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們沒興趣,這位猛人乾脆自己幹,愣把家塾辦成了著名大學

今年是南開大學成立100週年,也是南開中學建校115週年。在南開系列學校背後,能發現有一個共同的身影:那就是有著“南開校父”之稱的嚴修。嚴修出生於清朝末年,經歷了中國近代史上的“大變局”,其人生軌跡也打上了時代的烙印:他是清朝翰林,卻鍾情於新式教育,開創了民辦新式學堂的先河,並與張伯苓一同創辦了南開大學。

嚴修還是中國近代倡辦女學和兒童教育的先行者。1902年冬天,他創辦的嚴氏女塾被《大公報》稱為“女學振興之起點”。1905年,嚴修創辦了保姆講習所,培養出了我國最早的幼兒教育骨幹。嚴修不僅在治學上貢獻卓越,治家同樣頗有成就,為子女制定了家訓,並積極讓他們接受新式教育。

擔任貴州學政推進新式教育

嚴修,字範孫,號夢扶。嚴氏家族祖籍為浙江慈溪,十七世紀中期,其七世祖經商遷至天津,從此,以鹽商為家業的嚴氏家族定居天津。嚴修的父親嚴克寬曾任天津長蘆鹽場的總綱,家境殷實。

1860年,為避英法聯軍之亂,嚴家遷居河北三河縣,嚴修就出生在那裡。直到1862年,全家才遷回天津。在天津長大的嚴修自幼接受中國傳統教育,6歲即入塾,7歲習字,8歲作試律,12歲開始參加八股科考,18歲應院試,補廩膳生。嚴修讀書努力刻苦,求學和仕進之路也很順暢。1882年,22歲的嚴修鄉試考中舉人,第二年又考中進士,選為翰林院庶吉士。

官員們沒興趣,這位猛人乾脆自己幹,愣把家塾辦成了著名大學

▌嚴修

值得一提的是,嚴修在考進士時,認識了同來參加考試的徐世昌,兩人趣味相投,再加上後來兩人同時中舉,關係更進一步。後來,他還通過好友徐世昌認識了袁世凱。雖然很早就中了進士,但在任翰林編修期間(1886-1894)並不得志。究其原因,是崇尚實學的他與當時的官場、學壇有些格格不入。

1894年8月,嚴修被任命為貴州學政。在貴州任職的近4年間,他積極推進現代教育,這是他將自己辦學理想付諸實踐的開端。在貴州時,嚴修力主教育變革。因為受家庭環境的影響,嚴修既熟讀詩書,又較早接觸西學,從十幾歲起就閱讀了不少算學、格致書籍,到貴州後他繼續收集西學目錄,購閱了《泰西新史攬要》《萬國公法》等書籍,在他的大力推行下,原來一直以經史子集為主要內容的貴州學子,開始學習英文及西方科技知識。

隨著他在貴州施行教育改革的深入,嚴修心中醞釀出改革科舉的想法。1897年,嚴修大膽上書光緒皇帝,提出開設“經濟特科”的建議。其核心思想是在暫時不廢科舉的情況下,另開特科招納人才,選拔通曉時務的各類人才。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嚴修的這個建議,是對中國自隋朝即實行的科舉制度的最大挑戰。嚴修的觀點與維新變法的思想比較一致,因此後來梁啟超直言,此舉為“戊戌維新之起點”。

有人歡欣鼓舞,有人自然不高興。嚴修的老師徐桐震怒,吩咐門房說:“嚴修非吾生,嗣後來見,不得入報。”

1898年1月7日,嚴修由貴陽啟程返京。貴陽士子依依不捨,歡送他的隊伍相接數十餘里。有意思的是,在嚴修回京的路上,光緒皇帝準開經濟特科。

嚴修回京的行程是這樣安排的:由黔入湘,然後至漢口乘江輪到上海,再換海輪迴天津,最後從天津回北京。在迴天津的輪船上,嚴修見“餘艙外有一人,堆行李於船闌之內”,他推窗問是誰,那人竟然是康廣仁。原來,康廣仁陪生病的梁啟超去北京。嚴修就這樣與梁啟超相識。兩人相談甚歡,康廣仁不得不提醒梁啟超:“數日來未曾說如許多話,今日話已多矣。”

