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嶺千秋雪丨剖析王隱《蜀記》之“隆中”

原標題:有史以來開天劈地第一次提到的這個“隆中”到底在南陽或是襄陽?

西嶺千秋雪丨剖析王隱《蜀記》之“隆中”

東晉王隱著《蜀記》收錄的一段記載,被襄陽學者視為有史記載以來、開天劈地第一次提到的“隆中”,被捧為“襄陽說”的鼻祖。那麼,這個“隆中”,到底是在南陽或是在襄陽?

裴松之注《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引《蜀記》曰:“晉永興中,鎮南將軍劉弘至隆中,觀亮故宅,立碣表閭,命太傅掾犍為李興為文曰:‘天子命我,於沔之陽,聽鼓鼙而永思,庶先哲之遺光。登隆山以遠望,軾諸葛之故鄉……”’。

以上記載,言之鑿鑿,又是《三國志》,又是《蜀記》的,又有鎮南將軍劉弘至隆中,觀亮故宅的碑文,好像是諸葛亮鐵定在襄陽隆中居住,那就在此躬耕了。

孰不知,古人寫史講究出處,前注後引的把相關內容的記載都寫在一起,是沒有時間順序的,有的能相差幾個朝代,相差幾百年,這些注引的作用僅僅是一種參考資料,另備一說,確也保留下來很多文史資料,但是不能拿後朝代的一些野史、遊記、演義之類的記載,來推翻前朝代的正史記載的,那就本末倒置的了,給後人以假象。

上面那段記載就是把後人說的話放在了前面,是不符合邏輯的。那麼,首先應該把記載的時間順序排排隊,誰先說的,說的什麼意思,放在前邊,誰後說的,說的什麼意思,放在後面。排隊後應該是這樣的:

1、公元280年(太康元年)西晉史學家陳壽(233年—297年)完成了史學鉅著正史《三國志》。

2、公元304年,西晉名將劉弘(236年—306年)寫了那段文。

3、公元318年後在世,東晉王隱(?--?)著《蜀記》。

4、公元429年(元嘉六年)南朝宋著名史學家裴松之(372年—451年)完成了為《三國志》作注。

從以上時間排序可以看出,陳壽於公元297年就去世了,《三國志》上不可能記載劉弘的文和王隱《蜀記》的內容,因此,這件事情與《三國志》是沒有一點關係的。《三國志》上只記載了諸葛亮自己說的:“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根本沒有提“隆中”二字。

劉弘的文:“天子命我,於沔之陽,聽鼓鼙而永思,庶先哲之遺光。登隆山以遠望,軾諸葛之故鄉……”’。雖然被王隱收錄於《蜀記》中得以保存下來,流傳於後世,但確是劉弘之文在先,王隱《蜀記》收錄在後,劉弘並沒有說過什麼什麼時間,到過什麼什麼地方,那都是後人王隱說的,劉弘不一定認可。由於劉弘的史料散佚,他到過什麼地方登隆山,只能從他的文內找才能夠加以證明,才比較科學合理。

根據王隱《蜀記》記載:“晉永興中,鎮南將軍劉弘至隆中,觀亮故宅,立碣表閭,命太傅掾犍為李興為文曰:……”。這段話是王隱說的,並不是劉弘說的,劉弘之文從未說過“至隆中”,是王隱加在劉弘之文前面的,這是兩個人,在兩個時間,寫的兩段話,兩種意思,不能眉毛鬍子一把抓,混為一談的。

被王隱收錄於《蜀記》中的那段文為什麼說是劉弘之文呢?是劉弘命李興為文的,也就是說劉弘讓文書李興根據自己的意思寫一篇文章,寫好後劉弘再修改修改也是有可能的。

王隱說的這個“至隆中”在哪裡?是不是現襄陽“隆中”所在地?根據是什麼?這一點王隱也沒有說明,那就不能肯定就是現襄陽“隆中”。劉弘於公元306年就去世了,王隱的出生年代不祥,大概在公元318年以後在世,王隱是陳郡陳人,不可能和劉弘一起去的,他在寫《蜀記》收錄劉弘的文時,劉弘已經去世了,他也可能是根據劉弘文內容推測劉弘去的是“隆中”,這個“隆中”,王隱也沒有說明就是現襄陽“隆中”。

