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戀於沈園的優美景色,還是對陸游的念念不忘

念故人,有感而作

提起沈園,第一時間顯現在腦海的是兩首《釵頭鳳》

餘於17年5月3日攜妻子伴同兄長一家遊沈園,慕名已久,心神嚮往。今兄長英年早故,想起當日同遊沈園的情景,百般滋味湧上心頭。

記得當時滿園的找尋,未曾看到這兩首經典佳作,心有不甘,悻悻而歸。


迷戀於沈園的優美景色,還是對陸游的念念不忘



創作背景——愛情悲劇

陸游(1125-1210),字務觀,號放翁,越州山陰(今浙江紹興)人,幼好詩書、兵法,成年後力主抗金,曾參與張浚北伐,以失敗告終,終生未酬其志。陸游是我國曆代最多產的詩人之一,今存詩九千餘首,詞百餘首及大量的散文作品。他的詩作大多豪放雄渾,時人譽為“小李白”。陸游詞作成就雖不及詩,風格上或婉麗或激昂,亦為宋詞大家。唐婉,字蕙仙,生卒年月不詳。


迷戀於沈園的優美景色,還是對陸游的念念不忘


迷戀於沈園的優美景色,還是對陸游的念念不忘


陸游一生最大的個人不幸就是與結髮妻唐琬的愛情悲劇。據《齊東野語》等書記載與近人考證:陸游於高宗紹興十四年(1144年)二十歲時與母舅之女唐琬結琴瑟之好,婚後“伉儷相得”,但陸母並不喜歡兒媳,終至迫使於婚後三年左右離異。後唐氏改嫁趙士程,陸游亦另娶王氏。紹興二十五年春,陸游三十一歲,偶然與唐趙夫婦“相遇於禹跡寺南之沈氏園。



桃花已落,寂寞池閣,歡情已成昨。

相遇在春光明媚的沈園裡,相遇在悲欣交錯的尷尬中。一時間,陸游因愧疚而遲疑,唐婉因祈望而欲迎,四目交接的那一瞬。萬般情感一起湧上心頭,兩人都有些怔忡。


迷戀於沈園的優美景色,還是對陸游的念念不忘


唐婉回過神後,親手捧上一碗黃縢酒,送到陸游的面前,陸游默然接過酒,一飲而盡。曾經的甘醇如今卻成了滿喉的苦澀,連同這東風楊柳滿園春色,都變得如此的可憎復可惡。斯人憔悴,往日的歡情轉作眼前的柔腸寸斷心如刀割。他真想牽過唐婉的手,遠走高飛從此再也不分開,可是飛到哪裡才能逃得出禮教的規束呢?一切都無法更改,他再也無法給唐婉以幸福了——無奈總是一種清醒的痛。陸游不敢再看唐婉的眼睛,轉過身,提筆在牆上寫下:

《釵頭鳳·紅酥手》 (陸游)

紅酥手,黃縢酒,滿園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

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

莫!莫!莫!

寫盡滿腹的酸澀與無奈。寫完愴然離去。離開前他看了唐婉最後一眼,眼裡滿是不捨與不忍,但他還是走了,走得有些趔趄。唐婉眼睜睜的看著陸游的離去,欲留不能欲呼無聲,心卻在一點一點往下墜。多少次夢裡相見攜手言歡,醒來惟餘枕上溼淚痕。今日相逢,你怎忍心如此離去一句話也沒有?曾經的山盟與海誓,你全都忘了嗎?

帶我走吧!你帶我走……唐婉的心在哭泣,絕望在蔓延。看過陸游的題詞,唐婉徹底絕望了——所有的祈願與幻想剎那間全都如泡影般幻滅。怨憤中唐婉和了這首詞:

《釵頭鳳·世情薄》 (唐婉)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

晚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倚斜欄。

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

角聲寒,夜闌珊,怕人詢問,咽淚裝歡。

瞞!瞞!瞞!

