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歲歲相同的雨,歲歲年年不同的,看雨的人

都說久旱逢甘霖,是件大喜事,今天雨一下來我才體會到那種欣喜若狂的心情。剛開始那雨點只連成了細細的蠶絲,在風的舞動裡做著嫋娜的姿態,到後來就是大珠小珠落玉盤,完全是遮眼的水簾一層層的堆在眼前,白茫茫什麼也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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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過之後,滿眼都是新綠。空氣裡瀰漫著的都是溼漉漉的雨的呼吸,清清涼涼的圍在人的周圍,把連日裡來的悶熱全部消散了去,只留下說不盡的舒暢和歡悅。樹木花草,搖曳著柔美的姿態,各自在雨的溫柔裡貪享,又把江南兩岸綠了幾番,倒讓人都捨不得去驚擾了。儘管如此,我還是不能控制自己,撐一把小傘,換上短褲涼拖,走到不遠處的水塘邊,趟起水來。

我愛雨,從小就愛。

小的時候,最喜歡夏天的雨了。每每大雨一來,老家的泥路上總是會有速成的小溪緩緩地流淌。對於我來講,最有意思的就是在這些小溪裡玩耍了。偷偷地跑出去,光著腳丫子,在涼涼的水裡走著,逆著小溪一路走上去,時而跳一跳,時而跑一跑,泥水濺到了衣服上是根本不會去理會的,腦子裡滿是水,滿是雨,滿是這簡單的快樂了。

更有的時候,雨下的大的時候,小溪會流的比較急,於是就在路邊挖很多的泥,找很多的小石塊,自己做一道小小的堤壩出來,擋住了流淌的雨水,雨水越積越高,越積越多,索性就直接跑進去玩,就覺得自己是一條快樂的魚了,自由自在的游來游去。等到水積得太多了,堤壩就潰不成形了,這時候自己總是會去把堤壩扒開來,這又是一件大好玩的事情了。扒開的那一瞬間,積起來的雨水真個就好象洪水決堤一般兇猛的衝出來,我甚至都能感覺得到雨水想要把我衝倒的勁頭,嘩啦啦的雨水迅速的從我雙腳上飛過,那時候我就是一條小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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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漸漸的長大,長成了“少年的維特”,那是一個很容易多愁善感的年紀。我依然愛雨,愛聽雨。下雨的時候,會呆呆地坐在窗邊,看著雨水淅淅瀝瀝地從眼前劃過,即便是在教室裡也依然這樣,有時候看得入神連老師叫我都是渾然不覺的。聽雨就別有一番滋味了,雨水順著屋簷滴答滴答地往下掉,打在地上濺起一朵好看的花來,花兒瞬間就謝了,可是卻留下了動人心絃的歌謠。

現在我真的長大了,愛雨的情結依然沒有改變,只不過沒有了小時候簡單的樂,沒有了少年時候莫名的愁。我只是會在某個雨過之後,撐一把小傘,獨自去往剛剛積起的雨水裡,享受這份童年的樂。我只是會在雨來的時候,告訴朋友,晚些再打傘,既然下雨了,何不淋上一會呢?於是在他們眼裡,我就成了另類了。其實又何止他們呢,縱然是小孩子,看到我這樣的怪叔叔竟然還在趟水玩,也會驚奇得不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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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看,那有人在趟水呢!一個身穿藍色T恤的小男孩給他的夥伴說。

那麼大人了,還趟水玩呢?這個小男孩,穿著紅色的上衣。

你說,水涼還是不涼呀?

涼的!

你怎麼知道的?

下雨的水,都是涼的嘛!

你也趟過水玩呀?

我沒有。

哦!

你趟過嗎?

我也沒有,媽媽不讓玩水。

我媽也不讓我玩水。

其實,我媽媽也不讓我玩水的。我心裡痴痴地笑,說起來我倒是總不聽話呢,還會捱打,也不能算是個乖孩子了。

我想去趟水,你去不去?穿藍色T恤的小男孩忽然跟他的夥伴說。

我不敢去,我媽知道了會打我!

不讓她知道啊。

我不去,你也別去了,要不然捱打怎麼辦?

唉,我要是長大就好了。

恩,我要長大了,就想去趟水就趟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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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站在水邊的一對小傢伙,心裡又痴痴地笑了。多聽話的小孩子呀,回家肯定不會捱打的了,免受了皮肉之苦呢!只是可惜,這樣美好的雨,曾經快樂了一個小孩的整個童年,現在雨未變,小孩子卻不是我了。

來不來趟水玩啊?我索性問起了他們。

小男孩搖了搖頭,眼睛裡露著好奇。

好玩得很呀!

他們不說話,只低頭看著水塘,紅上衣的小男孩咬起了自己的手指甲。

涼涼的,來試試呀!

他們仍只是低頭看著水面,像是怕我一般地不再理我了。

小時候,要是有人喊我去池塘裡玩,我會答應得比誰都快,我會跟著陌生的人去抓魚,我會跟人跑到很遠的地方,只為了見到大人口裡說的水好清的池塘。可是眼前這兩個小傢伙,似乎是不會跟陌生的怪叔叔說話的了。不要跟陌生人說話,書上是這樣寫的,看來我以前確實不是個乖孩子了,就是運氣好呀,碰到的都是好叔叔。

啊!又下雨了,快跑!

快跑!

又下雨了呢,而且是直接乾脆的雨珠兒密密的往下掉。兩個小男孩已經跑走了,我還是站在水裡,看著雨珠打在水面上,激起一個又一個小小的漣漪,一圈又一圈的直往外散。本來被風吹著起伏不平的水面,這下子又變的更有意思了,活像是一幅巨大的畫布,讓雨滴點綴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花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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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撐起傘,立在水塘裡,幾隻灰色的魚兒繞著圈兒的追著,嬉戲著,好自在!我想起了莊子的魚之樂來,是不是莊子也跟我一樣呢,還是這幾隻魚裡就有那麼一隻叫做莊子呢?又或者千年之前我也只是莊子眼下的一隻魚呢?

不去想!

路人看見我在趟水,笑呵呵的說道:怎麼趟起水來了,像個小姑娘似的?

我不說話,只把傘往肩上一靠,回頭給了他一個西子浣紗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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