那麼,這個被襄陽學者視為有史記載以來、開天劈地第一次提到的“隆中”,被捧為“襄陽說”的鼻祖的“隆中”到底存在不存在?在哪裡?是王隱的推測、假設、胡說?還是真有其名、其地?誰能夠證明?反正《三國志》、《漢書》、《後漢書》都沒有提到過,這個“隆中”是不是同樣需要在劉弘的碑文中找呢?如果劉弘在碑文中記載過“隆中”,王隱說劉弘至“隆中”,這樣就能相互印證,但是,如果劉弘在碑文中就沒有提到過“隆中”,也沒有那個意思,根本就是兩回事。那麼,王隱說的這個“隆中”就失去了存在的基礎,但畢竟是王隱先說到了“隆中”二字,也或是另有所指,全國那麼大,叫“隆中”的地方也是有的,成書於戰國與西漢之間的《爾雅》釋山中記載:“山大而高,崧。山小而高,岑。……宛中,隆。……”,凡符合“宛中,隆”地貌的地方都可稱為“隆山”,“隆山”之下便為“隆中”了。當然了,是先有“宛中,隆”地貌為“隆山”,因山而名,才能有“隆中”的,如果說是先號曰一個“隆中”,然後再把“隆中”後邊的山改名為“隆中山”,那既不符合《爾雅》釋山的記載,又叫偷樑換柱,弄巧成拙。

因此,只能拿前人劉弘的文內容來證明後人王隱說的“至隆中”是不是一個地方,而不能拿後人王隱說的“至隆中”來反證前人劉弘的文內容就是去了“隆中”,這是違背邏輯規則的。如果拿後人說的“南”來反證前人說的“北”也是“南”,那叫歪曲事實,顛倒黑白。

南朝宋著名史學家裴松之(372年—451年)為《三國志》作注,在《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最後一段的後面注引了王隱《蜀記》的內容及劉弘的這段文,這為保留《蜀記》資料做出了貢獻,僅此而已。

不應動不動就拉正史《三國志》這個大旗來做虎皮,好似真的是《三國志》記載的一樣,《蜀記》就是《蜀記》,永遠都是王隱寫的《蜀記》。

那麼,現在分析一下劉弘之文,這個是第一手材料,其權威性是最大的,該文應該是不難理解的,劉弘命李興為文曰:“天子命我,於沔之陽,聽鼓鼙而永思,庶先哲之遺光,登隆山以遠望,軾諸葛之故鄉。蓋神物應機,大器無方,通人靡滯,大德不常……今我來思,覿爾故墟……”。

“天子命我”,這個我字是指劉弘而不是指李興的對吧。

“於沔之陽”,這個是在漢水之北沒錯吧。

“聽鼓鼙而永思”,鼙,大鼓小鼓的戰鼓,聽著鼙鼓之聲去沉思,這個永思是指劉弘思念諸葛亮對吧。

“庶先哲之遺光”,期望先哲諸葛亮之遺澤、光芒對吧。

“登隆山以遠望”,“宛中,隆”隆然中起之山,這個“隆山”襄陽有嗎?古代有嗎?現代有嗎?在哪裡?可別說是“隆中山”,這是兩個概念。再說,“隆中山”也不符合“宛中,隆”的地貌呀。

“遠望”,即望向遠方,不是近看,也不是俯看。

假如劉弘登的是現襄陽“隆中山”的話,年近七十歲的劉弘,一行人馬三起的駕著馬車,從“隆中”諸葛亮的故宅門前經過不進去,攀登上亮宅房後306米高的“隆中山”,在山頂上望向遠方?為什麼不直接進諸葛亮的故宅祭拜呢?

“軾諸葛之故鄉”,“軾”車前橫木,乘車者見人時,伏在車前橫木上以示尊敬,以尊敬的心情看望諸葛亮的故鄉。

這裡的諸葛故鄉,並不是故宅,劉弘放著故宅不進去,反而爬到房後山頂上遠望山角下的故鄉?