回到北京,嚴修覲見光緒皇帝,拜見李鴻章,又在一次聚會中與康有為“暢談許久”。

不久,光緒皇帝頒佈“定國是詔”,是為“戊戌變法”。不過,變法持續了一百多天便匆匆結束,同很多變法措施一樣,嚴修提出的經濟特科還未真正發揮作用,就被廢止。此後,嚴修也被免官回到天津。

新式家塾誕生南開中學

儘管仕途受挫,但嚴修並不在意,他反而更加堅定了投身新式教育的決心。1898年底,嚴修以天津嚴氏家館為基礎,招收親友及嚴家子弟,聘請熱心西學的張伯苓授課,開始試辦新學,即為“嚴氏家塾”。兩人一拍即可,開始了長達數十年的合作。他們也沒有想到,這座明顯帶著實驗性質的新式家塾,會成為教育史上一個新里程的開端。

張伯苓(1876-1951)也是天津人,比嚴修小16歲。張伯苓成沒有走科舉之路,十幾歲時,便考進了北洋水師學堂。就在完成學習,並被派往北洋艦隊實習期間,中日爆發黃海海戰。海戰的失利,再加上1897年,因目睹晚晴和英國交接威海衛的儀式中喪權辱國的場面,張伯苓心灰意冷。張伯苓認為參加海軍報國無望,便另覓他途。此時,新的教育在中國風起雲湧,“教育救國”成了他的理想。恰好此時嚴修正在為他的家塾聘請老師,經過友人推薦,張伯苓來到了嚴修家塾。兩人迅速成為興學道路上的親密戰友。

官員們沒興趣,這位猛人乾脆自己幹,愣把家塾辦成了著名大學

▌嚴修(左)和張伯苓(右)

嚴氏家塾除了教授傳統的經史文學之外,還有英文、數理化等自然科學知識及體操等課程。張伯苓負責整個西學。沒過多久,天津另一位鹽商王奎章,也請張伯苓教其子弟,取名為“王館”。當時,張伯苓手下學生多起來後,張伯苓還給學生們加了一門體育課。在體育課上,張伯苓在兩把太師椅椅背中間放一根長雞毛撣,讓學生們練跳高;讓同學們互相彎腰練習跳馬;課餘還帶孩子們到戶外去打球,騎自行車……

因為這些頗具開創意義的嘗試,1904年,嚴修被當時的直隸總督袁世凱任命為掌管全省教育的直隸學校督辦。在職期間,嚴修和張伯苓再次去日本考察(此前嚴修曾自費前往日本考察)。在這次考察期間,嚴修意識到中學的重要性:“中學居小學與大學之間,為培養救國幹部人才之重要階段。”從日本回來後,嚴修和張伯苓將嚴氏學館和王氏學館合併,改名“敬業中學堂”,地點仍在嚴家偏院,這也被看作南開中學創辦之始。

敬業中學堂由張伯苓任監督(校長),嚴修更加關心學生學習,並經常為學生批改作業。此後得天津士紳鄭菊如的幫助,他將天津城西南的一片開窪地帶,捐給敬業中學堂作為新學校的校址。1907年秋,中學堂由嚴宅遷入新校舍,因為那裡有“南開窪”之稱,新學校就被稱為南開中學堂,也稱南開學校。

