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往事:陝西寶雞的柳林灘種馬場,一代人的童年美好記憶

在老家,只要一提起馬場,年齡大一點的人,沒有不知道的。而它對於我,就更是瞭如指掌。我學生時代的許多樂趣,都來自於馬場。

馬場有它的全名,陝西省寶雞市柳林灘種馬場。因距我老家很近,只有一公里路程,人們便習慣叫它馬場。

在老家方圓50裡的地方,馬場是唯一一個市級單位,裡面的職工雖然靠種地養馬為業,但總歸是公家人,再加上生活條件優越,文化活動豐富,常常成為我們這些農村孩子最羨慕的地方。

關中往事:陝西寶雞的柳林灘種馬場,一代人的童年美好記憶

陝西風光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我們是馬場的常客,有事沒事都要去轉轉。只要下午一放學,便會成群結隊地提著籃子拔豬草。馬場的地多,周圍全是地,夏天是麥子,秋天是玉米,不管什麼時候去,都能滿載而歸。其實,這只是一個原因,最主要的是能在場子裡到處轉轉,看看職工怎樣餵馬,怎樣放馬,怎樣給馬體檢,怎麼給馬配種,尤其是訓馬的場景非常壯觀:一名訓馬師站在偌大的訓馬場中間,手持馬鞭,空中一揮,“啪”的一聲脆響,四五十匹沒拴韁繩的馬便迅速奔跑,繞著場子騰飛。頓時,馬蹄聲聲,塵土飛揚,既像電影上奔馳的騎兵,又如草原上狂奔的駿馬,其壯觀景象常常讓我們群情激昂,熱血沸騰,竟忘記了正事,只好藉著夕陽的餘暉,草草拔滿豬草,趕忙回家。

慢慢地,我們知道了馬場就是培育優良馬種的地方,主要是為了滿足農業生產和運輸的需要。以蒙古馬為母體,引入外種,採取先輕後重再輕的方式雜交,培育成一種具有步伐輕快、體格龐大、外形結構好、體質乾燥結實,能適應當地自然條件的挽乘兼用型馬——關中馬。雖然當時不知道這種馬培育後都去了哪裡,但總能偶爾看到有運送的馬車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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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些並不是我們關心的重點。我們只羨慕他們的作息時間和三天兩頭的娛樂活動:完全是城裡人的生活方式,輕鬆、自由、體面,每週有固定的放電影時間,由職工文體活動,有時還有電影周活動。這對於那個年代文化生活極其單調的農村來說,馬場給予我們的精神享受,是任何一個偏遠的村子都無法比較的。試想,當我們隔三差五地拿著小凳子,成群結隊地走向馬場,享受一個個沒有看過的新電影的時候,別的村子的夥伴們只能無聊的閒轉。雖然也是露天電影,也有偶然停電的時候,可工作人員會以最快的速度接通發電機,保證電影的正常放映,即使偶然遇到放映了一部,另一部膠片還未送來,也不會耽擱很長時間,場裡的汽車來回奔跑,很快就會接著放映。不敢說我們看遍了當時放映的所有電影,但至少就同一部電影來說,也要比別的村子夥伴們看好多遍。

這是我們最值得炫耀的話題,也是最感到驕傲的所在。

但馬場給予我們的不僅僅只是這些。

每年的麥收時節,我們可以跟在大型聯合收割機後面,看大片大片的麥子,隨著聯合機的收割而變成一袋一袋的乾淨麥粒,當時的激動心情不亞於觀看一部精彩電影。而收割之後的麥地,則是我們大顯身手的開始。我們會拉著架子車,在工人們已經收拾完麥糠麥秸的地裡,拿起鐮刀,把剩下的麥秸齊齊割倒,裝車拉回。在那個年代,麥秸也是最好的柴禾,天天放學如此,人人忙碌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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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暑假期間,我們天天揹著揹簍,或拉著架子車,不是在馬場周圍的河灘,就是在成片成片的玉米地裡,不是給豬拔草,就是給牛馬割草。當時的村子周圍,大河小河無數,旱田水田混雜,土地潮溼,草木茂盛。每到烈日酷暑時節,各種雜草鉚足勁長,一天不割,就長一大截。一放暑假,正是割草的好時候,天越熱,我們割的越起勁。既便熱得滿頭大汗,衣服全溼,也要天天如此,一次不落。因為,馬場最大的優勢,就是把曬乾的草,隨時拉去都能賣個好價錢。只要勤快,一個暑假,光割草賣錢,就能抵得上一頭大肥豬的價錢,這對於我們學生來說,是非常可觀的一筆收入!