“蓋神物應機,大器無方,通人靡滯,大德不常……今我來思,覿爾故墟……”。

意思是神異的事物隨機應變,非凡的才能變化無窮,淵博的智者通達無惑,崇高的德行罕見不常,今我來思念、參拜您的故墟。

後面的內容是在讚頌諸葛亮,把諸葛亮比作古聖先賢伊尹、孔子,讚揚諸葛亮輔佐劉備,抗衡曹魏,治理蜀國,教化效美。這篇銘文充滿對諸葛亮的尊敬、崇拜之情。

劉弘之文貫穿起來說就是:“天子命我,於沔水北岸,聽著大鼓小鼓之聲去沉思,思念著諸葛亮,期望先哲之遺澤、光芒,登上附近的隆山而望遠,以尊敬的心情看望諸葛亮的故鄉。神異的事物隨機應變,非凡的才能變化無窮,淵博的智者通達無惑,崇高的德行罕見不常……今我來思念、參拜您的故墟……”。

以上劉弘之文,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其邏輯連貫性很強,並無二意,根本就沒有提“隆中”二字,也不可能是在現襄陽“隆中”祭拜的諸葛亮。

但也有襄陽學者斷章取意的說了“天子命令鎮南將軍劉弘,到沔水(即漢水)北岸南陽的方城、宛縣、新野一帶去鎮壓張昌之亂的,不是去祭拜諸葛亮的,劉弘平息張昌之亂回襄陽後去現襄陽“隆中”祭拜的諸葛亮”。

面對這樣的問題我只想問:您的哪隻眼睛能從劉弘之文中看出來是到現襄陽“隆中”祭拜的呢?劉弘在漢水北部的宛縣一帶打仗是真的吧?聽著戰鼓之聲就不能思念諸葛亮了?就不能期望先哲之遺澤、光芒了嗎?這仗也不能是連年累月的天天打吧?就沒有間歇時間了嗎?在戰爭期間就不能就近在宛縣登上附近的隆山而遠望了嗎?就不能以尊敬的心情看望諸葛亮的故鄉了嗎?就不能參拜諸葛亮的故墟了嗎?襄陽有“隆山”嗎?古代有嗎?現代有嗎?“隆山”是“隆中山”嗎?您們可千萬別說現襄陽“隆中山”以前叫“隆山”,後來改為“隆中山”了,那叫開國際玩笑的吧,那劉弘也沒有提“隆中”吧?劉弘從現襄陽“隆中”諸葛亮的故宅門前經過不進去,攀登上諸葛亮宅房後306米高的“隆中山”,在山頂上望向遠方?遠望是俯視嗎?是向下看嗎?故鄉是故宅嗎?為什麼不直接進諸葛亮的故宅祭拜呢?爬到房後山頂上遠望山腳下的故鄉?

以上這麼多的問題,充分證明了一個結論:劉弘祭拜諸葛亮的場所,決不可能是現襄陽“隆中”!!

劉弘之文記載的地點、地名、山名、時代背景、當時的情景、活動過程及行動與劉弘平息張昌之亂回到襄陽後的和平年代,從襄陽到“隆中”去爬上“隆中山”遠望,祭拜諸葛亮的現襄陽“隆中”故宅統統不相符,南轅北轍,牛頭不對馬嘴!

王隱《蜀記》記載:“晉永興中,鎮南將軍劉弘至隆中,觀亮故宅,立碣表閭,命太傅掾犍為李興為文曰:…”。這段話是王隱說的。

針對王隱說的這幾句話,公元626年唐朝初年名相房玄齡(579年—648年)編篡的《晉書》上有記載:

