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蘭河傳》:民國四大才女之一蕭紅,用溫柔的筆觸書寫蒼涼童年

文 | 臥貓


蕭紅是民國四大才女之一,她一生短暫,年僅31歲,就因病香消玉殞。但她活過的歲月,卻曾是用力綻放過的,她用她的才情為我們留下了60多萬字的文學作品,被稱為三十年代的“文學洛神”。

蕭紅23歲那年,師從魯迅先生。她的小說《生死場》在魯迅先生的幫助下,得以列為“奴隸叢書”之三出版。魯迅先生親為其作序稱,“北方人民的對於生的堅強,對於死的掙扎,卻往往已經力透紙背;女性作者的細緻的觀察和越軌的筆致,又增加了不少明麗和鮮豔。”


《呼蘭河傳》:民國四大才女之一蕭紅,用溫柔的筆觸書寫蒼涼童年


一部《生死場》,讓蕭紅在文壇上被人熟知,她的才情逐漸征服了整個文學領域。很多人說,蕭紅以女性特有的敏銳目光,在中國當時的文壇上,站在了與魯迅比肩的高度。

《呼蘭河傳》是蕭紅的一部長篇小說,這部小說的特殊之處在於,它並不以塑造人物見長,每一章節都可獨立存在,情節又不連貫。它是一部呼蘭小城在20年代的傳記,矛盾贊《呼蘭河傳》為“一篇敘事詩,一幅多彩的風土畫,一串悽婉的歌謠”。

蕭紅筆下的故事,充滿了蒼涼之感,即使是在書寫童年,卻也難掩其中寂寞。


《呼蘭河傳》:民國四大才女之一蕭紅,用溫柔的筆觸書寫蒼涼童年


小團圓媳婦:一名十二歲的少女,她的一生只是別人眼中一陣子的“熱鬧”

“團圓媳婦”是舊社會封建婚姻制度下存在的一種稱呼,也叫“童養媳”。那時候窮人家若有女孩子養不起,就會賣給或者送給有男孩子的家庭,那個男孩子也就是她將來的丈夫。女孩子在男方家裡長大,吃穿用度皆靠男方供給,等到長大成人,就選個良辰吉日,和那位早已選定的丈夫圓房,故稱“團圓媳婦”。

《呼蘭河傳》裡所提到的老胡家的小團圓媳婦,就屬於這種情況。小團圓媳婦來到老胡家的時候,只有十二歲。但因為她個子偏高,大人教她謊稱十四歲,怕說真話沒有人信,反怪他們故意騙人。

說實話會被誣陷撒謊,而撒謊卻有可能被認作誠實,這是蕭紅借小團圓媳婦之事對這難以捉摸的人性所做出的諷刺。

蕭紅筆下的呼蘭小城,人們的生活枯燥閉塞,哪家有一丁點的風吹草動,都能激起小城市民們極大的好奇心。胡家接來小團圓媳婦,成了全城頂要緊的新鮮事。所有人都要去看熱鬧,這“看”是一種約定俗成,這“熱鬧”是呼蘭小城難得的娛樂。人們見面打招呼的用語,都統一成了“那小團圓媳婦,去看了嗎?”

小團圓媳婦的到來,像個“炸彈”,把呼蘭小城平靜而無聊的生活炸開了,人們都興奮地指指點點,東家長西家短開始談起了小團圓媳婦。

小團圓媳婦對於身高和年齡的謊稱,鄰里鄉親們並不領情。“十四歲會長那麼高?一定是瞞歲數。”問題不只在於個子太高,小團圓媳婦的罪狀可多了。“太大方了,不像個團圓媳婦”、“見人一點不知道羞”、“頭一天到婆家,吃飯就吃三碗”。

人言可畏,這些無中生有,聊以用來打發無聊時光的家長裡短,入了小團圓媳婦婆家的耳,他們臉上掛不住,開始修理起小團圓媳婦來了。而修理的原因僅僅是“太不像個團圓媳婦了”。

團圓媳婦該是什麼樣?由誰規定呢?那些淳樸善良的居民們,不過是因為團圓媳婦的到來給他們一潭死水般的生活加入了某種刺激,而他們想要讓這種刺激長久一點,好讓他們的生活不要太快的趨於平淡。於是他們嚼舌根,指指點點。他們並無惡意,他們也是封建時代的受害者與受困者。小團圓媳婦的悲哀正在於,那些戕害她的人,正是那些與她朝夕相處,善良淳樸的鄉民。


