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慶五年完顏阿骨打統一女真諸部後在上京會寧府立金國,之後迅速壯大,滅了契丹政權遼朝;然後在靖康二年攻破北宋首都東京,北宋滅亡。可是好景不長,隨著蒙古崛起、漢人躍上馬背,宋蒙聯合,於1234年在蔡州滅了金。敗戰後,亡國的女真人裹著末帝完顏承麟的屍骨一路向西奔逃,終於在甘肅涇川九頂梅花山下停下來。安葬了皇帝后,剩餘殘兵自此卸甲歸田,做起守墓人。
站在王母宮遠眺九頂梅花山,看到的其實是幾個黃土疙瘩,那裡距離涇川縣城較遠。可以肯定的是,兵荒馬亂的年代,這一帶十分荒蕪。鑑於完顏家兇殘的內鬥以及蒙古人的追殺,故鄉肯定回不去了,而選在涇川落腳既出於無奈,這裡至少還有親戚。
涇川這個地方早在1161年就駐進了完顏家的守靈人,他們是完顏宗弼的後裔,守著芮王陵墓。芮王完顏亨是完顏宗弼的長子,被完顏亮殺害,7年後,亮又下毒手殺了芮王妃和芮王兒子,後人懼怕被完顏亮滅門,不得不遠走他鄉,於是連同王墳也遷走了。就這樣,兩股沒落的王族後裔73年後在涇川匯合,抱團並相互攙扶著在梅花山下開始了新生活。
金朝從興到亡119年,最盛期的統治疆域包括淮河以北、秦嶺、華北平原、東北地區以及俄羅斯聯邦的遠東地區。而國破後只能偽裝成牧民,躲在偏隅之地,就連建造墓地祭奠先人也小心翼翼。
涇川土地貧瘠,卻養活了沒落貴族。躲避很成功。如今七百多年過去了,宋元時代也翻篇兒,連後金政權都不存在了,已無需躲躲閃閃。21世紀,民族大團結,女真人也想不起曾經的母語,人人操著一口關中方言,變成地道的甘肅涇川土著,整村人的身份證上寫著“漢族”。
“完顏後裔在甘肅平涼涇川梅花山下生活”早已不是秘密,清代光緒年間的《涇川鄉土志》披露了他們的來歷,而後又隨著戲曲傳播、《射鵰英雄傳》系列古裝劇熱播,完顏村引來更多好奇遊人,於是成了涇川一大特色觀光地。
當然,這不是個簡單普通的村子,九頂梅花山芮王墓、躲避追殺的地宮以及完顏宗祠構成其特徵。我們在進入完顏村之前,先去了梅花山下的一座墓地。
一層層的梯形田埂之間夾雜著一條荒草叢生的土溝,再往裡走看到了粗大的石條。很明顯,這是一個石頭箍成的通道,盡頭是墓穴。可惜墓葬盜毀嚴重,只剩搬不走的光禿禿牆壁。
誰也說不上來墓穴曾葬著哪個王?墓穴發現也是因為大雨沖刷後裸露出石條被村民發現,之前盜墓已經發生。讓人稱奇的是巨型石條的出處,因為附近都是土塬,700多年前僅是運送這些石料也煞費功夫。
金昭宗完顏承麟是金兀朮的曾孫,埋葬在太平鄉三星村嶺背後隊的簸箕灣,這裡有兩排守墓人住的窯洞,兩排院落看上去就像普普通通的農家樂,然而地下暗藏金碧輝煌的地宮。
地宮很深,走著走著不禁想起蒙古、宋對金的恩恩怨怨。求生本能驅使,地宮一定要足夠深。試想,金曾從大宋掠走的財富可能藏在某個地穴,作為復國啟動資金,只等一位預言之子的出現……
地宮盡頭果然金碧輝煌,然而那只是黃色塗料畫成的連環畫風壁畫而已,其內容主要表現金兀朮的雄才大略。歷史上,完顏宗弼戰場上屢次敗給岳飛,然而很多史學界證明岳飛之死的幕後推手又是完顏宗弼。“送還徽、欽二帝”是完顏宗弼對南宋的殺手鐧,這將導致宋高宗趙構的皇位不穩,也成了岳飛的催命符。
在完顏祠堂遇見了完顏村民,為了應景,眾人提前換上了女真族的衣裳與我們合影留念。七百多年來,完顏村保持著同族不通婚的祖訓,如今這一支有一千多戶,是全國最大的完顏部落。
祠堂裡供奉著祖先的牌位,祖先畫像中完顏宗弼佔比例最大。細看,其中還有完顏亮的畫像。看來後人從來都是將完顏家族當作一個整體來祭拜。
完顏祠堂本是一處很秘密的地方,絕不允許外姓人進入,祖先畫像也曾被秘藏,只在除夕夜由家族宗長主持全體族人參拜祭祖“影”儀式上拿出來。21世紀,完顏氏開始公開祭祖,外人不進入祠堂的禁忌成為過去。祭先人的同時還舉行祭黃繩、跑馬等傳統禮儀,從而更凸顯民族文化符號……
曾經金人那麼努力的學習漢家文化,如今卻因保守、偏遠,保留下來的細微差別成為了珍貴的文化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