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滔:讀朱東潤《張居正大傳》雜感

文滔:讀朱東潤《張居正大傳》雜感

合上《張居正大傳》,閱讀並沒有結束。這兩天,那位年長的士大夫不時出現在我腦海裡,不論在車上還是在路上,在做事還是在玩笑,只要停下來,“張居正”這三個字連同著他的故事就會自然顯現。是的,我對這個人確實放不下,因為他太複雜了,他心中的矛盾,他身後的爭議都撥動著我去探尋的慾望。   

他出生寒門,卻天賦過人,五歲入學讀書,十歲通六經大義,十二歲補府學生,也就是常言道的秀才。在江陵一帶頗有名聲。十三歲那年參加鄉試,本來很有希望中舉,但是因為湖廣巡撫顧璘的主張,沒有成功。他認為張居正是一個大才,太早中舉便會自滿,把上進的志願打消,等到才具老練了,將來的發展更沒有限量。於是磨礪到嘉靖二十六年,居正二十三歲,才正式成為庶吉士,踏上政治生活的大道。   

在三十四年的政治生涯中,他曾休假三年,待到重返政壇,又經歷嚴嵩倒臺、穆宗時代的內閣混鬥,一直到高拱致仕,才終於成為了首輔。他功高蓋世,以一己之力讓風雨飄搖的明王朝又多支撐了七十餘年;他剛愎自用、排除異己,稍有令他不快者,或流放、或廷杖,都沒有好下場。他一心為國為民,設考成法、裁汰冗官,不惜得罪整個士大夫階層;同時,他也姑息行賄,家藏萬兩黃金。對於恩師致仕,他不發一言,對宦官干政,他曲意逢迎;但是,他也忠心直諫,太后修宮建廟,他駁,神宗揮霍無度,他駁,據理力爭,不退一步。   

或許人性本來都是複雜的,不過他是歷史人物,於是在我們的放大鏡下顯得難以理解。但是無論他到底有多複雜,張居正都是一個令我十分佩服的人。我不是學歷史的,不在意他所做事情的歷史意義,也不在意對於他本人的歷史評價,我所感興趣的,是讀這本書的時候,我不時感受到他內心兩股力量的鬥爭,可能有人以為這兩種力量是“善”與“惡”,而他所值得敬佩的是他在這種掙扎下所作出的選擇往往偏於善。其實,我覺得那兩種力量應該叫做“困難”與“容易”,如果他稍稍懈怠一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會獲得更多名望與利益,而他往往選擇的是“困難”,正面鬥爭比曲意逢迎要容易,直言不滿比暗自吞下苦水要容易,但是他都為了更大的目標而忍著。張居正說自己,沒什麼牛逼的,就是耐煩而已。我敬佩他的耐煩。   

張居正死後的遭遇,是他沒想到的,因為他面對的是另外一個複雜的人,萬曆皇帝朱翊鈞。他也在兩種力量中掙扎,相對而言,朱翊鈞的選擇卻往往是“容易”,報復是容易的,消極怠工是容易的,斂財、賞賜、玩女人,都是容易。張居正在萬曆十年去世以後,明王朝覆滅的種子已經在朱翊鈞的貪圖“容易”中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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