每年的金秋十月,我們天天放學提著籃子,在馬場周圍的玉米地裡,除了拔豬草外,就是看準機會,悄悄溜進地裡,偷著扳幾顆玉米棒子。為此常常被看秋的職工攆得到處跑,可他必定防不勝防。在大片大片的玉米地四周,到處都有隨時騷擾的夥伴,他根本顧不過來,只好和我們捉狗攆兔的遊戲。累得他氣喘吁吁,而我們的籃子裡,個個都裝滿了玉米棒。後來,場子裡增加了看秋的人手,玉米地四周都守著人,這才杜絕了玉米棒被盜的現象。現在回想起來,真是有點臉紅。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一種偷盜行為,可那時並不這麼認為,總覺得那些玉米是給馬吃的,多可惜,不偷白不偷。

關中往事:陝西寶雞的柳林灘種馬場,一代人的童年美好記憶

每年的春節,尤其是大年初一這天,馬場是人們必去的地方,不但我們去,大人們也去,幾乎成了男女老少散步遊玩的最佳場所。人人穿著新衣服,個個悠閒悠哉的樣子,或一家人一組,或幾家人一列,邊走邊聊,邊聊邊看,不緊不慢,不慌不忙,聊一年的收成,看地裡麥子的長勢;聊過年時蒸了幾鍋饃、買了幾斤肉、有幾家親戚要走,看馬場的房子,看馬廄裡的種馬,就連平日裡未曾來過的家屬小區,食堂裡外,此時也要隨便轉轉,裡外看看。整個場部廣場,不到上午十點,就已經聚滿了從四面八方閒轉而來的人們。認識的問候幾句,不認識的含笑點頭,尤其是那些比我們小一點的學生,追逐嬉戲,嘰嘰喳喳,比衣服看誰得新,比頭巾看誰得豔,比壓歲錢看誰得多,熱鬧得如集貿市場一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今天,人們是最放鬆的,也只有今天,才是真正地無事可做。無聊地閒轉,自由地說笑。

每年的兩個學期,馬場的那些學生,和我們同一個學校,朝夕相處,形影不離。我羨慕他們的著裝,一律是城市孩子的打扮,沒有粗布衣服,沒有補丁褲子,沒有布鞋,全是很洋氣的紅衛服和塑料底鞋,有的甚至是的確良衣服和網球鞋;我羨慕他們的說話,全是標準的普通話,即使夾雜著鄉音,也非常好聽,完全不像我們的方言那麼土地掉渣;我羨慕他們的課文朗讀,跟廣播員一樣富有感情,發音標準好聽,不像我們,發音不準,感情死板;我更羨慕他們的生活,吃的是商品糧,食堂裡頓頓有白麵饃饃,不是大白米飯,就是寬窄麵條,而且頓頓吃肉,不像我們,吃一頓白麵當過年,只有過年才吃肉。因此,我們中的好多農村同學,都用高粱團團或玉米麵黃黃換他們的白麵饃饃。說是為了調解口味,實則是兩種不同的感受。也許他們是出於同情或友誼,可我們則完全是一種羨慕。羨慕他們的生活,羨慕他們的身份。

關中往事:陝西寶雞的柳林灘種馬場,一代人的童年美好記憶

一個看似種地養馬的場子,一種看似和我的父輩不差上下的職業,卻如此地吸引著我們,給我們快樂,令我們羨慕,讓我們驕傲。

如今,這個場子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近乎現代化管理的奶牛場,其規模之大,技術之先進,效益之高,都遠遠超過了原來的馬場。可令人不解的是,就是這樣一個名聲顯赫的場子,卻很少有人再去光顧,也很少有人再去關注,除了幾個人在場子打工外,陌生地就跟自己一點關係沒有,甚至說起它的時候,人們仍習慣叫馬場。

是的,馬場這個名字,已經深深地刻在了這片土地上,刻在了人們的心中,即使場子再換,名聲再大,只要地方不變,它依然是人們心中的馬場。

因為,馬場留給人們的印象太深太深!

因為,馬場留下的故事太多太多!

二0一九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關中往事:陝西寶雞的柳林灘種馬場,一代人的童年美好記憶

作者生活照

作者:張積會,筆名(安子川),男,1962年出生。大學文化。陝西眉縣人。幹過民辦教師,當過鐵路信號工、宣傳幹事、黨群辦主任、工會主席、報社副總編輯。現任中國鐵路西安局集團有限責任公司融媒體中心副主任。愛好新聞、文學。曾在《西安鐵道報》、《中原鐵道報》、《人民鐵道》報、《寶雞日報》、《陝西工人報》、《陝西日報》、《五彩石》、《綠燈》、《中國鐵路文學》等路內外報紙刊物發表新聞、評論作品1000餘篇,散文、詩歌400餘篇,小品(話劇)10餘個,其中人物通信《遲到的婚禮》獲全國企業報新聞二等級。現為西安市作家協會會員、陝西省散文學會會員、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出版散文集《燃燒的黃土坡》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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