開辦第一所私立幼兒園

為了辦好教育,嚴修多次東渡日本,學習他們的教育理念。1902年,嚴修第一次東渡日本,在日本他了解到,日本教育改革之初,是先設小學,再立幼稚園,然後再開辦女學校。回國後,嚴修聯合林墨青、王寅皆等鄉紳,創辦了天津第一所正規小學,即天津民立一小。1903年,嚴修率先聯合天津士紳創設天津民力第一、第二兩所小學堂。這兩所小學堂的開辦,不僅震動天津,更帶動了天津的教育。

在開辦第一所小學的同時,1902年,嚴修還開辦天津第一所女塾——嚴氏女塾,1905年嚴氏女塾改稱女學。同年10月,嚴修參照日本的模式在嚴家大院裡開設了“保姆講習所”和嚴氏蒙養園。保姆講習所成為中國最早培養幼兒師資的學校,而嚴氏蒙養園也是中國最早的私立幼兒園之一。嚴修教育理念之先進,可見一斑。

官員們沒興趣,這位猛人乾脆自己幹,愣把家塾辦成了著名大學

▌民國時期,天津嚴氏女子小學附設蒙養園保姆及幼稚生合影。

還要提上一筆的是,提倡新式教育的嚴修,不僅把自己的孫輩孩子送進嚴氏蒙養園學習,還讓他留日歸來的女兒嚴智蠲(juān)為保姆講習所講課的大野鈴子擔任翻譯,嚴修留學日本歸來的大兒子嚴智崇(曾為袁世凱之子日文教師)則為蒙養園翻譯引進了日本幼兒教學教材。

這期間,嚴修還聯合一些熱心教育的地方紳士興辦或是協助興辦了民立、官立小學20餘所,此外還興辦師範學堂、工藝學堂等。嚴修大大推動了新式教育在天津的發展。

嘔心瀝血創辦南開大學

在嚴修為之奮鬥一生的教育事業中,最突出和最有影響力的,當屬他與張伯苓共同創辦的南開大學。

嚴修和張伯苓此前創辦的南開學校發展迅速,到1916年前後,在校中學學生達千人之多,無論是學生規模,還是學校聲譽,均為“私立辦學之楷模”。嚴修在此基礎上,開始試辦高等教育。1916年,他與張伯苓大膽開辦高等師範班,這是他們創辦大學的最初嘗試。不過,高等師範班只辦了一屆,終因師資匱乏,經費短缺,難以為繼。

嚴修與張伯苓的大學之夢沒有破滅。此後,張伯苓赴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研究高等教育,嚴修也於1918年赴美參觀考察。他走訪了哥倫比亞大學、芝加哥大學、葛林奈爾大學、舊金山大學等知名大學,對大學的學制、行政管理、辦學經費、教育教學方法及設備、圖書情況詳細調查研究,特別對美國私立大學教育有了較為深入的瞭解。

官員們沒興趣,這位猛人乾脆自己幹,愣把家塾辦成了著名大學

▌1918年,嚴修、張伯苓等在美國考察教育時合影。前排居中為嚴修,左為張伯苓,右為範靜生。

1918年底,嚴修、張伯苓回到天津,正式決定創辦一所大學。1919年的春節剛過,花甲之年的嚴修和他的“戰友”張伯苓開始為籌辦南開大學奔波。他們首先到了北京,在教育部拜見教育總長傅增湘,討論南開大學立案事宜;他們在六味齋約見蔡元培、胡適等人,徵求建立大學的有關建議;他們還在中山公園會見梁士詒、曹汝霖、周自齊等人,籌募辦學經費……不久,他們又分赴太原、保定、南京等地,請求閻錫山、曹錕等軍閥協助辦學。

為了籌款,嚴修和張伯苓坐過不少冷板凳,也捱過不少白眼,但為了辦成南開大學,他們堅持了下來。張伯苓曾說:“雖然有時向人家求見捐款,被其擋駕,有辱於臉面,但我不是乞丐,乃為興學而作,並不覺難堪。”在他們的感召下,他們先後接受了幾筆較大的社會捐款。1919年4月起開始興建大學校舍,9月順利招來第一批新生,南開大學正式誕生。在第一批新生中就有周恩來。

