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酒館》這劇,復活了一種傳奇

《老酒館》這劇,復活了一種傳奇

《老酒館》的講究,在預期之中。掐掉片頭,去掉片尾,一集40來分鐘,花3天連著看完46集,這就在意料之外了,有點被自己驚到。時間於我,不算奢侈品,但如此酗酒、縱慾般地耗在一劇上,還是太鋪張了。得怪《老酒館》,嗅了它幾集的味兒,就想見它的底。

節奏不疾不徐,情節速度不像這兩年一些試圖對標美劇的國劇。《脫口秀大會》上,面對上氣不接下氣的呼蘭,于謙覺得語速過快,鄭鈞則認為非常好,順便吐槽了一下相聲最大的問題可能是信息量少。看《老酒館》時,我也在想信息量的問題。懸念感不是沒有,但不強,它的步點特別從容,步態又老派,走著走著,懸念感有時幾近於消失了。並非高速運轉,離奇反轉倒是有,而它的魅力,主要在於味道。一句句臺詞,一個個人物,即密密麻麻的信息量,它們一起,錘鍊出了《老酒館》的老味道。

開場陳懷海他們初到好漢街,相比遭遇的事件本身,更吸引人的,是他們的言行,他們的性格。闖關東往事,他們不時掛在嘴邊,當年如何勇,如何猛。隨著故事發展,他們的好漢形象、英雄人格,確實得到了確認。而確立的過程,每個節點、落點,在我看來,是這劇最有意思的地方。

指望收穫武俠劇式快感的觀眾,難免會遭遇一些失望。千呼萬喚的復仇,英雄時刻,在千里奔襲、漫長追尋後,卻落了個空。陳懷海為兒子報仇,一人重返關東山。走啊走,遇了不少人,用了好幾集,像是要去往世界盡頭,像是東北林海版的公路片。可最後呢,乾飯盆由麻子的老窩,只有一個奄奄一息的將死之人。科波拉的《現代啟示錄》,講人性暗面,探向叢林深處的過程,奇觀一直在遞進,在盡頭,自然奇觀與人性奇觀重疊相交,讓人感到震撼。《老酒館》就樸素得多了,導演和編劇反了俗套,但又不離經叛道,一個相當具有諷刺意味的事兒,他們無意強化什麼,只是從從容容地給拍了出來。

賀義堂第一集亮相時,引出了日本人。考慮到年代背景,後面的“抗日”戲,完全在果然之中,而《老酒館》根本沒走抗日神劇的路子。日本人欺人太甚,陳懷海受不了氣,決定與浪人黑木決鬥。姜文的《邪不壓正》,讓李天然糾結來糾結去,把他掰成哈姆雷特的樣貌,在to be or not to be的自我墨跡裡提煉人性主題。陳懷海不猶豫,很堅定,但《老酒館》不是無腦的超現實爽片,它讓陳懷海VS黑木,在“客觀情況”下拖了好久。他的兄弟,他的媳婦,覺得他歲數大了,想方設法阻止他赴約。在這過程中,陳懷海親友團扮演的並不是懦弱角色,他們是務實,從現實角度考慮,同時,他們在盡力幫陳掌櫃,甚至捨出性命。

不是反英雄,更不是反傳奇,《老酒館》是用生活化的方式,耐心細緻地復活了一種傳奇。那些徐緩的鋪陳、反覆,是必要的。它的語法,一定程度上像是《邪不壓正》的原著小說《俠隱》(風格與電影截然不同),充斥著舊時代的日常細節。酒名、人名、民俗等,處處皆有風味。金小手、老北風等角色身上,明顯有著燕子李三、大刀王五那些傳奇人物的影子。老二兩、白老頭等小人物,也有著超於普通人的傳奇性。而導演和編劇,以對待日常的態度,對待傳奇,敬重而不神化。

把酒當酒,把人當人,把事當事,傳奇不會因為落地於日常而被消解,相反,它會重獲鮮活的神采。在《老酒館》的無數頓飯裡,無數盅酒裡,自有一種與老派並行不悖的現代性。說到底,盡力靠著人的譜兒,故事就不會變得腐朽而不經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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