《呼蘭河傳》:民國四大才女之一蕭紅,用溫柔的筆觸書寫蒼涼童年


自從小團圓媳婦到來,老胡家簡直成了整個呼蘭小城的聚集中心,一直鬧到要小團圓媳婦當眾洗澡,整個鬧劇算上演到了高潮。“看吧,洗一次就昏過去了,洗兩次又該怎樣呢?洗上三次,那可就不堪想象了。”小團圓媳婦被撕光了衣服,丟進大缸裡,滾燙的熱水澆到她的頭頂,澆得渾身像火炭一般熱。一場鬧劇,以小團圓媳婦被活活折磨死為收場。

小團圓媳婦,她只是一個十二歲的無知少女,就那麼早早的隕落了。可悲的是,她的死亡並沒有給小城帶來一丁點的震動,她的一生只是別人眼中一陣子的“熱鬧”,鬧過了也就罷了。她曾經用生命豐富過整個呼蘭小城居民的生活,讓他們在百無聊賴的日子裡,曾刺激興奮過那麼一段日子,日後誰也不會再想起她來,即使想起,也不過是再重溫一次當時的刺激,再給沉悶的生活重新燃起剎那的興奮而已。

給小團圓媳婦帶來傷害的人們,他們無一不舉著“為她好”的大旗,他們用無知和愚昧將生命從她身上一點一點索去。

他們當中,誰也不會意識到自己是兇手。他們依然自認善良,依然若無其事的繼續著他們愚昧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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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二伯:一個空有年歲,卻活不出自我的阿Q

有二伯是長工,他做工沒有工錢,主家只管吃住。有二伯最初是個窮光蛋,他做長工三十年,仍然是個窮光蛋。

用《呼蘭河傳》中“我”的話說,有二伯是個奇怪的人。“有東西,你若不給他吃,他就罵。若給他送上去,他就說,‘你二伯不吃這個,你們拿去吃吧!’”

有二伯在乎的,只是別人對他的那一點兒在乎,那一點兒尊重。

阿Q是魯迅先生筆下的一位經典人物,別人打了他一巴掌,他不敢還手,卻在心裡唸叨“兒子打老子”以此換取一點心裡安慰。有二伯相較阿Q要勇敢一點,但也擺脫不了需要“精神勝利法”才能讓自己更好地活下去的現狀。

他喜歡別人稱他“有二掌櫃的”、“有二東家”、“有二爺”,最討厭別人叫他的乳名“有子”。只有祖父叫他“有子”的時候,他不敢說什麼,若別人這麼叫他,必定要大罵的。

祖父叫他“有子”,他不生氣,他說,“向皇上說話,還稱自己是奴才呢!總也得有個大小。宰相大不大,可是他見了皇上也得下跪,在萬人之上,在一人之下。”

有二伯改變不了祖父叫他“有子”的現狀,他沒有勇氣和底氣跟主家抗衡,於是他搬出宰相皇上這一套,給自己的敢怒不敢言找上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從此相安無事。

有二伯這個人,是個想要把臉面活得漂亮,卻沒有真本事的人。他只能發揚阿Q精神,用上“精神勝利法”,在心裡給自己漲漲威風,鼓鼓士氣。

有二伯到老也沒能走出他自己心裡的怪圈,他一輩子想得到別人的重視,他後來鬧上吊,鬧跳井,也不過是想要得到被別人關注的感覺。可他最終看到的只是比先前更蒼涼的景象,不會再有人有熱情去管他上吊與跳井,不會再有人給他一丁點關注與掛念。

一個人,如果真想得到別人的尊重,首先該看重自己。如果真想成為一個有存在感的人,首先要重視自己的存在。當一個人真的看重自己,並開始為生命尋找真正的意義,他對於別人是否尊重,就不再那麼在意了,而就在這個時候,別人的尊重反而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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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歪嘴子:一個敢於追求自己所愛,敢於面對慘淡人生的男子

馮歪嘴子大概是呼蘭小城裡為數不多的敢打破常規,敢對抗封建禮教的人。

王大姑娘可以算得是小城一枝花,小城裡的女人們對王大姑娘都是讚不絕口的。

當王大姑娘與馮歪嘴子自由戀愛,並且未婚就偷偷摸摸生下一個兒子之後,小城裡對王大姑娘的評論就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了。有眼饞馮歪嘴子的人說,“好好的一個姑娘,看上了一個磨坊的磨倌”。有無事也要搬弄是非的人說,“你看她那雙眼睛,多麼大,我早就說過,這姑娘好不了。”

奇怪的是,那些曾經說奉承話的人和後來落井下石的人常常是同一個人,不得不讓人感嘆人心的善變,人性的複雜。

馮歪嘴子並不把外界的風言風語當回事,談起他的媳婦王大姑娘,他的臉上難掩得意之色。在他眼裡,他的媳婦千好萬好,無論外界的風言風語,他依然安心過他的小日子,享受他眼裡的美滿婚姻。

