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也会写艳俗的词吗?

李清照也会写艳俗的词吗?

李清照画像

《点绛唇·秋千》的原词是这样的: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据说这首词是李清照早年的作品,但也有不少大学者怀疑这个说法。因为词写的太俗了。

一个刚刚荡完秋千一身倦怠且薄汗湿身的妙龄女子,正揉着因为荡秋千而累酸了的玉手,周围是“露浓花瘦”。此时有位访客到来,女子因为仪容不整,赶紧跑开回避,却把鞋跑丢了,穿着袜子跑,头上的金钗还在跑的过程中丢了。如此画面与其说是狼狈,倒不如说是轻浮。这还没完,因为鞋也丢了,钗也丢了,很是尴尬,含羞跑开却靠着门再回头看这位访客,还装作在嗅青梅的样子。

大概意思如此,很有画面感。但这首词的确有些俗气。以下就着这首词看看学者们如何吵架。

徐培均云,此词写少女情怀,当为少年习作,似难与成年后词风相比。王灼《碧鸡漫志》称其作长短句能曲折尽人意,轻巧尖新,姿态百出。证之此词,如合符契,似应为清照所作无疑。

徐培均是著名的李清照研究专家,是词学大家龙榆生的学生。他的意思是,这首词不过是写一个少女情怀的练习作文,不能和后来文风成熟后相比。宋朝的王灼也说过,李清照的词能写的完全表达尽人心情谊,形式新鲜且花样百出。而这首词就是例子。有什么理由怀疑这不是李清照的作品呢?

可是徐培均的话似乎也承认了这首词不够成熟,又说此词符合“曲折尽人意,轻巧尖新,姿态百出”的标准,这似乎是矛盾的。

赵万里云,词意浅薄,不似他作。

赵万里是王国维的学生。他说的很直白,写的太俗,和其他作品不一样,所以不是李清照的作品。

他的师弟,王国维的次子王仲闻云:

一九五九年出版之北京大学学生编写之《中国文学史》,断定此首为李清照作,评价颇高,恐未详考。

也是不同意这首词是李清照所作。

还有一位词学大师,唐圭璋

,同样觉得这首词不怎么样。他说:

清照名门闺秀,少有诗名,亦不至不穿鞋而着袜行走。含羞迎笑,倚门回首,颇似市井妇女之行径,不类清照之为人。无名氏演韩偓诗,当有可能。

李清照是名门闺秀,怎么到了鞋跑丢了只穿着袜子“含羞迎笑”到处跑的地步?跑完了还倚门回头看,根本就是“市井妇女”的做派,怎么会是李清照?

唐圭璋显然是把这首词当成李清照“自述”了。若是自述,显然这的确不能是李清照,不光因为“市井妇女”的做派,还因为李清照本身性格很强势,为人直爽,不太可能做出“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这么做作的表现。

把李清照所有词当成自述来解读问题很大,艾朗诺在《才女之累》中已经把这个毛病重重的批判了一番。

但是在这首词上,不管是赵万里、王仲闻还是唐圭璋,甚至包括徐培均,都指出了此词意思浅薄写的庸俗的问题,因此而认为这首词不是李清照作品(徐培均除外)。这是无法仅仅因为他们用李清照“自述”来解读此词而否定其结论的。

清朝学者贺裳说,“至无名氏‘见客入来,袜划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金钗(金钗二字误,应作青梅)嗅’直用(韩偓)‘见客入来和笑走,手搓梅子映中门’二语演之耳。语虽工,终智在人后。”

意思是,这几句意思源于韩偓的诗,写的虽好,但“智在韩偓之后”。

清朝另一位学者李继昌说,“李易安词‘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酷肖小儿女情态。”

这两条其实也是一个证明。

“智在人后”这种事,对自负的李清照来说恐怕很难接受,她写的《词论》把欧阳修、苏轼、秦观这些词学前辈骂了个遍,认为他们不会写词,即是如此,李清照自己怎么又会甘为人后?至于“小儿女情态”,李清照更是不太中意,相反她的关注即便称不上家国情怀,也多数十分大气。即使是所谓婉约词,“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婉约之中还是有些“霸气”,与“小儿女”不在一个节奏上。

唯一可以解释的是,这首词根本只是摹写平日见闻,所以徐培均说是少年练习的作品。理论上这个说法不无可能,但并没有真凭实据,虽然同样没有证据认为这首词不是李清照作品。

从主观意愿上来说,写的如此之俗,我还是不愿把它归到李清照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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