這一首和詞,就耗盡了唐婉全部的生命,她再也沒有力氣活下去了。未幾,唐婉鬱鬱而終,芳齡不足三十歲。沈園一見,就成了陸唐兩人的最後訣別。

比較這兩首詞,雖同為傷情之作,但在情感的濃烈上仍然有所差異。陸詞表達的是悔恨與無奈,三個“莫”字訴說的是陸游的無奈、無力乃至無可,哀痛淒涼中仍存有一絲理性的思維。唐詞則完全是情感的傾瀉,滿篇都是怨恨激憤,最後把這種怨憤凝結為三個“瞞、瞞、瞞”。雖曰“瞞”,實則鮮明地表現了唐婉的痛恨、痛惜與痛悔——痛恨命運的不公,人世的惡薄;痛惜的是陸游,既不敢抗爭於前,又不能更改於後,一任愛情成病魂,在風雨中飄搖、飄搖;最後痛悔卻是自己,幾年來,所有的悲傷,所有的恥辱,所有的煎熬與掙扎,最終換來的只是三字莫、莫、莫,滿懷的痴望轉為徹骨的絕望,這是錐心的痛與悔!

如果說陸游的三個“莫”,聲聲含淚,那唐婉的三個“瞞”,則字字滴血。女人活在愛情裡,現在愛情死了,一代才女,唐婉只能化作一縷芳魂,飄向再也沒有苦痛的永恆天國。得知唐婉的死訊,陸游悲慟不已,伴隨悲慟的還有無盡的懺悔。他很清楚,唐婉因他而死,死於他的懦弱與退縮。沈園裡的瞬間對視,他分明看見了唐婉無助的乞望,但是他不能、他不敢。陸游深切痛恨著自己的無能與怯懦,就連自己最深愛的女人都不能廝守。如今生死相隔,一切再也無法挽回,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在沈園裡徘徊,徘徊在一生都難以排遣的哀思中。


重遊沈園,處境生情

楓葉初丹槲葉黃,合陽愁鬢怯新霜。林亭感舊空回首,泉路憑誰說斷腸?

壞壁醉題塵漠漠,斷雲幽夢事茫茫。年來妄念消除盡,迴向蒲龕一炷香。

——詩中小序曰:“禹跡寺南有沈氏小園,四十年前嘗題小闋壁間,偶復一到,而園主已三易其主,讀之悵然。”(1192年,陸游68歲,沈園別後38年年)

詩中並“壞壁醉題塵漠漠”。那時沈園已有很大變化;而現在又過七年,更是面目全非,不僅“三易主”,且池臺景物也不復可認。詩人對沈園具有特殊的感情,這是他與唐氏離異後唯一相見之處,也是永訣之所。這裡留下了他剎那間的歡喜與永久的悲,《釵頭鳳·紅酥手》這首摧人肝肺之詞也題於此。他多麼渴望舊事重現,儘管那是悲劇,但畢竟可一睹唐氏芳姿。這當然是幻想,不得已而求其次,他又希望沈園此時的一池一臺仍保持當年與唐氏相遇時的情景,以便舊夢重溫,藉以自慰。但現實太殘酷了,今日不僅心上人早已作古,連景物也非復舊觀。詩人此刻心境之寥落,可以想見。

迷戀於沈園的優美景色,還是對陸游的念念不忘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臺。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夢斷香銷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

——《沈園二首》(1199年,陸游75歲,沈園別後45年)

詩人並不就此作罷,他仍竭力尋找可以引起回憶的景物,於是看到了“橋下春波綠”一如往日,感到似見故人。只是此景引起的不是喜悅而是“傷心”的回憶:“曾是驚鴻照影來”。四十四年前,唐氏恰如曹植《洛神賦》中所描寫的“翩若驚鴻”的仙子,飄然降臨於春波之上。她是那麼婉孌溫柔,又是那麼悽楚欲絕。離異之後的不期而遇所引起的只是無限“傷心”。

迷戀於沈園的優美景色,還是對陸游的念念不忘


<code>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園裡更傷情。香穿客袖梅花在,綠蘸寺橋春水生。/<code>
<code>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見梅花不見人。玉骨久成泉下土,墨跡猶鎖壁間塵。/<code>
<code>——《十二月二日夜夢遊沈氏園亭二首》(1205年,陸游81歲,沈園別後50年)/<code>
<code>一切早已無可挽回,那照影驚鴻已一去不復返了。然而只要此心不死,此“影”將永在心中。/<code>
<code>沈家園裡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code>
<code>——這是陸游最後一次沈園題詩,時年85歲。此後不久,陸游便溘然長逝。/<code>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漢樂府《上邪》



名家點評

陳衍《宋詩精華錄》:“無此絕等傷心之事,亦無此絕等傷心之詩。就百年論,誰願有此事?就千年論,不可無此詩。”

徐中玉、金啟華《中國古代文學作品選》:“陸游作此詩時已七十五歲。四十多年前發生的悲劇,一直齧嚼著老詩人的心。故地重遊,觸景生情,仍禁不住傷心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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