可惜王大姑娘不像馮歪嘴子那麼看得開,她懷著第二個兒子的時候,憂思成疾,開始日漸消瘦,生下孩子之後就死掉了。

聽到王大姑娘的死訊,人們竟然又興奮起來,“看熱鬧吧,馮歪嘴子又該喝酒了,又該坐在磨盤上哭了。”

繼小團圓媳婦之後,呼蘭小城終於又迎來一場“熱鬧”了,人們旁觀著馮歪嘴子的反應,一邊關切著他是不是會垮掉,一邊盼著他垮掉,好給他們乏味的生活添點談資。

可馮歪嘴子不僅沒垮,反而樂樂呵呵,一心一意地撫養著他的兩個兒子。

魯迅先生曾說,“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馮歪嘴子不是什麼偉大的人,他只是一個普通又平凡的磨倌,可他可以稱得上是生活的勇士。

當摯愛的妻子離他而去,當週圍的鄰居都盼望著他倒下,他依然獨自歡喜,靠他的小生意養活著兩個兒子,熱熱騰騰地把日子過下去。


《呼蘭河傳》:民國四大才女之一蕭紅,用溫柔的筆觸書寫蒼涼童年


從《呼蘭河傳》看,為何說蕭紅能與魯迅先生比肩?

蕭紅23歲時師從魯迅先生,用一部《生死場》在魯迅先生的幫助下得以成名。為什麼說蕭紅可以與魯迅先生比肩?細看《呼蘭河傳》,不難發現其中原因。

魯迅在短篇小說《藥》中曾寫過這樣一段話,“老栓也向那邊看,卻只見一堆人的後背;頸項都伸得很長,彷彿許多鴨,被無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著。”這是形象地諷刺當時中國的“看客”文化。而蕭紅的《呼蘭河傳》中,在小團圓媳婦當眾洗澡一段,對看客的描寫也同樣鞭辟入裡,“人心為之大振,困的也不困了,要回家睡覺的也精神了。這來看熱鬧的,不下三十人,個個眼睛發亮,人人精神百倍。”

愛之深,責之切。關於當時中國的“看客”文化,蕭紅與魯迅先生都為之痛恨,忍不住以筆為刀,剖析這讓人心涼的弊病,希望有一天能醫好“病”人。

魯迅先生在《阿Q正傳》中這樣描述阿Q的精神勝利法,“但他立刻轉敗為勝了。他擎起右手,用力的在自己臉上連打了兩個嘴巴,熱剌剌的有些痛;打完之後,便心平氣和起來,似乎打的是自己,被打的是別一個自己,不久也就彷彿是自己打了別個一般,——雖然還有些熱剌剌,——心滿意足的得勝的躺下了。”而蕭紅的《呼蘭河傳》中對有二伯的描寫,也同樣有這種精神勝利的影子,“向皇上說話,還稱自己是奴才呢!總也得有個大小。宰相大不大,可是他見了皇上也得下跪,在萬人之上,在一人之下。”

那些活的不夠勇敢,精神上不夠挺直的人們,他們落在了魯迅先生和蕭紅的眼中,同樣落在了他們的筆端,更是刻在了他們的心上。他們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多麼希望這些卑微軟弱的小人物能夠挺直脊樑,因為只有如此,才能讓當時的整個中國,都真正地挺立起來。

魯迅先生在《狂人日記》中描述“吃人”的社會,“自己想吃人,又怕被別人吃了,都用著疑心極深的眼光,面面相覷。”蕭紅的《呼蘭河傳》中,小團圓媳婦和王大姑娘的生命,何嘗不是斷送在那個“吃人”的社會里?人人都會“吃人”,人人都有可能被吃。“吃人”者並不自知,而且說不定什麼時候,也會變成被吃的那個人。

當時的人們受到封建制度的壓迫與毒害,他們人人害怕成為被欺壓的對象,可是當有人比他們更弱小時,他們又會毫不猶豫地加入欺人的行列。這正是魯迅先生與蕭紅共同痛恨的弊病,他們渴望有一天,人們能夠覺醒,國家能夠重新健康起來。


《呼蘭河傳》:民國四大才女之一蕭紅,用溫柔的筆觸書寫蒼涼童年


蕭紅的作品清新自然,相較於魯迅先生“橫眉冷對”的尖刻,她更多了一種溫柔。她用敏銳的視角觀察人性,用創新的手法記錄它們,她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極富才華與盛名的女作家。

如果說魯迅先生是一位人性的解剖學家,那麼蕭紅則是繼他之後,用女性特有的聲音對人性解放發出深情呼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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