大學創辦後,嚴修身體力行,不惜以個人財力、物力支持學校發展。1919年,嚴修為南開大學捐贈購書款兩千美元及30餘類中文書籍數百冊;1922年,他將5畝多良田捐出;1924年,嚴修又將《二十四史》、《九通》等幾十種古籍捐贈給南開大學圖書館。

1928年,在嚴修和張伯苓的努力下,南開學校形成了包括大、中、女、小四部在內的完整體系。就在獨具特色的“南開”全部建成的第二年,即1929年3月,嚴修溘然長逝。當時正在美國考察的張伯苓,對旅美校友說:“南開之有今日,嚴先生之力尤多。嚴公逝世,在個人失一同志,在學校失一導師,應當尊嚴先生為校父。”從此,“南開校父”便成了嚴修的專有稱謂。

官員們沒興趣,這位猛人乾脆自己幹,愣把家塾辦成了著名大學

▌如今的南開大學

嚴以律己 治家有道

嚴修崇尚新式教育,不僅開辦了多所新式學堂,為當時的教育帶來了很多革新思想,同樣,嚴修對自己家庭的管理以及子女的教育也非常嚴格,他為嚴家定下八條家規:“一、全家均須早起;二、婦女宜少應酬;三、夜不出門;四、消遣之事宜分損益;五、少年人宜注意禮節;六、少年人宜振刷精神;七、勿妄用錢;八、周恤親友。”

這八條家訓,無疑是嚴修對嚴氏子女及嚴家後人的嚴格要求。除了注重對後人的教育外,嚴修本人更是率先垂範。

嚴修痛斥當時社會上歧視婦女的偏見,力倡廣大婦女放足。他的開明,不僅讓嚴家後代的女童從小即接受正規的新式教育,而且從1900年出生的長孫女嚴仁荷開始,嚴家孫女都幸運地留了天足。為此,嚴修還專門寫下一首《放足歌》:“少小女子頓聲哭,哭向慈母訴纏足,母親愛兒自孩提,為何縛兒如縛雞,兒訴腳痛母心碎,晝不能寢夜不寐,鄰家女兒已放足,走向學堂去讀書。”

在嚴修制定的家訓教育下,擁有幾十口人的嚴氏大家庭被管理地井井有條,規規矩矩。平日裡家中人見面,不管是幼輩見長輩,還是兄弟姐妹相見,彼此都要行禮,家中一切都按規矩辦事。嚴修治家嚴格,也給外孫女盧樂山留下深刻印象,並稱“外祖父齊家有道”。她回憶道:外祖父做過學部侍郎,自家也是鹽商,有一定經濟實力,可是外祖母從來都是布衣裳,從未見她綾羅綢緞穿金戴銀,家裡擺設也很平常。外祖父不要納妾,不要娶姨太太,不要賭博抽菸,等等。

嚴修治家雖然一向管理嚴格,但對後輩教育卻總是以鼓勵、獎勵為主。盧樂山回憶說:“外祖父一向管理嚴格,但對後輩從不打罵。有一次,調皮貪玩的表哥逃學了,外祖父知道後,給了他一個最高處罰:罰坐兩個小時。從此表哥再沒有逃課。”

官員們沒興趣,這位猛人乾脆自己幹,愣把家塾辦成了著名大學

▌嚴修書法作品

據盧樂山回憶,外祖父對孫輩的孩子要求每天必須練習寫字。為了啟發孩子寫字的積極性,外祖父特地請了一位寫字先生來到嚴家大院,專門給孩子們的寫字以“最優、優、良、可、次”為等級進行評定。如果評到最優,得到3枚銅板;評到優,得到兩枚銅板;良,得到1枚銅板;可,無錢可得;次,則罰1枚銅板。這樣的評定累在一起,每月計算一次,再到外祖父那裡,由外祖父親自發獎。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