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好粗瓷碗,用石頭一敲,不碎,還有悠揚的金屬聲

王二槐初來乍到,眼前的景色讓他有點眩暈。他聽別人說,眼前的村莊叫槐樹莊,從槐樹莊旁蜿蜒而過的河叫飲馬河。千百年來,飲馬河沖積出整個山區唯一一片似扇子般的肥沃土地,人們習慣性地稱之為青龍灘。

王二槐站在山樑上面對青龍灘朝著太陽眯著眼睛張開大嘴深吸一口氣,溼涼涼的快感頓時遍徹五臟六腑。他知道,在這片相對富庶的地域,他的碗應該不愁找著買主。和王二槐一樣興奮的還有跟了他多年的老毛驢,老毛驢仰起頭來咴咴的一聲歡叫將不遠處寺廟裡傳來的隱約的誦經聲頂到了雲端裡。

“賣—碗—唻”,陣陣清脆的叫賣聲在笨重的驢車碾過河水之後與清晨的陽光一起來到了村子前。

過了長滿青苔的圩子牆,穿過一座拱形的門洞,王二槐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門洞頂上“槐樹莊”三個黑體大字,然後踏上村裡的青石板路,順手將毛驢拴在了衚衕口一棵碗口粗的槐樹上。這是一棵新樹,旁邊還有一棵老樹。老樹糙得像一個老態龍鍾的老人,有三四個莊稼漢合起來的腰一樣粗,樹幹開始開裂,樹皮早已斑駁,但粗壯的樹枝依然虯勁,茂密的樹冠覆蓋起了半個衚衕,並一直將一戶人家的大門樓子掩在了身子底下。樹下一口井,井沿上滑溜溜地圍了一圈青石,青石已經讓歲月打磨得略顯黯淡,一道道深深淺淺的凹轍磨印在青石內沿的四周,道道像井繩一樣粗。王二槐好奇地俯身探了一下井口,黑洞洞深不可測的井筒子將他嚇了一個趔趄。“嚯 嚯”,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牽著毛驢帶著碗車向外挪了幾步,直到驢站穩了才把心放在了肚子裡。

“賣—碗—唻”,隨著一聲聲吆喝,村子裡不少的醜婆婆俊媳婦已經三五成群地聚在了大槐樹下,開始解開草繩拿出粗瓷大碗,仔細地端詳起來。

小說:好粗瓷碗,用石頭一敲,不碎,還有悠揚的金屬聲

“嘿,大兄弟,這碗咋賣的?貨不好,想在這裡賣,可白搭。”

“五個板一個,買多了還能便宜喛。”

“哎呦,大兄弟,山後頭博山人吧?” 大嫂的發音很標準,把“人”統統叫做“銀”。

“嗯,大嫂看人享準喛,俺這碗享好了,正宗的博山八陡粗瓷窯變。您不信,俺給您敲敲看,”說著,王二槐順著牆跟摸起一塊雞蛋大的石頭,又從車上捧起一個大碗,石頭對著大碗猛然一敲,然後快速地放在大嫂的耳朵旁,“是吧,大嫂,哼哼地喛。”說“哼哼”兩個字的時候,王二槐加重了音調,彷彿滿街上都是瓷碗發出的悅耳的金屬聲。

有了實地的檢驗,不一會的功夫,你三個我五個,王二槐的粗瓷碗已經下去了三分之一。 “賣——碗”,王二槐拖長了聲調剛喊完兩個字,“唻”還哏在嘴裡,叫聲瞬間戛然而止:只聽支扭一聲響,老槐樹樹冠下的兩扇大門猛然開啟了一條縫,一個俊俏的模樣伸出頭來,朝著王二槐的方向瞄了一眼,恰巧王二槐一抬頭,兩雙眼閃電般對在一起,俊俏的臉龐笑了一下泛了紅暈,竟忙不迭地縮了回去,緊接著兩扇大門吧嗒一聲關上了。

王二槐的心裡咯噔一下,心想,我王二槐走街串巷這麼多年,跑了那麼多村子,轉了那麼多的地兒,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俊的臉龐唻。都說青山綠水出西施,難道……王二槐想著想著,猛然間覺得心窩子開始突突突地跳,耳朵根子開始熱乎啦地發燒,兩隻眼睛直直地看著兩扇早已閉緊了的大門呆了半天,沒挪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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