“晉永興中”公元304—306年。“鎮南將軍劉弘”是指劉弘在宛縣一帶鎮壓張昌之亂的事情。“詔以寧朔將軍領南蠻校尉劉弘鎮宛”,“遣荊州刺史劉弘等討張昌於方城”,“遣荊州刺史劉弘等討張昌於方城”。因“新野王歆之敗也”,詔“以弘代為鎮南將軍、都督荊州諸軍事”劉弘稱為鎮南將軍。“張昌並軍圍宛,敗趙驤軍,弘退屯梁”說明劉弘與張昌在宛一帶的戰爭是拉鋸戰,“明年秋(公元304年)乃擒之,傳首京師,同黨並夷三族”,“張昌竄於下雋山,弘遣軍討昌,斬之,悉降其眾”,劉弘最終贏得了這場戰爭。

公元305年8月劉弘已改任車騎大將軍了,劉弘在宛縣一帶鎮壓張昌時任鎮南將軍鎮宛,“永興二年,八月,車騎大將軍劉弘逐平南將軍、彭城王釋於宛。”

劉弘討伐張昌之後已年近七十,老疾病多,不久於公元306年卒於襄陽。“盤既旋,弘自以老疾,將解州及校尉,適分授所部,未及表上,卒於襄陽。士女嗟痛,若喪所親矣”。

《晉書》記載如下:

《晉書》列傳第七十《張昌傳》記載:“太安二年,昌於安陸縣石巖山屯聚,新野王歆上言:“妖賊張昌,…一其鋒不可當請臺敕諸軍三道救助”。是歲,詔以寧朔將軍領南蠻校尉劉弘鎮宛,…與昌苦戰累日,大破之,納降萬計,明年(公元304年)秋乃擒之,傳首京師,同黨並夷三族”。

《晉書》帝紀第四《惠帝》記載:“太安二年五月,義陽蠻張昌舉兵反,…南陽太守劉彬,鎮南大將軍、新野王歆並遇害。六月,遣荊州刺史劉弘等討張昌於方城”。“永興二年,八月,車騎大將軍劉弘逐平南將軍、彭城王釋於宛。”

《晉書》列傳第三十六《劉弘》記載:“劉弘,沛國相人也。太安中,張昌作亂,轉使持節、南蠻校尉、荊州刺史,率前將軍趙驤等討昌,自方城至宛、新野,所向皆平。及新野王歆之敗也,以弘代為鎮南將軍、都督荊州諸軍事,餘官如故。弘遣南蠻長史陶侃為大都護,參軍蒯恆為義軍督護,牙門將皮初為都戰帥,進據襄陽。張昌並軍圍宛,敗趙驤軍,弘退屯梁。侃、初等累戰破昌,前後斬首數萬級。及到官,昌懼而逃,其眾悉降,荊土平”。“張昌竄於下雋山,弘遣軍討昌,斬之,悉降其眾”。“盤既旋,弘自以老疾,將解州及校尉,適分授所部,未及表上,卒於襄陽。士女嗟痛,若喪所親矣”。

王隱說的:“劉弘至隆中,觀亮故宅,立碣表閭”,由於前文已經分析過劉弘之文記載的地點、地名、山名、時代背景、當時的情景、活動過程及行動與劉弘平息張昌之亂回到襄陽後的和平年代,從襄陽到“隆中”去爬上“隆中山”遠望,祭拜諸葛亮的現襄陽“隆中”故宅統統不相符,南轅北轍,牛頭不對馬嘴!劉弘祭拜諸葛亮的場所,決不可能是現襄陽“隆中”!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因此,王隱說的:“劉弘至隆中,觀亮故宅,立碣表閭”也只能是在漢水北方宛縣一帶,劉弘登“隆山”的地方的“隆中”觀亮的故墟遺址了。

西嶺千秋雪丨剖析王隱《蜀記》之“隆中”

如果“襄陽說”者少數人堅持認為王隱說的這個“隆中”就是現襄陽“隆中”的話,那,要麼就是胡說八道,不需要臉皮了,要麼就是王隱胡說八道。反正,王隱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

《晉書·王隱傳》翻譯註釋:“王隱,字處叔,陳郡陳人也。……隱雖好著述,而文辭鄙拙,蕪舛不倫。其書次第可觀者,皆其父所撰;文體混漫,義不可解者,隱之作也。年七十餘,卒於家”。

西嶺千秋雪於2020年2月2日寫於南陽封城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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