城邦,奴隸之外,都是公民,按時聚會共同討論決定城邦的大事,是為公民大會。城邦和人民是高度同一的,城邦的決策來源於整個公民少數服從多數的同意。但是我們也可以說,佔據一國之內大半人群的奴隸,其實也和中國古代的農民一樣,和國家是沒有關係的。他們可以被各個國家來回買賣,沒有公民權也就得不到國家的保護。可以說,希臘社會里的奴隸也是和國家分開的。斯巴達克斯起義背叛了羅馬公民,希圖去尋找一片淨土,就是因為人民和國家是分離的。

人民與國家的合一

只有到了近代社會,隨著選舉權的普及,沒有性別和年齡的限制,甚至沒有文化和語言的限制,國家和人民完全同一了。一國之政府就是一國之人民選出來的,是人民的代表,代議制讓民意主宰政府,也就意味著國家和人民意志的統一。

法國大哲盧梭卻發現,通過代議制,所謂的代表往往會背叛他們的選民,成為一個獨特的精英統治階級,他們謊稱自己代表全民,其實只是代表某一部分人的利益。所以必須回到公民大會,小國寡民,才能有完全的人民統治。

只是現代國家人口繁盛,疆域遼闊,很少能夠施行直接民主。現在也就只有他的母邦瑞士還有公民投票,一般的國家已經很少舉行公民投票直接決策,大部分的決策都留給選舉出來的總統或者總理內閣來完成。

在一般的民主國家來看,國家和人民就是統一的,但是在他們看來,其他的不民主的國家,自然而然也就不統一了,人民就是人民,國家就是國家,二者並不互相隸屬,反而各自有各自的邏輯。

推進人民和國家融合的,除了制度之外,還有文化,特別是民族主義思潮。民族主義意味著一個民族一個國家一種語言一個歷史,民族自治,民族自決。人民、國家、歷史、文化四維合一,形成一個民族國家的體系,國家的命運和民族緊密地聯繫在一起。民族主義溫和的時候,就是愛國愛鄉,故土情懷,極端的時候,就是沙文主義,種族主義,霸權主義。


人民與國家關係的變奏:從分離到統一再到不可分離


民主的衰敗,人民與國家的再次分離

民主社會的發展,卻可能在某種程度上帶來新的分裂,所謂的民粹主義和寡頭主義就是如此。特朗普的崛起,乃至桑德斯的崛起,讓我們看到,所謂民主國家裡也存在著國家和人民的巨大的裂痕。人民不信任那些政客,反而青睞一個娛樂明星。特朗普被一半的美國人所反對,更被無數的精英所唾棄,包括自己的黨派裡,也有很多所謂的建制派對他不滿。但是另一方面,特朗普卻依然擁有強大的民意,他的基本盤是很穩固的,中西部的底層白人是他的鐵桿粉絲。

他們覺得不務正業的特朗普是真正代表他們的,能夠為他們謀取利益,而那些職業政客,則都是騙子,滿口的大話,卻做不了任何事情。也就是說,國會議員和總統這些國家機構不再代表人民,他們渴望脫離常規的領袖來拯救他們。特朗普隨意地開除內閣高官,甚至很多職位至今空缺,因為他根本就不是靠著國家機構來統治美國,而是直接在推特上和人民對話。

你可以說,特朗普正是通過這些反常規的操作,讓國家和人民以另外一種方式形成了合流。也可以說,特朗普瓦解了美國的政治體制,帶來了民粹的浪潮。

而另一方面,精英主義雖然表面上為了人民,卻形成了一個上流階層,底層的美國人很難夠獲得上升的空間,也就意味著,他們被排除在國家的統治之內。這就形成了一種寡頭,比如美國總統布什的兒子可以繼續做總統,意味著權力在代際之間有了傳承。

這也就意味著國家不再是人民的國家,而變成了少部分人的機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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